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時限和結論,還有他要尊重她的最後決定,只是他沒想到,連最後的最後,他和她仍得如此冰火不相容般地對峙著,就像恨了彼此幾輩子一樣。
「滾出去,這就是你最後的決定嗎?」他多想殺了自己,阻止這內裡痛到發顫的痛苦,「七天了,你想清楚了嗎?」
沒料到他會提到這個,曾想過要漠視這件事,當它不存在的靜默,突地無法應對,愣住了。
但方纔兵對兵、將對將的針鋒相對,讓她拉不下臉來吐露她那脆弱而又膽小,柔軟、容易受傷的戀心。
而且讓她更生氣的是,他為什麼非要這樣激她不可?
「你來我家是要追問這個的嗎?」那她主動去找他,特意故意忍住羞恥心靠在他身上的舉動,他都不當一回事嗎?
薛仲慕的心像是快要停止,他澡呼吸。
沒有交集,永遠也無法理解,他不能不愛,但是路再長也有盡頭,他已經支撐不下去了。
「我說過,七天後我要得到你的結論,」如果她不能理解他,那他又何必等到非得恨她不可才離開,他希望至少能夠留下愛她入骨,曾以為絕對是好的感情回憶。「不想和我吵,就告訴我你的結論。」
期限由一個月,兩個星期,最後縮到七天。
靜默一想起,不禁悲慟,但她不要哭,她不想示弱。
愛人為什麼會這麼痛苦?當她大躍進式的愛上他的時候,他卻是更急於想要拉開和她之間的距離。
到底她還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能讓他瞭解,她是捨棄了多少的自尊來承認自己愛上他、戀上他呢?
還是他永遠也不會瞭解,還要繼續這樣急切的想要離開她呢?
她做了多少努力,他根本沒有看見!
「你這麼想要最後的結論嗎?」被憤怒蒙蔽了心,看見薛仲慕揚著殘忍的笑,靜默冷聲問。
薛仲慕大笑了起來。
說真的,他如果再不笑,恐怕就會哭出來了……
「我和你之間什麼都不可能發生,快一點說吧!」然後他想逃離這個地方。
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錯?
為什麼一發現愛,便緊接著是絕望?
靜默已經無法思考,只希望什麼都不要聽,什麼都不要看,她不想要再更心碎,因為心已經不可能更碎了。
她的心裡,下起了滂沱大雨。
「你這個混蛋,男人真是自大自私又任性的生物!」
薛仲慕笑著點頭回應,「對,我是自大自私而又任性的生物,但是,」他灼亮的眸光一閃而逝,語氣也跟著轉變,無比的苦澀,「至少在這個關係裡,我受了傷,而你依然毫髮無缺。」
語畢,男人轉過身,頭也不回的步出。
在他身後,大門用力地在靜默的眼前關上。
靜默還以為自己會哭,但她舉起手,卻沒有碰到任何液體,她也以為自己會痛苦,但她沒有,徒剩空茫。
連同胸口都空了,如果用力拍擊,只會發出彷彿打在空無一物的寶特瓶上的空洞聲響。
她眼睜睜地看著薛仲慕當著她的面,把他的心門鎖上。
第七章
手機在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失去時間的感受,靜默一臉茫然,不願相信一切已經結束,神智不清地發呆,直到響了又停、停了又響的手機吵醒了她。
不生氣,不抓狂,她好像就會馬上崩壞,變成掬不起的沙。
她拿起手機,恨恨地砸爛了它,然後蹲在地上,抱住了頭,臉扭曲著,想要大叫,但張開嘴,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牙關打顫,好像整個人都空了,被挖走了一樣。
家用電話接著又響,她也拔掉了插頭,洩恨似地將它摔在牆上,但在書房裡的分機卻沒有停止,逕自大鳴大放。
因為和電腦事務機等東西接在一起,靜默一時無從下手,同時也看見了來電顯示。
陸志一三個字綠光閃爍,像是黑暗中的一盞燈,一丁點微熱的星火……她不由得伸手,拿起了話筒。
「志一,志一。」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喃喃念著好友的名字,但在內心,她喚的卻是另一個名字。
另一個她只聽過別的女人親熱地喊,自己卻沒有,也不再有資格喊的名字。
仲慕、仲慕……
光是想到而已,兩行眼淚突地就滑了下來,再也無法忍耐,靜默抱著話筒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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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刑事警察局媒體公關傳來的記者會即刻要召開的訊息,記者公關室內的記者們,提著攝影器材還有筆記型電腦,個個跑得比飛還快。
記者會新聞稿內寫著警政署署長的次子,帝百計,擅長西洋劍的小國手,像要將警察的顏面全丟光一樣的確定被連續殺人狂拘禁,雖然經由可靠的消息來源,在二十四小時前他還活著,但現在生死不明。
因為有個「可靠的消息」的字句,對文字非常敏銳的記者們急忙推測著偵辦有相當大的進展,可能將要破案或發佈嫌疑犯,加上昨天又被南十字星報爆獨家頭版,落了個被上頭狂盯的下場,所以不能怪他們發了瘋般,排山倒海往召開記者會的會議室撲去。
陸志一看記者們跑得差不多了,便從監識科走向記者公關室,一進門,煙霧在兵荒馬亂的東倒西歪辦公傢俱問瀰漫,只剩一個叼著煙貢獻廢氣的陰沉男人,與其說老神在在,不如說是胸有成竹的打著字,完全不受影響。
最可怕的是記者會才剛召開而已,但是他彷彿已經知道被封鎖的消息是怎麼一回事了。
陸志一反手落鎖。
「待在靜默的身邊,我以為你肯定會把煙戒掉。」他輕快地說著,打趣般特別在兩個字上加重語氣。
那人沒有反應,連眨一下眼也沒有,不動如山地繼續打著字,決定搶在中午十二點半,晚報截稿時間前趕出來的模樣。
不過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把他當空氣的態度,洩漏他的真正心情應該相當動搖。
陸志一如此一推論,繼續說下去,「昨天有一個女人,哭得很慘呢!」
他短短的話句斷在這裡,不意外,看到那應該很專心的人頓了一下,但隨即那人又一副沒有影響地繼續工作。
陸志一還滿想笑的。
刺激那人,惡作劇的對象是他,他滿心喜悅,無比愉快,和拿到夢幻版的十六分之一人偶時差不多快樂,真爽。
「放心,我沒去陪她,更沒用身體去安慰她。」
這話一出,他總算被人正眼狠瞪了一眼。
如果眼神能有溫度,他可能已經被燒化成灰了,不過,好加在,他還是好好地站在這裡,可以繼續惡搞薛仲慕。
陸志一挑釁地報以一個優越微笑,備感樂趣地打量著對手,接著進行他的分析,就像他素描出罪犯的心理狀態一樣。
「天王狗仔薛仲慕,比阿拉斯加野狼還可怕的生物,明明應該在頭上貼上惡犬勿入,」他笑吟吟地看著臉色鐵青的男人,「但是不知是怎麼的,卻像只被人撿回家的可憐流浪狗,只為了討女主人歡心,成天愚蠢地搖著尾巴,努力地隱藏自己的慾望,處處配合著女主人的喜好,既不敢亂叫,也不敢隨地大小便,提心吊膽地看人眼色過著每一天,一心只求女主人有一天能夠慈悲心大發,可以朝著它笑一笑,摸摸它的頭……」
一台筆記型電腦倏地往陸志一砸來,因為還連著排線,所以偏了幾公分,擊中他肩膀旁邊的門板,發出輕微爆炸聲後重重落下。
他挑起眉。「我可不像靜默願意放過你,雖然是監識科,但我也是警宮,在刑事警察局裡襲警,別以為全國的警察會放過你。」
薛仲慕倚坐在身後辦公桌上,臉色不復方才發怒時的失控雷霆樣。
「沒有證人證物,各自表述,我們誰會被相信,還沒有定論。」他冷聲道,雲淡風清。
「也對。」陸志一點點頭,並不否認這個社會瘋了,一味的講求證據,是非不分的情況也很常見。
但是他那一副勝利者的模樣,看在薛仲慕眼裡,仍然相當不是滋味,但是他也不能自欺欺人。
他的心像颱風來襲時的動搖。
「有事嗎?」他佯裝不甚在乎地隨口問。
陸志一奉上微笑。
他知道自己很狡猾,因為確定薛仲慕不是個白癡,所以他才抓緊機會來此,而不是把這個可能失去理智的危險男人約出去談。
「沒有事啊,來找你純聊天,培養友好感情,」他不顧男人的臉色有多想殺人,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畢竟愛過同一個女人嘛!」
聞言,薛仲慕眸中的痛苦一閃而過。
「特地來戳人的傷疤嗎?同為男人,我看不起你,你的品行真下賤。」
專心注視自然沒有錯過他受傷的一幕,特地來囂張的陸志一又開心地點點頭。
「的確,我的個性很差,既無法把任何女人擺在第一位,又是一個絕對被愛主義者,要別人把我當成唯一,」他頓了頓,看著薛仲慕仇視的雙眼,接了下去,「所以我才羨慕你,羨慕你能夠愛她愛得那麼專一,那麼卑微,那麼不求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