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很不錯了!」展熠要她坐下。「我想你阿爹當年一定很用心在教你們,你看你寫的字,一橫一捺都寫得非常仔細。」
夢冷用力地點頭。「我阿爹說寫字要寫出它的風骨,雖然我阿娘總不喜歡我跟妹妹習字。」
「為什麼?」展熠好奇地問道。
「我阿娘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夢冷無奈地笑了笑,眼眸中有著難掩的哀愁。
「反正我不過是個奴婢……」
「傻丫頭!何必這麼看輕自己?」展熠抬起夢冷的小臉,睨著她。「誰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我就不信,來,你說,你有沒有特別想學的詩詞?我一定教你!」
「真的嗎?」展熠點頭。
夢冷傾頭想了一下。「二少爺,如果您不覺得麻煩……可否幫奴婢找出那首詞?」
「有何不可?」展熠爽快的答應,拿起一本字帖,要夢冷專心的練習。「你的要求我答應,可你也要專心習字才是。」
「會的!會的!」夢冷乖巧地坐在檀木椅上,一筆一畫專心的寫……
???
「煩死了!」展驥不快地推落滿桌的筆墨紙硯,煩躁的來回踱步,平常無聊時,至少還有個賤丫頭可以讓他出出氣,現在卻什麼也沒了!
展驥憤怒地拍著桌子。「璐兒,你是死到哪裡去了?還不快一點給我滾出來!」
「大少爺。」璐兒慌亂的從門後跑出,惶恐地站在展驥面前。「請問大少爺有何吩咐?」
「我煩死了!幫我找點好玩的事來做做!」
好玩的事?璐兒望著滿地破碎的玉石,再看著橫躺在一旁乾乾淨淨的紙張。「大少爺,師傅的功課……您做完了嗎?」
「誰理那老傢伙的功課?」展驥從鼻子哼出不屑的氣聲。「哼!只有展熠那個傻瓜才會乖乖把它寫完,我又不是傻子,幹麼要跟他一樣?」
「可……可是……」璐兒想起今早主母對他的交代,她要他盯著大少爺完成今天該做完的功課。「大少爺,可是主母有交代……」
「我不管!反正我不想做!」展驥任性地瞪著璐兒,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我就是覺得煩,要不這樣,你找些新鮮點子讓我玩,待會兒我的心情若好點兒,我就把功課做完!」
「這……」璐兒還在猶豫。
「要不要,一句話!」展驥瞪著璐兒,逼他一定要做出決定。「你可別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
「好……好吧!」璐兒一臉無奈地跟著展驥,心裡只期盼不會倒霉到讓主母發現。
展驥在府裡轉了幾圈,實在找不出有什麼好玩兒的事,他本想到展熠那兒去找他和那個賤丫頭的麻煩,卻不巧看見教席師傅正好坐在裡頭教展熠吟詩。
去!吟什麼詩?再怎麼吟也不過是個雜種罷了。他躲在窗後滿臉不屑的想著。
該怎麼辦呢?他不會就這樣無聊至死吧?展驥望望藍藍的晴空,煩悶地歎了口氣,如果能到外頭去晃上一趟,那該有多好……
外頭!展驥眼睛倏然一亮,對呀!他何不出府去晃晃?
璐兒悶聲不響的立在展驥身旁,望著主子突然變亮的眼眸,一陣不好的預感閃過。
「璐兒,你覺得我平時對你如何?」
「好……大少爺一直對璐兒非常照顧……」
「那我現在有些小心願想要完成,你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小忙?」展驥賊賊的雙眼盯著璐兒。
「如果……如果小的做得到的話……」單純的璐兒,一下子就掉入展驥挖好的陷阱。
「當然!」展驥湊過他的臉,輕聲地在他耳邊說。「我們現在就出府去吧!」
「啥?」璐兒仍未回過神,展驥就閃得不見蹤影。「大……大少爺!」
???
完成了今天的功課,展熠送走了師傅,他握著手中的字條,喚來等在一旁的夢冷。「小冷,過來!」
「二少爺。」
「你瞧!」展熠攤開手心,一張寫滿字的紙條露了出來。
「這是……」夢冷只認得其中的雲夢冷和荇香這五個字。
「你不是想學有關你名字的詞嗎?我方才幫你跟教席師傅問了一下,順手就幫你抄下了! 「
夢冷感動得握著手中的字條,眼眸充滿了淚。「謝謝二少爺。」
「傻丫頭!」展熠拍拍她的頭。「怎麼說哭就哭呢?」
「我只是太感動了。」夢冷吸吸鼻子,扯出一抹燦笑。「可是我看不懂,我只認得雲夢冷 和荇香這五個字。」
「我說過我會教你的。」不知怎麼搞的,展熠只要見她流淚,他的心就隱隱作痛。「走吧 !我們進書房去。」
「謝謝二少爺。」
???
一天還過不了一半 ,展府就傳出噩耗。
璐兒連滾帶爬地跑進大門,驚慌地叫著:「主母,救命呀!大少爺出事了!大少爺他出事了!」
「怎麼了?」展母一聽到寶貝兒子發生事情,急得放下尚未完成的帳簿,慌忙地跑出。「說清楚一點,驥兒他不是應該在書房裡讀書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璐兒哽咽地說:「大少爺他……他落到水裡去了!」
方纔他們一塊偷溜出府,本來說好只在市集裡逛逛就回去,想不到大少爺一見到城東那條清澈的小河,就拋下他一個人跑到河裡玩水去了。結果大少爺跟在岸旁玩耍的小混混起了些爭執,一個不小心,腳一滑,大少爺竟被水給沖走,他攔也攔不住、救也救不了,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大少爺隨波逐流。璐兒瘋狂地找了許多人來幫忙,但撈上來的,卻是主子冰涼的屍骸。
展母虛脫地倚在石柱旁,喃喃地念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我不是要你看好驥兒,不要讓他出門的嗎?」
「可是大少爺……大少爺他不聽小的話呀!」
「還敢強辯!」展母倏地站過身,用力地甩了璐兒一巴掌。「還不趕快帶我去找驥兒!」
「是!」捂著紅腫的臉頰,璐兒火速帶著主母前去……
天下最令人心痛的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展母望著半天前仍活蹦亂跳的兒子,如今卻兩眼緊閉地躺在濕冷的河岸上,這教她情何以堪?蹲下身,展母撫摸著兒子冰冷的臉頰。「驥兒……」
璐兒無言地望著主母痛心的哭泣,眼淚也跟著流下。「主母……」
主母平時雖一副高高在上、無理蠻橫的模樣,但誰都看得出來,主母是深愛著大少爺。
展母憤恨地瞪著眼前潺潺流水,怎麼也想不到一條看似無害的小河,竟會如此殘忍地帶走她兒子的生命!為什麼?為什麼死的是她的孩子?在她好不容易才將他救回之後,為什麼還要如此殘忍的將他帶走?為什麼?
展母的眼淚淌在兒子動也不動的身子上,她對著藍藍的晴空尖聲怒吼:「為什麼?為什麼是驥兒?」
習風吹過小河,卻帶不走惱人的愁緒……
???
展母淚潸潸地帶回心愛兒子的屍體,等到安放好展驥,她立刻教展驥貼身的奴僕璐兒、明珠等一干人,全部跪在前廳,她今天一定要找出真正的罪魁禍首,以慰驥兒在天之靈。
一干奴僕顫抖地跪在展母跟前,低頭等著展母的處罰。
「主母,請您原諒奴婢們……」大伙異口同聲地請求著。
他們在府裡也不是一年、兩年的時間了,主母的性子一向是有仇必報,更何況今天發生了這麼大一件事。
展母冷哼一聲。「原諒?我原諒你們,誰還我兒子?你們說呀!」展母一個一個指著他們的額頭,怒聲指責。「我要你們進府是來照顧驥兒,結果呢?不但人沒顧好,還讓他送了一條命!你們說,我要找誰負責?」
一干奴僕低下頭吭也不敢吭一聲,只是不停的落淚。發生這事,又能夠怨誰呢?他們不過是幾個沒地位的小奴隸,主子想要出門,他們除了緊跟在後,又能夠多說什麼?尤其大少爺又是一個如此任性跋扈的人。
「你,璐兒!說!我明明交代你要看好驥兒,為什麼你還要讓他出府去?」
展母頭一個找璐兒開刀,她有滿腔的怨、滿腔的氣,若不找人發洩,她鐵定會崩潰。
「回主母,不是璐兒故意,而是大少爺他不聽小的勸……」
「他不聽你勸,你就不會要人來通知我?你這張嘴是生下來做啥用的?光吃飯是嗎?」展母尖刻地回道。
「小的……」璐兒連磕幾個響頭。「小的知錯,求主母高抬貴手,饒了小的一命。」
「饒你一命?」展母哼了一聲。「我怎麼可能饒得了你?主子不在了,還留你這沒用的下人幹麼?」展母眼眸閃爍著血的光亮。「來人呀!重打他五十大板,然後把他送到縣老爺那兒去,隨便安他個罪名,順便告訴縣老爺,就說我這輩子不想再見到這個人渣!」
「饒命呀!主母,您不能這樣對我……」璐兒哭喊著,卻得不到展母一絲的憐憫。
緊接著,展母又將目光投注在直打冷顫的明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