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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風光

  「不!吉祥要留在我身邊,她沒有要走!」陸雲升激動地跳起來,怒氣衝天。

  「你這個負心漢不是要娶南國公主嗎?你留著吉祥,是想讓她更難過?」吉利並沒有隨著他起舞,依舊是那副冰冷的模樣,言語更是尖銳,完全不怕會激怒他。

  「我……」陸雲升想為自己說話,卻發現無話可說,因為在內心深處,他也認同自己是個負心漢。

  「何況你本來就想送走吉祥不是嗎?如今我幫你帶走她,你還省了力氣。」吉利冷笑。

  陸雲升大受打擊地退了兩步,跌坐在龍床上。他握住吉祥的手,像是想為自己添點勇氣,卻是氣虛地道:「不……我只是認為,她在宮外會過得更好,但她永遠在我心裡,她永遠是我最愛的女人……」

  「你不必假惺惺了,吉祥會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根本是你害的!」吉利眼中精光一閃,直接說出了他的不滿。

  陸雲升像是被人當頭一記棒喝,悶痛得差點連氣都吐不出來,他苦澀地道:「對,是我害她的,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刺激到體弱的她,只要她醒過來,我可以隨便她處置……」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一直以來,你接近吉祥的動機就不單純,換言之,你一直在推著她步向死亡。」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陸雲升的濃眉越擰越緊,神情凝重地望著吉利。他有預感,吉利接下來要說的話必然是他無法接受的,可他仍是要聽,他要知道自己對吉祥做了多麼過分的事,他該被良心譴責鞭笞一生,才有活下去的動力。

  「我爹早就知道吉祥身懷異能,但她只要一唱歌,就是在耗損她的生命,但你卻為了自己的霸業強要她唱歌,最後她就只有死路一條。」吉利的話聲不帶一絲情感,但目光卻有了黯然的波動。「爹說吉祥在十六歲生辰之前有一大劫,很可能活不過那一天,所以常警告她深居簡出,也不要胡亂為人唱歌,偏偏她為了你一再破戒,才導致了今日的結果。」

  陸雲升不敢相信,原來吉祥對他的愛那麼深刻,明知道會送命,還是一再滿足他的要求,而他竟眼睜睜看著她的身體日漸孱弱,卻依然一再的要她唱歌,甚至無視她對他的深情付出,在她面前告訴她自己要娶別的女人?!

  他當初究竟是著了什麼魔,竟這樣一再的傷害她?

  陸雲升快要被悔恨及自責給擊倒了,他緩緩放開握住吉祥的手,深深地望著她,越看,他心中傷痛越濃,突然間喉頭一甜,一口血就這麼噴了出來,在床紗上映成一朵怵目驚心的血花。

  幾天的抑鬱與勞累,任憑有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陸雲升只覺一陣頭昏眼花,連吉祥的模樣都漸漸變得模糊。

  「所以,你沒有資格留下吉祥,我要帶她回南國,那才是她的家。」說完,吉利一個上前,下一瞬吉祥已被他橫抱在手中。他冷漠地看著床邊的陸雲升一眼,毅然轉身絕塵而去。

  陸雲升早就沒有阻止的力量,吉利的話如針如刺不斷地在他腦海、心中來回劃下傷痕,卻沒能讓他痛醒,在陷入黑暗之前,他只抓住了一個重點——

  吉祥的父親似乎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那他,有辦法救得了吉祥嗎……

  陸雲升一個驛站一個驛站地換著快馬,不眠不休由天朝直奔南國皇宮。

  他將朝議政事交給丞相李高遠代為處理,都城守衛則交由熊仁負責,總之,他什麼都丟開了,整肅那些異心分子的事也暫時擱在一旁,眼下沒有什麼比救回吉祥更重要的事。

  一路上他只有簡單的飲食,連梳洗都沒有,以至於趕到南國都城後,他看起來蓬頭垢面、衣衫不整,以往卓爾俊挺的體面外表再也不存在,就像個流浪漢。

  可雖然他心急如焚,但理智還在,如果以他一人之力硬闖南國皇宮,只有被抓起來的分,因此他憑著自己生活在南國宮中十年的經驗,在夜裡潛了進去,避開侍衛巡邏的路線直搗吉叔的房間。

  夜深了,但吉叔的房裡燈光仍搖曳著,陸雲升見狀,頓時打消了想由窗戶或屋頂進入的想法,光明正大地敲了敲門。

  他是來求人的,不是來暗襲的,如果激怒或是驚嚇了吉叔,讓對方喚來南國的侍衛,今晚的行動一樣是失敗。何況事已至此,他知道吉叔必然是一位高人,為了表示尊敬,敲門也是應當的。

  半晌,房門開了,一見來人是陸雲升,吉叔無悲無喜,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你還是來了。」注意到他的邋遢模樣,吉叔的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吉叔……」吉叔雖然面無表情,卻給陸雲升一種穩重通透的智者之感,彷彿他的來訪全在吉叔意料之中,倒教他不知怎麼開口了。

  「吉叔只是我這十幾年的化名,我真正的名字叫水一方。」如果不是在等他,水一方不會還留在花匠的屋裡。畢竟以他國師的身份,住的地方要比這等下人房華麗舒適多了。

  「水一方?傳言通曉天地玄機的南國國師水一方?」陸雲升真的訝異了,但他也很快地聯想到另一個方面。「既然你是水一方,讓吉祥認你做父這麼多年,肯定和她身上的異能有關……

  你一定救得了吉祥,對不對?」

  「不愧是天朝國主,在這麼慌亂的時候,思緒還如此清楚。」水一方終於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夜深了,進來吧。」

  陸雲升隨著水一方進到屋內,幾步路間已經急不可耐的搶先道:「國師,吉祥她……」

  水一方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吉祥已經死了,還是死在你懷裡,你親眼看到的,不是嗎?」

  陸雲升大受打擊地倒退了好幾步。「不!我不相信,吉祥一定還活著!她只是和以前一樣生病了,這次病得比較重而已……」他一直這麼堅信著,否則他早就崩潰了。

  心知他自欺的癡愚,水一方歎了口氣。「你是做大事的人,何苦拘泥於兒女私情?如果你拋得下吉祥,堅定你的心志於政事之上,未來要一統天下不是難事。」

  陸雲升點頭,又搖了搖頭,目光中透出哀戚之色。「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我以為她不重要,我以為只要在別處補償她,便可以繼續拓展我的野心,傷了她的心也無所謂。可是當吉祥在我面前倒下去,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還笑著要我別忘了她時,我才知道她在我心裡已經有了這麼重的份量。」

  想到了吉祥生前的一顰一笑,他的眸光慢慢變柔了。

  「如果在我悲傷失志時,沒有她安慰我;如果在我疲憊困乏時,沒有她平撫;如果在我迷失方向時,沒有她施展異能引導著我,我根本不會有今天。如今和她的一切突然像煙霧般在面前飄散了,接下來的人生中所有美好的事物沒有她共享,有了天下又有什麼意義?」

  屆時陪伴他活下去的,只會是遺憾和悲傷,他再也見不到吉祥單純清麗的笑靨,也再沒有另一個女人能進入他的心。他想給她的榮華富貴她享受不到,他卻必須以帝王的身份活在那樣的境地裡,這種日子過一天就痛苦一天,無疑是把譴責他自私無情的利刃。

  他像被雷擊一樣在自己構築出來的權勢地位中驚醒了,現在的他願意放棄一切換回吉祥,可惜老天爺未必會給他這個機會。

  水一方靜靜地聽完,直白地說道:「所以其實你己經明白了,你接下來的人生不會有吉祥共度。

  她已經死了,你只是在欺騙自己,讓你的心能好過一點。」

  被這麼一語道破,陸雲升怔愣地立在當場。

  「你一再算計吉祥、利用吉祥,害她為你而死,這樣還不夠嗎?她生前已經不怨你不恨你,你何苦又來打擾她?」水一方更嚴厲地指出他的自私。「你如今的堅持,只是想平復你的罪惡。你根本不愛她,你只愛你自己。」

  這是最嚴重的指控,強忍的悲憤與傷心頓時衝破陸雲升的理智,讓他壓抑許久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超過了他可以容忍的限度,最後他竟癡癡笑了起來。

  「你說的對、你說的對,我不應該再騙自己了。吉祥已經死了,她不會待在我身邊了,我這樣一直堅持著還有什麼意義?」猶如墜入了迷障,他的笑聲越來越洪亮,連眼淚都笑了出來,狀似瘋狂。

  「她根本是我害死的,我為了自己的霸業一再利用她、傷害她,現在又妄想她活過來回到我身邊,這樣的我憑什麼說愛她呢?我應該去陪著她的!」說完他突然舉起掌,就要由自己的天靈蓋劈下。

  水一方雙眼一睜,根本來不及阻止,所幸一旁突然飛進一道身影,硬是擊開了陸雲升的掌力,令他踉蹌欲倒,水一方這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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