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嘛!他隨便一碰,她就一副好像得了軟骨症的模樣!她在心裡直犯嘀咕,然後,被自己的想法駭住。
她在想什麼啊?
他要怎麼做是他的事,她在意什麼?
可惡!都是他沒事亂吃模特兒豆腐,才害她胡思亂想。對!一定是這樣沒錯!
李遠欣深吸一口氣、吐出,重新埋首於文案中,焦距是對準了文案;可是,不過才一會兒,她又失神了,眼睛所看到的是一片黑白交叉的模糊,整個人呆住不動,連所有的攝影工作結束都渾然不覺。
甚至連丁孟平這麼大一個人蹲在她面前,她還是沒有感覺。
「喂。」
沒反應。
「遠欣?!」
還是沒反應。
「李遠欣!」他動手輕拍她的肩膀。
「哦!」她嚇了一跳,吞嚥一口口水,他是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邊的?「你做什麼?」
「你的腳濕了。」
腳?她低頭看,看見自己膝蓋以下有一半的小腿浸泡在游泳池裡。她什麼時候把腳伸進去的?
「你不應該坐在游泳池畔,一不小心就會被推下水的。」難得能爭取到出外景的機會,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才說服她點頭的外景,讓她留下不好的回憶,要不她會恨死他的。
「哦!」李遠欣只是虛應了一聲,兩手正拎著沾水的褲管。
「奇怪,放到哪去了?」丁孟平在口袋左翻右找。「到底放哪?」
「你在找什麼?」
「手帕。」奇怪,難道他今天忘了帶?
算了!他想也不想,蹲下身,一掌包裹住她的腳踝,抬至他屈蹲在地上的左膝,抓起袖口小心翼翼地擦拭她腳掌的水漬。
黝黑與白哲,沉默地進行著莫名的糾纏。
「你做什麼?!」她想抽回腳,卻被他牢牢抓住,力道並不強卻能有效地教她無法掙脫。
「濕著腳不舒服吧!不好意思,我今天忘了帶手帕。」他細心地擦著她的腳,順便欣賞著手上如白玉般的精緻小腳。
李遠欣怔愣得無法自已,她無法理解他的作為,這種姿勢——半蹲著幫她擦腳……雖然說是好心,但是她的心卻漸漸不聽使喚地撲通跳著;而對一個大男人而言,這種行為無疑是種纖尊降貴,他……難道不在意?
「你的腳好可愛。」他的聲音像從遠方傳來似的,「又小又白,腳掌還泛著漂亮的桃紅色。」
什——麼——
「不要看我的腳!」她一時情怯,顧不得是在什麼場合、眼前又是什麼人,她驚慌失措地只想抽回腳趕緊跑開;情急之下,一腳朝丁孟平瑞去,只見他重心不穩地往後一倒——
「啊——」
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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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一個小時左右就會幹了,到時會替您送上來。」飯店服務生如是說道。
「謝謝。」
「李小姐,攝影組的人我就先帶回去了;對了,我會順便送模特兒回去。」一名工作人員說。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關上門,李遠欣哀怨地歎了口氣。
她在幹什麼啊?他好意幫她擦乾腳,結果她——竟然把他踹下水!
想起剛才的混亂她就想哭,全游泳池的人都盯著她和掉進池裡的丁孟平看;她嚇得愣在原地的模態,還有他爬上岸邊的狼狽模樣。
噢,好丟人!
「幸好是在飯店所屬的游泳池拍照。」丁孟平從熱氣氤氳的浴室走出來,全身上下套了件浴袍,再也沒有其他。他一邊用浴巾擦著頭髮,一邊用慶幸的口吻安慰道:「要是在那種大眾游泳池,恐怕我就得濕著身子回家了。」
「對不起。」李遠欣彎著腰,鞠躬致歉。
「你又不是故意的。純屬意外,純屬意外。」他大方地坐到椅子上,兩手仍不停忙碌地擦著濕漉漉的頭髮。
「可是我……」
「算了!」他揮揮手,「像我這種水中蛟龍,多下幾次水也不會怎樣。」不過被人踹下水倒是頭一遭。
想來也好笑,他和她總是因為「踹」才得以親近,而且似乎每次都是他遭殃。
難不成她真是他的剋星?
「可是……」她無法釋懷。
「好了,我沒事就好了。拜託你別苦著臉,聽人說生氣和自責會死很多腦細胞的。坐下來陪我喝杯咖啡,算是陪罪好了。」他指指玻璃桌另一端的檀木椅。
「坐吧!」
李遠欣乖乖地坐下。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直沉默著。
「啊,對了!」他突然想到什麼事似的,「我帶了些東西要給你看。」
「給我看?什麼東西?」她抬起頭,一臉疑惑。
只見他神秘地笑笑,將浴巾丟在一旁,走到床邊打開放在床上的器材箱,從中取出一疊東西。
「喏,你看。」他像個小孩炫耀自己的玩具似的,雀躍地笑了。 李遠欣接過,翻開看了幾眼,霎時她的雙眸泛起同樣的喜悅,驚奇地望著他。
「這是——」
丁孟平點點頭,「這些是我捨不得刊出的珍藏品,難得的好風景,我也會忍不住私自收藏起來,不讓別人知道。」
「好棒的照片!」她忍不住讚歎,「真的是好羨慕你那種恣意捕捉美景的快感,一定很棒,否則照片不會有如此的生命力。」這些照片比攝影集中的不知美上多少倍。
這個女人……他實在不知道該拿她的反應怎麼辦?前一秒鐘是一張苦瓜臉;下一秒鐘又神采奕奕地直盯他的作品看,渾然忘了方才發生的事;然後是喜歡他的作品卻排斥他的人—老實說,這樣的女人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這張和『沙漠之月』上第十八張照片是同一個地方,只不過角度不同對吧?」
丁孟平愣了下,「對。」她的觀察真是出乎他意料的仔細,還有她的記憶力。
「也許將來中東能消除對女人的成見,那時我就能親眼目睹那一片沙漠奇景。」她實在好想親身感受那片神秘世界的真正風貌。
「和我一起去就不用等啦!」要那群跟駱駝同樣頑固的中東男人改掉他們的民族性,那可比登蜀道還難。
「說得也對。好啊,我——」她突然驚覺自己失言,猛地住口。
霎時,好不容易和諧的氣氛又僵住了,其中又滲透了些許暖昧。
這時她才注意到兩個人同時待在一個飯店房間裡有多麼不合時宜,再加上他只穿了件浴袍……
「我、我先回去了。衣服……等一下就會送過來。」她拉開椅子轉頭就想走,但是手還未觸及門把,整個人就被拉進寬厚的胸膛;嗅覺充斥著淡淡的香皂味,臉上的肌膚感受到他散發的熱氣。
「為什麼一直躲我?」他環住她的腰部,收緊力道,讓她貼著他。
「我沒有必要躲你。」她悶悶的聲音從他的胸膛傳出。
「有,你有。」他指控道,「你明明知道我們之間有變化,可是你卻一個勁兒地逃避這個問題。」
「有什麼問題?你是名攝影師,我是雜誌編輯,這有什麼問題?」她推開他,氣惱地瞪著擋在門前的他。
「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
「我還有工作要做,請你讓開。」她繃緊了臉,冷冷地看著他,「丁先生,請讓開。」
這個固執不通的女人!「逃避解決不了任何事情!」他今天非要她誠實面對他們之間的事不可。
「丁——」
「叫我孟平!」
「我和你什麼事都沒有,請你不要隨意添加任何的暖昧。」
「什麼事都沒有嗎?」
「是的,什麼事也沒有,你是鼎鼎大名的瀟灑攝影師,而我是名不見經傳的小編輯,請你不要再開我玩笑了。」
「誰在開玩笑?」他氣極,踏步上前一把將她摟進懷裡,「自始至終我都是認真的,只有你—故意視而不見!」
「你——」一句話還來不及說完,他的動作便把她要說的話嚇回肚子裡去。
他竟敢挑開她的髮髻!
髮髻一經挑弄,像是解開的麻花辮脫離交纏的符咒,鬆軟地披散開來,秀麗的烏黑秀髮,既柔且亮,成功地讓她看起來更楚楚動人;纖細的身子任黑髮遮蓋,使她更顯贏弱,像隨風搖曳的含羞草。
「為什麼總是拒我於千里之外?」低啞的聲音透著一股沮喪,傳達不解的疑惑,「我那麼不值得你信任?」
「不是!」她不假思索便否決他的夙疑,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後悔不該回答他。
自從上回有同事騷擾過她之後,他就變得很……在意她,但是—這樣的在意能持續多久?她沒有姣好的外貌,也不解風情,更不懂得撒嬌;而他—有眾多女子夢寐以求的「三高」,人又體貼風趣,和她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極端。
怎麼教她相信處於極端的兩人會有交集的可能?平凡的自己和終日流連在美好景致的他……
不不不!她搖頭。他和她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托住她搖晃不已的螓首,逼她看他,「告訴我,既然不是又為什麼逃避著我,不肯承認?」他喜歡她,甚至是愛上她。不為什麼,只因為她是他認識的女人中惟一會聽他訴說旅遊的種種,懂得他對攝影的熱情,理解他對自然景致的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