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死會了,真可惜。」一位愛作夢的女生發出幻滅的歎息聲。
「還有戴墨鏡是因為習慣,真是奇怪。」不會是長得太醜,怕嚇到人吧?
底下的交談聲不斷,涉世不深的小女生有著豐沛的好奇心,對於引起她們注意的人、事、物總是特別關心,分心地接頭交耳,無法安靜下來。
雖然修女、神父也常以一襲黑袍走來走去,給人神職在身的莊嚴感,叫人莫敢不敬,可是沒人比他那一身黑色裝扮更出色,即使無從得知他的鷹眼有多凌厲,但是以他散發的冷冽氣勢而言,絕對是翻雲覆雨的人物,一手掌握萬千蛟龍。
「翻開課文,今天先教日常會話……」
「等一下,老師,我有件事想請教。」第三排第五列的座位上,多出一隻輕晃的手,笑盈盈的臉蛋佈滿戲謔。
抬眸一瞧,藍亞特的表情變得複雜。「希望妳提的問題不會耽擱到其他同學的權益。」
「你相信愛情會堅貞不移嗎?」當愛受到考驗時,究竟會不會消失不見?
「這是妳佔據同學求知時間的原因嗎?」他不回答,語氣中多有譴責。
玩著自己的長辮子,她托腮笑道:「你對未婚妻忠貞嗎?是否有過移情別戀的念頭?老是對著一個女人的臉會覺得煩吧!」
「這位同學,把妳的心思放在課業上,不必急著長大。」現在的孩子怎麼了?她居然給他一種很重的壓迫感,讓人由心底感受到無比的壓力。
「長大?」銀鈴般的笑聲輕輕響起,纖柔的素手優雅一抬。「這位同學叫艾蓮娜,未來三個月內將會像鬼魅般纏著你。」
「為什麼?」一出口,他赫然發現一向自製的理智因地差點失控。
艾蓮娜的神情忽地嬌媚,多了十七歲少女所沒有的性感。「因為我打算找一個男人來談戀愛,而你剛好讓我看得順眼。」
她可不像兄姊們那般抗拒愛情,當它來臨時應該很美妙吧!不然世間的人怎會為愛牽腸掛肚,茶飯不思,連死都不怕的執著不悔。
「妳還小……」藍亞特的金眸閃了一下,訝異她的大膽行徑。
「老師,你準備變心吧!我不會嘲笑你的垂死掙扎,叫你的未婚妻下地獄與撒旦共舞,我祝福她。」
不知為何,一陣寒意乍起,摘下墨鏡的藍亞特以近乎嚴厲的眼神注視著滿臉笑意的艾蓮娜,一抹淡淡的光影由眼前掠過,他竟捉不住那是什麼。
這是她看起來平凡,卻令人移不開眼光的原因嗎?
思忖著,潛藏於體內的靈動力忽地一動,原本握劍的手微微發抖,似在警告他勿小覷面前的女孩,她的危險性不亞於他斬殺過的邪物。
或者,更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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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老師,你的課枯燥乏味,一點也不生動,我想我的英文程度已經很優秀了,不需要再學習這一門課程。」
「妳是什麼意思?」
「外面的天氣很暖和,金陽閃閃好不舒服,暖洋洋的草地很適合曬太陽,今天我想當只慵懶的貓,曬出一身蓬蓬的毛髮。」
「妳是想當著我的面大方蹺課去?」
笑聲猶似流動的輕紗,如夢般飄過。「要來陪我嗎?老師,我會把靠背的位置留給你,讓你輕摟我入懷。」
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輕搖著手,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過他面前,臉上漾著貓似的慵懶,淺淺一笑地離開教室,離開他。
原本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在鬧了他大半堂課後,才用委屈的語氣挑剔他的教學方式,而且不留顏面地當面走人,神情是那麼自然平和,好像她是一縷微風,來去自如。
這是學生應有的態度嗎?未免太放肆了。
藍亞特的臉皮抽動了一下,目送悠哉的身影走向郁綠的老杉樹,如她所言的屈膝側臥,就著草地倒頭一躺,靜謐的悠閒讓她看來有如嬌貴的波斯貓。
照理來說,他該惱怒她的無法無天、我行我素,學生的本職是專心在課業上,不該任性自我,平白糟蹋求取知識的機會。
但是他不可能為了她一個人而拋下全班四十一位學生,追上她後曉以大義,並強制拉她返回教室,要求她盡一名學生的本分。
看著她舒服地翻個身,並發出滿足的輕歎,他突然羨慕起她的自在。
是的,羨慕。
懷想過去,他從不曾有她這般放鬆的一刻,自他有記憶開始,總是不斷地鞭策自己,以最嚴苛的方式鍛煉自身的能力,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繃緊神經,只求有朝一日能除去惡夜中的夢魘。
「老師,你不用理會艾蓮娜那怪胎,她常常課上到一半就離奇失蹤,其他老師也不太管她。」反正羊要吃草誰拉得住,學校老師都睜一眼閉一眼地由她去。
「離奇失蹤?」眉頭一緊,他對這四個字頗有微詞。
「老師,你不要聽嘟嘟胡說八道,她的意思是艾蓮娜不喜歡一板一眼的上課模式,所以常有恍神的行為發生,我們班導師人很好,就叫她出去散散步再回來。」
班長熱心地補充說明,聲音略大地似要突顯自己在班上的重要性,不可或缺。
「我哪有胡說,妳們不是常被她嚇一跳,明明上一秒鐘她還在身邊打盹,一眨眼人就不見了。」說她是鬼一點也不為過,動作快得叫人傻眼。
「呃!這麼說也對啦!不過她平時看起來溫溫吞吞的,很難想像她的閃功那麼厲害。」這應了一句古話,人不可貌相。
「就是嘛!我常說她不是人,根本是外星生物冒充地球人,準備竊取我們的地底資源。」說得振振有詞的謝淑女非常激昂,渾然不知有人靠近。
「我以為妳們是好朋友。」
「對呀!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只有我能容忍她的怪僻……咦!班長,妳眼睛抽筋了嗎?怎麼一直眨呀眨的。」校醫放假中,她可能得到醫院掛眼科。
妳這白癡,真會被你氣死,妳沒發現黑魔王就站在妳身後嗎?枉費她還想發揮些許同學愛,猛翻白眼的楊慧芳乾脆轉過頭,當作沒瞧見她的蠢樣。
「據我所知,朋友的定義不該有毀語謗言,妳怎麼確定她不是人呢?」願聞其詳。
「很簡單嘛!她常說自己來自最陰暗的國度,那裡寸草不生還有一顆燃著烈焰的大火球,人類一到了那地方就焚化成灰燼,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煙滅成灰。」
她接得順口,絲毫不覺有異,只是覺得大家看她的眼神十分怪異,不時掩唇偷笑。
「妳相信這種荒誕不經的說法嗎?」她真的有十七歲嗎?
謝淑女哈的一聲大笑。「當然不信,誰會笨得信她滿嘴胡謅,她愛說我就隨便聽聽……啊!老師,你什麼時候站在我旁邊的?你跟艾蓮娜一樣有特異能力喔!能夠神出鬼沒地變來變去……」
變來變去?
躺在樹下休憩的艾蓮娜伸了伸發麻的雙腿,微掀蝶翼般長睫,斜睨樹根中微探出頭的小兔子,指尖輕點,狀似遊戲。
暖暖的風吹過綠色的草地,也帶來守護林木的精靈低語,一句不漏地轉述課堂上的對話,微彎的唇畔浮綻一抹魔性的笑。
她知道自己脫序的行為很難獲得認同,習慣自由的靈魂不愛受約束,但是又如何呢?她的確不是個人,又怎麼能希望她像個人。
髮色、膚色,甚至是眼睛顏色都能任意變化,唯一改變不了是軀殼裡的內在,她很努力地融人人群,嘗試著表現得更像一個人,比起家裡頭那幾個眼高於頂的手足,她算是適應得最好的那個。
「多多,你看我得花多少時間才能擄獲那男人的心?」愛情的美麗在於心碎的一刻,刻骨又銘心。
一蹦一蹦的白兔以前足搔搔耳朵,長耳低垂碰碰她的臉,似在回應她的話。
「咯……咯……對我真有信心,不枉費我用銀粉餵你。」雖然取之容易,指握之間。
艾蓮娜聽著風中傳來的聲音,神情微慵地輕摸著寵物的白毛,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似笑非笑地瞟著崇拜她的兔眼。
相較於她家老大的魔鼠僕人傑西、老二高傲的雪鵬雪兒、老三超級爆笑的紅鶚拉拉,以及老四那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粉紅豬哞哞,她的多多就顯得膽小了些,稍有一點動靜就受到驚嚇,慌亂地找洞躲藏。
當初她想養的是貓,有著一綠一藍瞳孔的大黑貓,她也的確找著心目中最理想的寵物,可惜貓與老鼠無法共存,霸道的老大沒問她一聲就把貓送人,丟給她一隻毛絨絨的小兔子,要她學著認命,別妄想當個女巫。
「說實在的,那傢伙既沒老大的英挺,也少了老四的俊美,不像老二那口子是個光芒四射的明星,更非老三的掠奪者情人,為何我瞧了他就有種想要戀愛的感覺呢?」
兔唇動了動,窸窸窣窣地發出剝瓜子的聲響,撒嬌地磨蹭她佈滿魔香的酥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