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哞──哞──」我是豬,本來就笨笨呆呆只會吃,你不能怪我的本性。
「你這頭好吃懶做的豬,我……」當初怎會排中你呢!他一直想不通這點。
訓豬的動作一停,耀眼的金髮一根根轉深暗,藍色的眼珠子也被幽暗取代,發長過肩的墨眼男子一撩烏木似發海,笑意璨璨死如畫中的天使降臨人間。
最危險的地方和最安全的地方劃上等號,這好像是人說過的話,他姑且聽之,反正只是暫時棲身之所,用不著太講究,越破越突顯他的落魄。
「唉呀!你怎麼又在欺負豬,神愛世人不分種族,就算是一頭豬也要珍愛再三,畢竟牠也是一條生命。」主呀!請恕他的原罪,他絕不是故意冒犯您。
「神父,你對我的誤解可深了,我是在幫哞哞做飯前瘦身運動,你瞧牠胖得像頭豬,多可恨呀!」渾身肉油油可交不到女朋友唷。
「可是牠本來就是豬。」難不成他老眼昏花,把狗看成豬。
「雖然對神父你有點不敬,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你很殘忍,辜負神對你的期望。」他不無感慨地搖著頭,表示對他十分失望。
「我殘忍?」一臉茫然的威廉神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不解他的控訴從何而來?
「你今天午餐吃了什麼?」他問。
「馬鈴薯雞肉飯、油炸香魚和紅蘿蔔燉肉。」有什麼不對嗎?
「昨天的晚餐呢!」他又問。
「呃!牛排和牛油麵包,一道蔬菜湯。」他吃得不多,以填飽肚子為主。
俊美異的臉龐流露出哀傷神情,並在胸前劃個十字。「神父!你居然吃雞吃牛吃魚吃肉,你知道你扼了多少條生命嗎?你吃的母雞昨天還在牆角下蛋,你害牠的孩子們從此沒有母親,你是不是很殘忍。」
「呃!這……」是這樣嗎?他記得雞肉片是生鮮超市買來的。
「還有那頭可憐的牛多無辜,因為你想吃巴掌大的肉,所以牠被殺了。」唉!一飽口舌之怨。
「我……」好像是他的不對。
「你瞧瞧魚兒在水中游來游去多逍遙自在,可是一籃油炸香魚,牠們的命全沒了,屍首不全地全進了你的肚子,你想牠們死後上了天會不會向上帝埋怨你吃了牠們。」
「……」一陣想吐的感覺,捂著嘴的威廉神父感到罪惡深重。
「對了,神父,你們教義是不是教人不要崇拜偶像。」轉個話題,雷恩一雙骨碌碌的大眼不懷好意的轉著。
勉強點個頭,他覺得午餐吃的雞呀魚地在肚子裡跳舞,翻翻滾滾不太舒服。
「那好,等一下我就幫你毀了那些偶像,免得人家認為你們在自打耳光,欺騙世人。」他磨拳擦掌地拉筋做健身操,準備一會兒大展身手。
「等等,你想做什麼?」為什麼他的背脊突然發冷,好像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破除偶像呀!你瞧這一個個塑像做得多可笑,什麼未婚生子就一定是聖母,有誰檢查過她真的是處女嗎?說不定她跟過太多男人了,所以自己也不清楚是哪一個,故意裝得聖潔好博取世人的尊崇。」
「褻瀆呀!你……」主耶穌之母豈是他能詆毀,太不敬了。
「女人不一定要破身才有可能懷孕,根據現代醫學所做的客觀判定,只要精子有機會進入子宮與卵子結合便可受孕,不需要脫光衣服幹那一檔事。」
「雷恩……」
「神父,這裡所有的偶像都該丟掉,像大天使拉兩就笑得沒我好看,沒結婚就生孩子代表不貞,瑪麗亞女士實在不適合當母親典範……」
「……還有呀!爬到十字架上的男人更猥褻了,他不知道露二點,第三點不露也算妨礙風化嗎?尤其他穿成那個樣子走到大馬路上肯定會被當成瘋子,遲早會被送進精神病院。」
「你……你……」天呀!慈悲的天父,請原諒他的無知。
神愛世人,神愛世人,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們要包容他的一時迷失。
「神父,你覺不覺得上面的男人和賓拉登很像,他們都兩頰凹陷,骨瘦如柴沒什麼肉,你想他們有沒有什麼血緣關係……咦!神父,你在翻白眼耶,是不是要昏倒了,麻煩你在倒下前知會一聲……」
呿!這麼沒用,最精采的橋段都還沒開始呢!怎麼就放他一人唱獨角戲。
算了,年事已高的神父禁不起刺激,他看看有沒有別得樂子可找,長年失修的教堂沒什麼教徒來走動,真要排個有趣的對象來玩玩還真不容易。
唔!怎麼有一股死之氣息,難道是……
抬眼一瞧的雷恩看著不遠處的死神正在靠近,目標是一名跪在聖壇前的女孩。
第二章
「親愛的天父,我不是禰虔誠的子民,偶而路過此地想進來看看禰,希望禰能稟持愛護世人的心繼續疪佑我,讓我在有限的生命能開開心心的度過每一天。」
除此之外她別無所求。
應該說她不知道還能求些什麼,在她倒數的時間內,求得再多也是枉然,徒無謂的遺憾,累人累己都不是她所願見。
所以她什麼也不求,人沒了慾望自然不會想東想西,要求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的東西自尋煩惱,患得患失地想得到更多。
從她第一次進醫院開始,她就知道自己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喝甜甜的可樂,也不能吃肯德基炸雞,更不允許玩溜滑梯,俯衝而下的衝力會造成心壁緊縮,她狹小的心脈也會跟著一縮而無法將心臟的血送出去。
曾經她也怨過父母為何給她這樣的身體,當別的小朋友在操場上玩球,繞著教室追逐時,她只能安靜的坐著看著,無法成為他們的一份子,被排除在一個又一的小圈圈外。
可是在看到兒童心臟病房裡,那許許多多和她相同病情的孩子,她反而不覺得孤單了,因為他們都跟她一樣,非常努力的想活下去。
雖然有些人已經不在了,但他們看生命奮戰到底的精神值得學習,即使希望渺茫到絕望地步,可是只要不放棄,總有放手一搏的機會。
「如果可以的話,請保佑我姐姐,她的情路一直不順,為了照顧我這不健康的妹妹她犧牲很多;幾度和男友分分合合,因為我的病而始終無法定下來,她愛得很累,也辛苦……」
嘖!她是不是求錯神了,上帝是不管姻緣,她該去月老廟求求,也許還能求得一條紅線,把那對要分不分的討厭鬼綁在一起,省得他們耦斷絲連糾纏不清。
人類的情情愛愛就是這麼麻煩,老在那愛來愛去了無新意,像他家老大、老二、老三就不太聰明,學人家談什麼戀愛,談到把心倒貼給人家還自大得意,嘲笑他是沒人要的偽天使。
哼!天生長這模樣能怪誰,父母的基因不好才會產生他這個變種,他們以為他喜歡當個天使嗎?自始至終他的羽翼仍是黑色的。
抱著一頭豬的雷恩停在楊恩典身後一尺高處,好奇地偷聽她和上帝的談話。
「大哥的工作雖然很順暢,近期內可望陞遷,可是他和梅姐鬧得很僵,瀕臨分手的地方,當然也是為了我,梅姐希望自己在男友的心目中是佔第一,不願男朋友老為了送生病的妹妹去醫院而冷落她,每次在約途就丟下她……」
怎麼又是感情問題,她有完沒完,自己的命都快沒了,還有閒功夫去插手別人的閒事,她真是活膩了,沒事找事做。
喂!你做什麼,讓她把廢話說完不成呀!人家就只剩下一口氣等你收了,有必要操之過急嗎?
雷恩的手一揮,一道手拿巨鐮的黑色影子飛也似地倒退,直到牆角才穩下步。
「不過最叫我放心不下的是爸和媽,他們已經不年輕了,昨天媽叫我幫她拔下一根白頭髮,我的心不由自主的拍了一下,曾幾何時他們臉上多了好幾條皺紋,白髮越來越多,讓我害怕來不及孝順他們。」
白頭髮很稀奇嗎?人類就是這麼愛操心,低等生物的宿命本來就有生老病死,難不成還能成妖,一輩子不老不死,當個活疆屍。
不過也不是不可能,叫德拉斯伯爵吸光他們的血,讓他們的肉體轉化成吸血鬼,從此晝伏夜出不怕擔心死之的問題。
聽得興味十足的雷恩一踢開撲向後背的黑影,身子一低乾脆席地而坐,側看喃喃自語的女孩,一時間覺得她很美。
當然不是雷絲娜那種狂放、野性的美,令人驚艷到不敢相信世上真有如此艷容,也非雷恩娜沈靜淡漠的美,給人神秘至極的感覺。
楊恩典的美很飄緲,像一抹風中的薄霧,輕輕緲緲地,不帶一絲重量,彷彿從雲霧中生出來,又將回到雲霧裡,沒人捉得住輕的霧氣。
她的人是真實存在的,讓人感到她是透明的,隨時隨地有可能從身邊消失,即使捉手中仍無法阻止她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