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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呢喃

  「你為何有這幅畫?」還是重複同樣的問題,軒熲鳳眸微瞇。

  「……家傳之寶。」眼珠子轉了轉,她語帶保留的回答。

  爺爺留給她的東西算家傳之寶吧!總不能老實說他們蘭家世代都是小偷,不知打哪兒偷來的。

  「家傳之寶?」軒熲壓根不信她說的話,當年將軍府一夜燒盡,怎還會有東西留下?

  「你先告訴我,為什麼你知道畫裡的女人就是月系?」感覺很毛耶!

  「這幅畫並沒有畫完,左下方有個極小的注記。」頓了下,他隨口胡謅。

  「這幅畫我看過很多次,從不見什麼注記呀!咳咳咳……」若易好奇地湊過去,不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便俯身劇烈的咳嗽起來。

  「又咳!你還好嗎?」見她咳得痛苦,他皺眉。

  「嗯,咳咳,甭理我,一會兒就好了。」胸口咳得好痛,但若易還是硬擠出笑臉。

  「你沒服藥嗎?」再一次對他軟了心腸,軒熲大手從後扶住他的腰身,忽然覺得他的身子似乎比一般少年來得嬌軟。「我陪你去看大夫吧!」

  「不礙事,還死不了。」

  「我陪你去看大夫。」無視他的抗議,軒熲隨手把畫軸擱在桌上,將他往門外帶。

  雖然他看上去一臉薄命相,但他還是希望他的身體能再好一點,因為在這世間,應該還有很多值得他留戀的事。

  應該還有很多吧……

  第三章

  「小武,我又來了,」走進藥鋪子,若易開心地打招呼,「喬爺爺在嗎?」

  「咦?原來是蘭姑──若易呀!」小武一見到她進門立刻堆滿笑,發現她身後跟著一名打扮詭異的陌生男子後,即機靈改口。

  「小武,喬爺爺在嗎?」若易笑咪咪地靠在櫃檯邊,顯然逛藥鋪和逛自家後院一樣熟絡。

  「喬大夫剛出門去了,你找喬大夫有事?」

  「當然有事才來找喬爺爺呀!沒事我才不上門,」若易嘀咕,「這裡是藥鋪,你當是飯館啊!」

  小武皺皺眉,「你上回不是才拿過藥,這回又不舒服啦?」

  「我還想問你呢!老實說,你是不是少放藥材?怎麼我吃了藥一點用也沒有?」若易瞪他。

  「若易,你可別嚇唬我,上一回喬大夫把你的藥量又加重了,你不會完全沒感覺吧?」小武緊張兮兮地問。

  「我……」心頭忽地一跳,總覺得心慌慌的,若易蹙眉瞪著他,偏偏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藥量加重,她怎麼一點好轉的跡象也沒有?反而更難受了?

  「若易,跟你一塊兒進門,大熱天戴著帽子遮頭遮臉的男人是誰?」刻意壓低音量,小武好奇地問。

  「他是我新認識的朋友。」

  「哦?」尾音拉得長長的,小武忍不住將軒熲上上下下打量一圈。

  「蘭若易,大夫不在嗎?」見他們兩人在櫃檯邊竊竊私語,軒熲開口問道。

  「嗯,喬大夫不在,我抓藥就行了,」若易揚聲回答,匆匆回頭,「小武,再把我的藥量加重一些吧!不然一直猛咳也不是辦法。」

  「不行,這是藥,你以為喝糖水啊?」小武狂搖頭,「沒喬大夫的允許,我是不──」

  「叫你加重你就加重,不許有意見!」若易低聲警告,明亮的水眸沒好氣地瞪住他。

  「你這分明是在為難我嘛!」小武歎口氣,頓時成了苦瓜臉。

  喬大夫不再任意加重藥量,如果出了事誰擔待?!

  「給他配最好的藥吧!」冷不防,軒熲冷淡的嗓音插入他們對話之間,櫃檯桌面猛然出現一錠金元寶。

  「耶?」又、又是金子?!若易看看金元寶,又瞧瞧俊顏藏在黑巾後頭的軒熲,她表情僵硬。

  她窮得都快啃樹根過日子了,他家裡則是挖到金山嗎?隨隨便便拿出來都是黃澄澄的大金子!

  「我不用你幫忙,普通的藥材就行了,」若易連忙把金元寶推回去,「呃,小武記帳!」

  他們家世世代代都是名偷,偏偏她就是討厭做偷兒,難怪她一貧如洗、兩袖清風,連買藥錢都得記帳。

  幸好喬爺爺人好,不會和她計較這點錢。

  「我說拿最好的藥。」語氣還是一樣平靜,但是若易就是能感覺出隱斂在黑巾後頭兩道犀利的眸光,彷彿正在惡狠狠地警告她。

  「我沒理由拿你的錢。」她越說越小聲,最後識相的閉嘴。

  「我不會要你還的。」軒熲冷冷回答,很率性地轉身離開。

  他還不知道他窮嗎?

  「……抓最好的藥吧!」從沒見過這樣不把金子看在眼裡的人,若易拋下應聲抓藥的小武,三步並作兩步地跟在他身後。「你這樣做我不知怎麼報答你。」

  「我用不著你報答,」垂眸望著她清秀的臉龐,軒熲輕哼。「在這世間應該還有很多你想做的事,對你自己的身體好一點。」

  咦?她對她的身體不好嗎?只不過偶爾偷懶沒服藥罷了!藥汁那麼苦,會偷懶也是人之常情吧!

  「那你呢?你最想做什麼?」她笑問。

  「沒有。」

  「說嘛!每個人都有最想做的事,你一定也有。」

  「我沒有。」

  「一定有,說一兩件來聽聽。」

  「沒有就是沒有。」

  「一定有,別害羞,說來聽聽。」她就像只攆不走的蒼蠅,跟在他身後追問。

  「……」猛然旋過身,就算隔著黑巾,她也知道軒熲那雙妖魅的眼眸正瞬也不瞬地瞪住自己。

  被瞪得心底發毛,若易的聲音瞬間很不爭氣地收小。「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這男人的眼睛啊……有股將人吸捲進去的魔力,偏偏生氣起來會嚇得人家雙腳發軟。

  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他不懂為什麼眼前的少年可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功夫堪稱一流。

  「不想回答也沒關係,我不問了。」別再用那雙恐怖的眼睛瞪著她,她會怕的。若易自討沒趣地踅回藥鋪。

  惡人無膽,說的應該就是她這種人吧!

  「……我想去見一個人,是我非見不可的人,」就在若易決定放棄的同時,軒熲獨特低啞的嗓音響起,她驚訝地回頭。「只不過我不確定是否真的該去見她。」

  想見……又不敢見,若是真見了又如何?喝下孟婆湯的月系還會記得他嗎?

  自從恢復前世的記憶後,他一直覺得心底有種說不出的遺憾,就像個永遠也填不滿的洞,任他思前想後,當年他放不下的月系應該是唯一的理由。

  倘若他曾那麼深愛過月系,今生他一定也會想再見到她吧!

  明明是春暖花開的好時節,又身處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為什麼軒熲頎長削瘦的身影瞧上去那麼寂寞?她看得心都揪疼了。

  是不是有人曾說過這麼一句話,只有寂寞的人才看得見寂寞……若易緩緩眨了眨大眼。

  「想見就去見吧!一個大男人別彆扭扭的多沒有男子氣概啊!」她想也不想地大聲回答,彷彿想用大嗓門把他的寂寞驅走。

  很怪,真的很怪。這一回再見到軒熲,他簡直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從前的他狂妄自負,驕傲到讓人咬牙切齒的地步;如今他再回來卻帶著滿身孤寂,像個歷經滄桑的男人。

  摔下深谷後會讓人有截然不同的轉變嗎?

  若易的嗓門很大,連路人都好奇的佇足觀望。

  軒熲揚眸瞪她,從來不曾如此丟人過,他真後悔自己將心思說出口,簡直是對牛彈琴!對若易這種頭腦簡單的人來說,他的世界太過複雜。

  他不會懂!

  「事情沒那麼簡單,笨蛋!」他不應該是會輕易動怒的人,偏偏他還是忍不住開罵。

  「我、我是笨蛋?」沒料到會挨罵,她呆住,她是好心耶!誰教他看上去那麼寂寞!若易很不服氣地噘嘴,吼回去,「我才不是笨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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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軒熲、軒大人,你話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有多困難?」手中拎著小藥包,若易小嘴裡念個不停,擺明對那句笨蛋很不服氣。「你想見的人住得很遠嗎?」

  「不會。」能到達的距離都不算遠,世上最遠的距離是死別。這種失去的滋味他已經深深嘗過一次,就算是現在回想起來還是痛徹心腑。

  「哦!還是你欠他銀子沒還?所以你不想去見他?」沒辦法,她的生活貧苦,連帶想到的也和銀子有關。

  「我像欠錢不還的人嗎?」聲線更冷,軒熲隱藏在黑巾下的俊顏微微扭曲。

  「也對,動不動就拿金子出來的人是不可能欠錢的,」若易吐吐舌尖,感受到他身上迸發出來的殺氣。「問問……問問而已嘛!誰教真正的原因你也不肯說。」

  「沒什麼好說的。」腳下步伐加快,軒熲甩開身後嘴巴念個不停、快把他逼瘋的若易。

  若易給他的感覺很奇特,讓一向不喜別人接近的自己可以忍受有他在身邊,但是有時他倆之間的親近感又會讓他心慌,彷彿他們早已認識好幾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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