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克來回打量兩個女人。「呃……」他指指餅乾。「謝謝你,梅琪。凱蒂,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
打電話,梅琪無聲地說道。
他頷首以對,轉身走進暴風雪中。
第十一章
梅琪清晨醒來,窗外一片銀白,她靜靜地躺著凝視窗外的雪景。瑞克是否已安然返家?他今天會打電話來嗎?
室內安詳寧靜,席夢思床溫暖怡人,她蜷縮在暖和的被窩裡,回想在瑞克懷中的時光:他冰冷的雪衣貼著她的臉,溫暖的手放在她背上,暖暖的呼吸拂過她的耳際,他身上的男人味還夾雜著冬天的味道。
那短短的寶貴時刻裡,他們究竟談了些什麼?身體傳遞的訊息遠勝於口頭的言語。未來又會如何呢?
他的妻子隨時會搭機返家過聖誕節,接受翡翠耳環作聖誕禮物。他會隨手替她戴上嗎?她會送他什麼?交換禮物過後,他們會不會雲雨一番?
梅琪緊緊閉上眼睛良久良久,直到瑞克和南茜的身影漸漸退去,直到她暗暗斥責自己,再次謹慎起來。
她下床套上睡袍,走進廚房做早餐。
大約9點半左右,凱蒂懶懶地走進廚房。母女倆身著睡衣,雙腳架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吃完早餐,悠閒地享受茶和咖啡。一輛雪車緩緩爬過積雪的路邊,衝進後院,就在後門六英尺外戛然熄掉引擎。
「是瑞克!」凱蒂歡呼地跳下椅子。「他把皮箱送過來了!」
梅琪匆匆躲進浴室,心跳怦然。昨夜她一味擔憂凱蒂的安危,無暇顧及蓬亂的外貌,此刻心慌意亂地猛梳頭髮,並用橡皮筋束起。她聽見門被打開,凱蒂歡呼地說:「噢,瑞克,太棒了!你把我的行李送來了!」
「我猜你會急著要行李,但是你的車可能要過兩天才能吊出溝渠。」
梅琪匆匆抹上唇膏,伸手撫平耳際的髮絲。
「噢,謝謝你。」凱蒂興奮地回答。「我剛告訴母親……咿?」凱蒂語帶困惑。「媽,你在哪裡?」她轉向瑞克。「奇怪,她剛才還在這裡。」
梅琪緊緊腰帶深吸一口氣,雙手按壓發燙的臉頰,這才踏出浴室來。
「哦,早安。」她愉快地招呼。
「早安。」
他的身形似乎充滿整個房間,渾身散發著冬天的味道。他們相視而笑,她故作無事狀,但是明亮的唇膏、微濕的鬢髮、微喘的呼吸在在透露出她的心情。
「天哪,你沒睡覺嗎?」她故意引開他的注意力。
「睡夠了。」
「呃,坐一下。我把咖啡加熱。吃過早餐了嗎?」
「沒有。」
「我沒有甜甜圈,只有煎餅。」
「煎餅也不錯。」
凱蒂疑心地來回打量他們,梅琪轉向火爐以掩飾她暈紅的雙頰。
「培根肉要嗎?」
「如果不麻煩。」
「一點也不麻煩。」當你愛上某個男人,做什麼都心甘情願。他脫掉雪衣坐在桌邊,她則忙碌地準備早餐,害怕轉過身來,更怕凱蒂察覺更多。
「今天好嗎?」他問凱蒂。
「好,昨夜我睡得像條豬。」
梅琪察覺女兒語氣中帶著某些警覺,顯然她正試圖弄得楚室內暗潮洶湧的原因。
梅琪強自壓抑著,將咖啡端給瑞克。他仰頭對她燦爛一笑,梅琪訝然地發現如果不是凱蒂就在附近,他八成會一手將她摟過去。她趕緊放下咖啡,退到爐旁。
為他準備早餐使她有一種妻子的感覺。這種念頭要不得,但卻再真實不過,而且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幻想。
他吃了兩塊煎餅、四片培根和四杯咖啡。梅琪則坐在他對面,努力不在他開口的時候直盯著他的嘴巴。
「以前你常和我母親約會。」凱蒂說道。
「嗯。」
「還和她一起參加畢業舞會?」凱蒂一味追問。
「嗯,還有露露和爾尼。」
「我聽過露露,但誰是爾尼?」
「他和我是高中同學,我們常在一起。」
「他也是放火燒穀倉的其中一個?」
瑞克驚訝地望向梅琪。「你告訴她的?」
梅琪也是大吃一驚。「我什麼時候告訴你這件事?」
「我小的時候。」
梅琪一臉赧然。「我不記得了。」
「那是意外,」瑞克解釋道。「可能有人大意亂丟煙蒂,但不是蓄意縱火。有些事只是好玩,例如把女孩們帶到鬼屋,好嚇嚇她們。」
「還把貓灌醉了。」梅琪提醒他。
「梅琪,那是爾尼灌的,不是我。」
「那又是誰射下老包雞捨的煙囪呢?」她笑容可掬地問道。
「呃……那只是……」他懊惱地揮揮叉子。
「還在凌晨一點,從山坡上滾下50個空奶油罐,那噪音幾乎吵醒全鎮的居民。」
瑞克哈哈大笑。「該死,梅琪,我還以為那件事是神不知鬼不覺!」
他們忘了凱蒂的存在,沉浸在回憶裡。凱蒂來來回回打量他們倆,興致勃勃地聆聽,直到瑞克飽足地站起身來。
「好手藝,梅琪,謝謝你的早餐。」
「不客氣,也謝謝你送來凱蒂的行李。」
他推開後門。「聖誕快樂。」
「也祝你佳節愉快。」
他終於想起來補充一句:「你也是,凱蒂。」
「謝謝你。」
他離開後,凱蒂走向梅琪。「媽!你們兩個搞什麼飛機!」
「沒事。」梅琪逕自將磁盤端到水槽。
「沒事你會匆匆跑進浴室梳頭抹胭脂?別瞞我了。」
梅琪感覺自己臉上的暈紅,只好一徑背對女兒。
「我們只是又變成朋友,他幫我取得營業許可罷了。」
「那麼甜甜圈又是怎麼一回事?」
梅琪聳聳肩。「他喜歡吃甜甜圈,這個嗜好我早就知道。」
凱蒂突兀地站在梅琪旁邊,扣住她的手臂仔細審視她的臉。
「媽,你心裡有秘密,不是嗎?」
「他是有婦之夫,凱蒂。」梅琪繼續清洗碗盤。
「噢,老天,媽,你不會愛上有婦之夫吧?這太複雜了。你知道……呃……人家怎麼說寡婦的。」
梅琪驟然抬起頭,雙唇抿緊。「而且你也這麼想,這是不是你想說的?」
「呃,他們的確那麼說。」
梅琪怒由心生。「他們怎麼說,凱蒂?」
「唉,媽,你不要這麼生氣。」
「我有生氣的權利!你怎敢指控我——」
「我沒有。」
「事實如此。」
凱蒂也跟著生氣了。「我也有權利,畢竟父親屍骨未寒,不過一年而已。」
梅琪翻翻眼睛。「噢,我真不敢相信。」
「媽,我看見你看他的眼神,而且你臉都紅了!」
梅琪擦乾雙手,怒沖沖地直視女兒。「就一個想念心理學的女孩而言,你對人際關係和感情還有太多要學習的地方。我愛你父親,但是他死了,我還活著!如果我決定愛上別人,也沒有義務先徵求你的同意!現在我要上樓洗澡更衣,你可以乘機想想是不是該向我道歉!」
梅琪大步離去,拋下凱蒂兀自驚訝不已。
她的爆發在接下來的假期中平添了一股壓力。凱蒂沒有道歉,此後兩個女人硬邦邦地彼此相待。凱蒂只在必要時才開口,否則都把臉埋在書裡頭。第二天她宣佈改變機票的行程。聖誕節過後搭機飛往芝加哥,再轉飛西雅圖。
聖誕夜那天,梅琪只覺得緊繃的壓力已經由肩膀累積到頸項,再加上菲娜極其勉強同意來過節,聖誕節就此諸事不順遂。
首先是菲娜一進門就嘮嘮叨叨,趾高氣昂、凡事指責的態度破壞了整個佳節的氣氛。
梅琪勉強帶她參觀整幢房子,結果情況更糟。她先是批評廚房的餐桌舊得應該燒掉、浴盆刷洗困難,其次又批評蜜月套房的傢俱貴得嚇人,簡直浪費錢,最後梅琪只覺得自己血管中流的全是火藥。她獨自進廚房,幾分鐘後,菲娜端著酒杯進來,發現她正暴躁地切著火腿肉。
「梅琪,聖誕夜我不想提起不愉快的事。但我是你的母親,如果我不說你,誰會說呢?」
梅琪抬起頭,全身毛髮倒豎,心想:媽,你隨時都在製造不愉快。
「什麼事呢?」
「你和席瑞克之間的事。人們已經開始風言風語了,梅琪。」
「我和席瑞克之間什麼事也沒有。」
「這是小鎮,你又守寡,應該行事謹慎,注意自己的名譽。」
梅琪再次暴躁地切火腿,這已經是第二次她所愛的人,警告她小心寡婦的名譽。
「我和他之間什麼事也沒有。」
「你們在大街上調情還說沒事?兩個人在眾目瞪陵之下並肩坐在椅子上吃午餐,這叫沒事。梅琪,我還以為你向來聰明又理智。」
梅琪氣得說不出話來。「別忘了那一夜,親愛的。」菲娜還在說。「他來家裡接你,你的精心打扮和反應我全看在眼裡。當時我就想警告你,但是……」
「但是你一直等到聖誕夜才說,不是嗎,媽?」梅琪不再切肉,直視著母親。
「你沒有理由對我發脾氣,我只是警告你外面已經有風言風語了。」
她埋首切肉。「他們的嘴巴我管不了!隨他們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