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饒命呀!奴婢真不知大少爺會不聽勸,偷偷摸摸地跑出去……」明珠連忙為自己辯解。
「你不知道?」展母冷笑地抬起明珠的頭,眼眸中帶著駭人的寒意。「你身為驥兒的貼身女婢,他不在府裡,你竟然一點都不知道?說起來誰會相信?」
明珠不停地磕著頭。「主母明察,自從夢冷進到咱們府中之後,大少爺就把平時的瑣事交給夢冷了,夢冷離開後,大少爺也已經好些日子沒使喚明珠了,主母,明珠是無辜的呀!」
「無辜?」展母瞪著她。「照你這樣說,這事兒不就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明珠猛力地點頭,只要主母不怪罪,要她拖誰下水都可以。「主母明察,真的跟奴婢一點關係也沒有,要說有罪的,莫過於夢冷那丫頭了!平時大少爺只要心情不快,總會拿夢冷出氣,現下夢冷不在身邊,大少爺自然會覺得無聊,所以……」
「所以罪魁禍首就是那個天殺的雲夢冷?」展母怒道。
「對對對!夢冷或許該是大少爺的福星,不然怎麼會一不在身邊,大少爺就出了事呢?主母,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呢!」明珠明白自己在睜眼說瞎話,這件事根本跟夢冷一點關係也沒,只是她為求自保,不得不犧牲夢冷那丫頭。老天爺,求您原諒明珠呀!明珠不過是要求個生存罷了。
展母耳裡聽著明珠似是而非的推托之辭,腦中思緒閃得飛快,是呀!那丫頭本來就該待在驥兒身邊,或許真是為了這個原因,驥兒才會被剋死的。對!一定就是她!
此時新愁舊恨襲上心頭,展母一想到當年翠娘的奪夫之恨,還有現在的喪子之痛,說不定,今天這種場面,就是翠娘那賤人故意要害死驥兒的。她真的好狠毒呀!展母咬牙切齒,使力地推開眾人,氣呼呼的往塵閣跑去。
今天那賤人若不給她一個交代,要叫驥兒如何能夠瞑目?還有那該死的雲夢冷……
方巧走過前廳的小月一聽到大少爺不慎落水死亡的事情,連忙跑回塵閣通風報信,尤其見到方才璐兒一路被人架著離開,哭喊著冤枉的可憐模樣,她心中一凜,深怕她的主子會受到波及。
果不其然!明珠竟將一切過錯全推到夢冷身上,她知道依主母那剛烈的個性,一定會將事情想歪,首當其衝的,一定是她心地仁慈的主子了。
小月慌張地往翠娘專屬的佛堂跑去。
「二夫人,不好了!大少爺出事了……」
「怎麼回事?」翠娘放下手中的念珠,微皺著眉望著小月。「有事慢慢說,別慌。驥兒他發生什麼事了?」
「大……大少爺他……落水溺死了!」喘著氣,小月慌張地說。
「怎麼會這樣?驥兒他怎麼會發生這事……」這樣驚天動地的大消息,震得翠娘是一陣慌亂。
「二夫人,小月不敢騙您,這是千真萬確,是奴婢方才在前廳那兒聽來的。」
「我去瞧瞧!」翠娘慌忙地起身,卻被小月給拉了回來。
「二夫人,您不用過去了,主母她現在正氣呼呼地往這兒奔來呢!」
「怎麼……」
「方纔小月在前廳裡聽見明珠她信口雌黃,說是大少爺的死跟夢冷有關,二夫人,奴婢擔心主母又會借題發揮……」小月指的是前些日子,翠娘擔下夢冷去留的事,主母這個人就是這樣,非把一切事情給弄擰不可,夢冷她鐵定是逃不過一場責難,但二夫人是無辜的呀!怎麼可以將事情全推在她們頭上?
翠娘一聽小月的提醒,心底暗自一驚,對呀!夢冷那丫頭傷才剛好,萬一主母又要跟她過不去……老天爺,她實在不敢想這孩子將來會如何!捉緊小月的手,翠娘要她快些去警告夢冷。
「小月,你快到書房那兒叫夢冷離開,她還小,經不起折騰的。」
「可是……」小月猶豫地說。「可是夢冷一走,倒霉的卻是二夫人您呀!」
「顧不了那麼多了!」翠娘推過小月的身子,要她快點出去警告。「快呀!再慢就來不及了!」
「可是……」小月回頭望了翠娘一眼,狠著心一咬牙,硬是留在原地,她寧可負了二夫人的吩咐,也不要讓一個小丫頭的去留害慘了二夫人!猛吸一口氣,小月搖頭。「二夫人,請恕小月斗膽,書房這一趟,奴婢是絕對去不得的。」
「小月,你……」翠娘氣結,但心裡也明白小月不過是忠心為主。「罷了!我既然使喚不來你,我自己過去就是!」正當翠娘要跨出佛堂之際,展母已經飛奔而至,一見翠娘出現,倏地伸手就是兩巴掌。
「我打死你這個賤人!」
翠娘吃痛地倒在小月及時伸出的手臂上,惶然地望著展母。「主母……」
「你瞧你做的好事!」展母緊揪著翠娘的衣襟,原本就不慈善的臉,轉瞬間宛如厲鬼一般駭人。「就是你,若不是你硬搶走那賤丫頭,我的驥兒也不會死得這麼慘!」
「冤枉啊!主母,翠娘從來沒想過……」
「你還敢說!早知道如此,我十六年前就應該下毒把你害死!」展母目光凶狠地轉頭望著四周。「把那個該死的賤丫頭給我叫出來!」
翠娘一聽,看著小月做出無言的懇求。不可以,小月,絕對不可以帶夢冷出來 ……
小月撇過頭,狠下心來說:「奴婢現在就去……」
「小月……」翠娘痛心地喊著,卻喚不回小月絕然的背影。
處在書房內的夢冷,仍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還在專心一意地瞧著字帖。
「二少爺,這樣子可以嗎?」夢冷晶亮的大眼望著展熠。
「我瞧瞧。」展熠拿起棉紙。「寫得很不錯呢!對了,我上回給你的詞,你記熟了沒?」
「記熟了!」夢冷清清喉嚨,緩緩地吟道:「清暝籠煙,怕梨雲夢冷,荇香秋幕……」夢冷的嗓音甜甜軟軟,吟誦起來別有一番風味,吟著吟著,夢冷想起 她那無緣的阿娘,和疼愛她們卻無能保護她和妹妹的阿爹……
展熠輕撫她的頭,體會到她的哀愁。
就在此時,小月慌張地闖入書房。「二……二少爺!」
「有事?」展熠驚訝地望著小月,她一向是最鎮靜不急躁的,怎麼也會如此慌張?
小月喘了一口氣,望向處在一旁無言而立的夢冷。「是主母要夢冷到廳堂去一趟。」
夢冷一聽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忐忑地說:「夢冷現在就過去。」跟著小月,她沉默地提起腳步。
「等一等!」展熠伸手拉住夢冷,懷疑地問著小月:「主母找夢冷做啥?該不會是要她回翼樓去吧?」
「這……」小月不敢說,只是瞪著夢冷。「奴婢也不知道……」
不知道?展熠越想越不對,拉過夢冷,便要陪著她一塊到前廳去。「我看我還是跟你們走一趟吧!」
人都還沒出門,不耐久等的展母,已經率領著大批奴僕蜂擁而至。
「都不用離開了。」展母微使了眼色,要人將翠娘架上,展熠一看,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拍落奴僕的手,攙著娘親的身子。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做什麼?我還要問你們這些賤人是何居心,到底使了什麼詭計害死了我的兒子?」
「你說什麼?哥哥死了?」展熠詫異地望著娘親,翠娘臉上淌著淚,沉默地對他點點頭。「怎麼會……」
「就是你們這群賤人害的!」展母一個箭步跨過,一把揪緊夢冷的頭髮。「還有你!為什麼你要離開我兒子?就是因為你的離開,我的驥兒才會死的!」
夢冷被展母的狂暴嚇得不停地啼哭著。「奴婢沒有……奴婢沒有……」
「有!就是你這個禍星!」展母一把甩開夢冷,猛然地,夢冷的額頭撞上堅硬的木桌,鮮血瞬間淌下。「給我起來,裝模作樣給誰看?」
翠娘見夢冷的額頭流下鮮血,嚇得驚呼一聲。「主母,她不過是個孩子……」
「孩子!」展母瞬間變得瘋狂。「你心疼這個小賤人,那誰來心疼我的兒子?你說呀!」緊揪著夢冷散亂的頭髮,展母不斷地將她的頭撞向木桌。「都是你們,全都是你們害死他的!」
「我沒有……沒有……」夢冷疼得揮動著手臂,試圖想掙開展母強力的撞擊。
展熠心疼極了,安置好娘親,隨即伸手阻止展母殘忍的舉動。「主母,你這樣會害死她的。」
「害死又如何?她不過是我買回來的一隻狗罷了,主子死了,她也應該死!」
「你瘋了,夢冷是一個人,不是一隻狗啊!」展熠硬拉開展母的身子,將脆弱的夢冷給護在懷裡。她不過是個孩子,怎麼受得住展母連番的重擊?望著她渙散的雙瞳鮮血淋漓的小臉,他一顆心緊緊揪著。
「你還護著她?你怎敢護著她?她是害死我兒子的人呀!」展母硬要將夢冷搶過,卻敵不過展熠強壯的保護。「你這雜種,給我放手,我今天一定不放她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