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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呢喃

  他不是個容易敞開胸懷的人,他不習慣這種感覺,尤其不記得上輩子有認識這麼一名麻煩精。

  「哎哎!走慢點,我都快跟不上了,」要小跑步才追得上他的速度,若易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扶著牆忍不住又嗆咳起來。「別忘了我是病人。」

  「……」頭也沒回,軒熲黑色的削瘦身影消失在大街擁擠的人群裡。

  「等等我!別走啊!」眼看他的背影被一層層人群淹沒,若易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慌,她想追上去,不料一陣暈眩襲來。

  「等等我……」烈日當頭,她腳軟地沿著牆邊慢吞吞前進,她見不得光啊!「別走,別丟下我……」

  前方無人回應,軒熲早走得不見蹤影。

  「不行了,頭好暈,」若易瞇眸望出去,眼前萬頭鑽動,偏偏就是沒有軒熲的身影。眼眶熱熱的,心頭有點酸,這種感覺像是被遺棄了。「走不動了。」

  「小氣鬼,也不肯等我一下,」小嘴嘟嘟囔囔,她索性蹲下來抱住腿,將小臉埋入膝間。「沒肝沒肺沒血沒淚的傢伙!」

  人潮來來往往,好幾次撞疼她單薄的身子,她的頭更暈了,已無力站起。

  好吧!就讓她暈死在大街上好了,反正她就是一個人孤伶伶,沒人疼沒人愛……

  倏然,一雙黑色布靴出現在她眼簾,若易眨眨眼,反應遲鈍地抬頭。

  「你的病到底會不會好?該不會一輩子都這樣吧!」冷著聲,軒熲咬牙問,不懂自己到底在生哪門子的氣。「身體真的有差到這種地步嗎?」日照猛烈一點就暈倒,這樣以後怎麼娶媳婦啊?沒見過這麼沒出息的男人!

  很想拋下他,又擔心他真的暈倒在大街上一命嗚呼。心情複雜得連自己都驚訝。

  他啥時開始對這個不爭氣的傢伙牽腸掛肚了?

  「真好,你回來了。」明眸很不爭氣地閃動著淚光,若易直覺撲上前拉住他的衣袍一角。

  還掉眼淚呢!軒熲氣怒地想,好端端的掉啥眼淚,又不是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偏偏──

  偏偏他的眼淚還挺讓人心憐。

  念頭方轉,軒熲的心猛然一驚,他可沒有斷袖之癖,就算若易長相再清秀,畢竟也還是個男人啊!一個男人該死的有什麼好同情?

  「快起來!」強忍住一腳踹翻他的衝動,軒熲近乎粗魯地一把拉起若易,話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

  就算是清秀少年,在大街上抱住一個大男人的腿能看嗎?

  「你回來了!真好。」眼前的世界白濛濛的,像籠上一層薄霧,若易小手緊緊抱住他勁瘦的腰身不肯放開,心中覺得安心,可下一刻旋即失去意識。

  「該死的!」軒熲忍不住低咒出聲,大手飛快撈住下滑的嬌小軀體。

  他好輕,輕得彷彿沒有重量,軒熲兩道劍眉不禁狠狠鎖在一起──

  這傢伙又該死的暈倒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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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冷潮濕的山洞裡,水珠一滴一滴滴落石上,濺起小小的水花,一抹模糊的黑影盤坐在深處的角落裡。

  「可惡,可惡的軒熲!」黑影憤怒地大喊,怨毒的聲音在洞穴裡不住迴盪,「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身上可怕交錯的傷疤滿佈,全是那天和他交手後留下的戰跡,夜魈捂著傷處搖搖晃晃的起身,輕微牽動傷口都會讓他疼得齜牙咧嘴。他沒有軒熲的好命,可以正大光明的接受醫治,只能躲在見不得光的山洞裡暗自療傷。

  不過,從白巖谷摔下來的瞬間,他似乎看清了一些東西,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打從第一眼見到軒熲開始,對他就極端厭惡。

  原來他們之間的過節,從上輩子就結下了。夜魈枯瘦的爪子緊握成拳,狹長的黑眸狠狠瞇細。

  那個男人,不管什麼時候都很討厭哪!所有的恩怨,就把它一次解決吧!這一回,他還是會奪走他最心愛的東西,誰教──

  他真的很喜歡看他痛苦的樣子呢!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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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裡飄散著濃郁藥香,是她熟悉的味道。

  從無邊黑暗中悠悠轉醒,若易緩緩眨了眨明眸,反應遲鈍地望著陌生的床頂,忽地,她飛快地翻身坐起。

  還好、還好,帽子還在,衣物完整,但──這是哪裡?

  若易輕手輕腳地下床穿鞋,越過屏風,瞧見托腮假寐的軒熲,即使在房裡,她發現他還是戴著那頂礙眼的笠帽,桌面上熱騰騰的藥碗飄著濃濃藥香。

  這應該是他的房間吧?每次從門口望去沒啥感覺,現在才知道原來龍鳳客棧的上房這麼大,還有個很漂亮的玉屏風呢!

  若易很認分地端起藥碗,不怕燙的咕嚕咕嚕灌下一大口,這可是她的救命藥,少喝一天都不行。她悄悄在他身旁坐下,明眸眨也不眨地凝睇眼前彷彿睡熟的男人。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一回她再遇見軒熲,他頭上的笠帽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曾卸下,就算是待在房裡亦然,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滿肚子好奇,若易小手偷偷摸摸地靠近他帽簷,想要掀開,眼看奸計就要得逞,軒熲鳳眸卻冷不防睜開,嚇得她當場僵住。

  「你在做什麼?」俊顏面無表情,他冷冷的問。

  「呃,我……」她的手還停在他帽前,若易眼珠子心虛地轉了轉,想不出好借口。

  手就在他的帽子前,她還能做什麼?

  「才稍微活過來,就滿肚子歪主意。」軒熲輕哼。

  「我只是……」啞口無言,若易委屈地扁嘴,「我喝藥。」然後再次拿起藥碗。

  虧她還是天下第一神偷的唯一傳人,連人家頭上的帽子邊都摸不著。

  爺爺,孫女兒讓您丟臉了,嗚嗚……

  「今晚我總覺得會出事,你乖乖待在房裡等我回來,不許到處亂跑。」軒熲起身,冷眸不曾離開過分專心喝藥的若易。

  「那我在你房裡等你嗎?」清秀的臉龐表情微僵,她不確定的重複。

  三更半夜的,她這名未出嫁的閨女留在男人房裡等人不太好吧?

  「你有疑問?」軒熲挑眉。

  「沒,我會乖乖等你回來的。」咬咬唇,若易接收到他警告的訊息,很聰明的狂點頭,不再多表示意見。

  「沒問題就好,」推開窗,軒熲仰首望向泛紅的月色,漂亮的鳳眸危險地瞇細,他很難得的解釋。「不讓你出去,是怕顧不到你。」

  「月色晦暗,必有妖孽。」

  「什麼?」他倏然回頭。

  「這句話是爺爺生前常說的,月色晦暗,必有妖孽。」她只是自言自語,他沒必要反應這麼大吧?

  「古靈精怪。」薄唇不自覺揚起一抹淡笑,他又哼。

  說他笨,有時也挺有小聰明的。

  「咦?你笑了?認識你這麼久,我第二次見你笑耶!」瞪住他的笑,若易嘀嘀咕咕,「笑不是很好嗎?偏偏平常愛板起棺材臉。」

  「笨蛋!」濃眉緊蹙,他又罵,立刻斂起笑容。

  又罵她笨!若易不服氣地噘嘴。她到底是哪兒笨了?

  「總而言之,關好門窗乖乖等我回來,聽見沒有?」軒熲瞪她。

  「嗯。」若易用力點頭。

  見她安分的答應,軒熲一把抓起床旁的長劍,頎長的身影掠出窗外。

  照理說和他一同摔落白巖谷的夜魈已經伏法,他沒理由還如此不安,而丞相大人的命案也暫時宣告終結,但是為什麼他心中就是不踏實?這種感覺和丞相大人遇刺當晚一模一樣。

  「這兒是三樓耶!你就這樣跳出去……」她急急奔至窗邊,不料窗外早不見他的蹤影。

  耶?他的功夫果然很好!來無影去無蹤,要不是和他熟了,會以為他是鬼吧!老是神出鬼沒的……

  搬過椅凳坐到窗邊,若易很認命地繼續喝藥。

  不用問也知道他應該是要去抓上回見到的黑衣人,回想起黑衣人凌厲歹毒的招式,她不禁皺眉。

  軒熲他……可千萬別出事啊!她可不希望再狠狠哭掉兩大紅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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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影無聲無息地翻入房裡,夜魈眸中劃過一絲驚訝,若是他探聽的沒錯,這應該是軒熲的房間,可房裡的卻是名姑娘。

  短暫遲疑過後,夜魈一步一步靠近坐在窗邊的纖細背影,枯瘦尖銳的爪子逼近她雪白頸項,極淺的笑容浮現唇邊。

  就算不是軒熲又如何?這種時間能待在他房裡的女人,對他而言應該也是很重要的人吧!

  「誰?」感覺身後有人靠近,若易飛快回頭,當她看清來人後,小臉瞬間刷白,藥碗從手中掉落,應聲摔個粉碎。

  「你……」嚇得說不出話來,驚跳起來的若易連撞翻椅凳都不自覺,她無路可退,纖腰抵住窗欞。

  再退,就要掉下去了。

  「啊!又是你!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嘻嘻嘻……」夜魈詭譎冰冷的笑聲讓人聽了毛骨悚然,「看來我們可真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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