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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寄秋

  「春色?」聽起來好像女孩子的名字。

  「我師妹,我一向當她是親妹妹看待,不過你不會有機會見到她,她嫁人了。」她們錯過了有點可惜。

  「咦?」他的話真奇怪,嫁了人就不回娘家嗎?

  「不要胡思亂想了,她的故事很離奇,有空我再說給你聽,現在陪我去散散步好嗎?」他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

  「嗯。」她喜歡散步。

  夕陽的餘暉灑在兩人的身上,歸巢的倦鳥飛過頭頂,染紅的晚霞伴隨著一顆大火球往西墜落,一閃一閃的星子在天未暗時跳了出來。

  迎著微涼的晚風,不覺冷的於神恩專注地看著她心裡最耀目的太陽,一下子漲滿的幸福感充斥全身,多到無法承載。

  驀地,她像發現什麼地大叫——

  「你有白頭髮——」不只一根,而是很多根。

  第四章

  「於神恩?」

  乍聽這個名字時,陪同下山的老滾忽然怔了一下,臉色怪異地想著在哪裡聽過,十分熟悉,讓他直覺得應該認識名字的主人,而且和她關係密切。

  「她」,不做「他」想,認定這個名字是個女孩。

  為什麼呢?

  他說不上來,感覺曾有那麼個小女生,臉蛋小小,手小小,走起路來也很小步,使勁地捉住他的手撒嬌,喊他……喊他……呃,喊他什麼……

  不,不對,他不可以忘記她,他要盡快想起她,因為她是……她是……她是他唯一的親人。

  「對不起,沒有這個人,我們這附近的透天厝被大財團收購,改建成辦公大樓,沒你要找的閣樓。」鴿子籠倒有幾個。

  「喔!打擾你了,那請問秋冬便當店往哪走?」都十年了,人事已非。

  「秋冬便當店?沒聽過耶!」真俗的店名,叫佳冬不是更好聽。

  銀白色的髮絲飛揚在陽光下,特別引人注目,髮長及腰的司徒離人不辭辛勞在大街小巷中穿梭,飄逸俊秀的身影總叫人忍不住回頭一顧。

  之前於神恩大喊他黑髮中有白頭髮,他苦笑不語,白,才是他原來的髮色,因為師父要他做一件事他尚未做到,因此頑性甚重的老人家趁他睡覺時,偷偷地將染髮劑往他頭上倒。

  其實是黑或白他也不在意,反正他看不到,一直到三天後他才經由村人口中得知,但那時已經洗不掉了,白髮變烏絲。

  只不過藥劑有時效性,大概過了一、兩個月就慢慢褪色,因此露出原色。

  意外地,她居然喜歡他一頭白,堅持漂回原來的顏色,折騰了一夜,終於以銀絲見人。

  「秋冬便當店……你說的應該是秋冬開的便當店啦!它原先的店名叫好吃便當店。」一位打扮入時,年近五十的婦人這麼說道。

  「搬了?」

  「是呀!搬很久了,聽說秋冬她老公外面有女人,她一個火大拿起菜刀往他背上砍……夭壽喲!十七刀耶!差點要命,這女人真的很狠。」

  嚼著檳榔的老阿伯描述當時的驚險情景還做出砍人的凶狠動作,直說只剩下半條命的老闆嚇得和老婆離婚,跟外面的女人搬到國外,再也沒回來了。

  「老闆娘她人在哪裡呢?」至少還有一個人可問。

  「誰知道,被關了好些年,也不曉得放出來了沒。」

  線索到此中斷。

  額頭微冒薄汗的司徒離人聽從老滾的建議,兩人先到附近的公園休息一下,有樹蔭遮涼不致太熱,順便重整思緒。

  他們花了兩天的時間四處打探,可笑的是,找到的線索有一半是錯的,三段說成四段,南和北相距甚遠,而且街道名稱也有出入。

  十年裡可以發生很多事,譬如小商店變成大商場,平房沒了,矗立著高樓大廈,道路拓寬了,新興的商業街和小吃店林立,物換星移、滄海桑田。

  於神恩是個孤兒,她一個人承租八坪大的小閣樓,原先的房東賣了房子也不知哪去了,根本沒人知道她從哪裡來,有沒有親人。

  而早已關閉的學校更是找不到人詢問,大部分學生資料早已流失,她的同學有些人她自己都講得不清楚,茫茫人海又如何找到遺落的小粟呢?

  「先生,你為什麼執意要找出那個叫於神恩的女孩?」他從未看過他這麼認真的神色,好像那人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司徒離人面上微露惑色。「你怎麼知道她是女孩?我應該沒告訴過你。」

  「我猜的。」果然是女孩。

  「猜的?」

  「因為你最近常追問我有沒有瞧見一個女孩,我猜你想找的人是她。」他找得很急切,有時若有所失地托腮歎息。

  當初春色小姐被吸入陰陽鏡時,他也未流露太著急的心情,神色自然地研究古鏡,不疾不徐地從中摸索出蹊蹺。

  如今人不同了,反應也不相同,看得出他特別看重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嬌客,雖然從容不迫仍在,卻多了一絲關心。

  「是呀!我想找她,但又不是她。」她是她,卻也不是她。

  「先生,你在打什麼啞謎?」老滾聽得一頭霧水,不曉得他究竟在說什麼。

  司徒離人低笑不語。

  過午的公園少有人活動,上課的上課,上班的上班,怕熱的老人帶孫子回家睡午覺,三三兩兩的遊民或躺或坐的抽煙聊天,吵雜的車聲影響不了此時的寧靜。

  近秋的氣候還是一樣炎熱,吹拂而過的風仍帶些熱氣,不是讓人受不了的酷暑,就是有點悶熱,吸進肺部的空氣也顯得乾燥。

  「秋冬小吃店的米粉湯真是他×的好吃,一碗要我三十塊,吃死也甘心。」

  秋冬小吃店?

  司徒離人的耳朵相當敏銳,三百公尺外的交談聲都能接收得到。

  「是嗎?聽說又要漲價了,多五塊。」賺的錢永遠比不上花錢的速度。

  「格他××的,怎麼又要漲?我窮得都快要當內褲了……咦?五百塊……」啊!會飛……

  在附近工地工作來公園小憩的大漢瞪大眼睛,跟著一張紅色紙鈔看向一隻持鈔的手。

  「能請教你們一個問題嗎?秋冬小吃店在哪裡?」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放棄。

  大漢一把抽走鈔票。「再給我一千,老子帶你去。」

  不惱不氣的司徒離人笑容溫雅依他要求,大漢也不囉唆地拿錢辦事,邁大步往前走去。

  但走了一半,他忽然覺得不對勁,再回頭一瞧,滿頭白髮的年輕人居然是個瞎子,他嗟了一聲,搔搔耳,腳步放慢地配合他。

  不是很遠,大概兩條街外,步行差不多十分鐘左右,一間看起來乾淨的小店面就開在便利商店旁邊。

  「秋冬呀,有人找你,順便來碗米粉湯,老子餓了。」大漢大刺刺地拉張椅子坐,抽出衛生筷等吃。

  「誰找我……噯!你這死老趙,欠老娘的面錢還沒還呢!你又想來白吃白喝呀!」四十出頭的婦人手叉著腰,拿著鍋蓋就要往他腦門砸。

  「等等、等等,死婆娘,我有錢,這位白頭髮的小兄弟給的。」他連忙把剛到手的錢往她手心塞,一身大哥氣魄忽然變卒仔。

  「人家為什麼給你錢?」不會是恐嚇得來的髒錢吧?

  「嘿!查某,少年仔說要找秋冬啦!不就是你嘛!」這筆領路費他賺得心安理得。

  「找我?」一張歷經風霜的臉抬了抬,看了看攤子前的年輕人,然後被他身後的老滾嚇到。「這個月的保護費我已經交給老九,不能再找我拿。」

  她一個月所賺不多,再養這些廢物,她自己都快餓死了。

  「阿嬸,你誤會了,我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司徒離人和善有禮的點頭示意。

  「找誰?」一見他有禮貌的問候,秋冬嬸這才放下手中護身的菜刀。

  「於神恩,十年前在你的便當店打工……」

  他還沒說完,秋冬嬸的大嗓音已經扯開了。

  「你說小恩呀!那女孩勤快又認真,嘴巴又很甜,叫她做什麼就做什麼,乖得很,我看了都想好好疼疼她。」要不是她家那死老頭老是一臉色色地瞧著人家女孩,她早收她當乾女兒了。

  「應該是她,她留著一頭短髮,臉蛋小小,嘴也小……」但是胸部有發展空間。

  司徒離人像想到什麼畫面,臉上一陣發燙。

  「太瘦了,沒什麼肉,前面後面看起來沒兩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男生,衝著她叫便當店小弟。」所以她一直叫她吃,希望把她養胖些。

  秋冬嬸的思緒一下子飄回十年前,那時她還沒有水桶腰,走在路上是還有年輕人會吹口哨的大美女,她和丈夫經營了一間便當店,店裡有幾名工讀生,而勤奮的神恩讓她印象最深。

  原本她有心要照顧她,可是那時候她老公因為賺了些錢而在外胡搞瞎搞,搞大別的女人的肚子,他們夫妻吵翻天,無暇顧及她是否吃飽,功課好不好。

  「對,就是她,你知道她在哪裡嗎?」總算找到認識她的人。

  「她呀!」她滿臉同情的歎了口氣。「以前她常常遲到三、五分鐘,問她原因也不說,後來我才曉得她喜歡一個男生,為了趕時間去看他一眼,就在公車站前被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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