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可能,有些技術上的困難。「別太樂觀了,小心死神隨時會出現。」
「死神?」
他不屑地撇撇嘴。「雖然他在我眼裡看來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手指一彈就化為煙霧,可是妳自己得留心點,午夜過後絕不可外出,月圓前後數日能不出門盡量別出門,月出時分是他活動力最強的時刻,別傻呼呼地往幽冥走去。」
墨炎那小子可不會跟他客氣,三番兩次被他甩去撞牆,肯定度量不是很大,要沒懷恨在心他怎麼也不相信,換成是他絕對會使小人招式,暗中要陰搞破壞,來個背後打鬼。
而死神的個性一向工作至上,手上的死亡名單沒一一點齊刪去不可能罷休,耐心十足地等候「時間到了」的人魂魄離體,再一舉拘提。
當然,適時的「幫助」在所難免,要是每個該走的人都不走的話,這世界哪容納得了,到時的混亂不只是人吃人,更甚之,會面臨徹底瓦解,人類成為絕種的生物體之一。
「我有你呀!」甜笑的楊恩典撒嬌地偎向他,不去想尚未發生的事。
「嗯哼!妳不要太依賴我,小心我一個嫌煩就把妳丟下。」他整隻手臂環著她,口不對心地說出威脅話語。
「我不怕。」有他在身邊,她覺得很安心。
「是喔!現在敢大聲逞英雄,前幾天不知是誰哭得聲淚俱下,叫我把狗趕遠一點。」哼!過了橋就忘了橋上卡腳的爛坑。
「我……我哪有哭得聲淚俱下,只是……和毛絨絨的動物無緣。」不好意思地一笑,臉蛋微紅。
楊恩典與她的惡魔情人交往至今剛好滿一個禮拜,七天,也就是「周」日紀念,所以應她要求的雷恩只好帶她出來吃大餐。
不過他們的「大餐」有點特別,目的地是一位門口站了一位啤酒肚老爺爺的肯德基,兩人合點大薯、大份雞塊、大杯可樂、大桶炸雞,還有辣得過火的墨西哥雞肉卷。
這些都是她以往不被允許入口的食物,連碰都不能碰一下,油炸類、刺激性等的美食對她的健康狀況有害,即使多看一眼也會被家人制止,警告她:勿生邪念。
「從事絨毛娃娃製作的師傅居然怕有毛的動物,實在不具說服力。」雷恩諷刺地輕捏她鼻子,視線不停地盯住她手上的高熱量食物。
本想叫她別貪心吃得過多,她的心臟只是看起來很健康,其實已慢慢衰竭中,損壞的程度讓他懷疑恐怕撐不到三個月。
可是看她吃得那麼開心又滿足,彷彿是世界上一等一的美味,他又忍不住想縱容她一會,反正趁食物在胃裡尚未完全消化前,他動個手腳取出就成,以免心臟負荷不了而出問題。
死刑犯在死前總要先飽食一餐,對於時日無多的她而言,能吃就吃,免得日後想吃也吃不到。
「那不一樣,做娃娃的絨布是人工纖維,軟軟的沒有異味,輕輕壓在手心不扎不刺,而狗毛一根根的像針,很扎手耶!而且牠們看起來都比我凶。」說到最後,她聲弱地一臉委屈。
怕貓怕狗怕老鼠又不是她自願的,從小爸媽就告誡她,這些動物身上有細菌,要她離牠們遠一點,她自然「聽話」的當個乖女兒。
「哼!這才是重點吧!因為妳不夠凶悍,要是妳像妳家那個不講理的瘟婆子,別說狗不敢追她,就算台灣黑熊見了她也會逃之夭夭。」當她是山老虎。
她咯咯地笑起來。「我姊姊叫亞理,不是不講理,你就別記恨她用水潑你的那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地,他剛好走進店門口,姊姊裝花的水桶就往外潑,雖然他閃得極快沒被潑到,可是陽光般的笑臉一隱,非常不高興地怒視一眼。
光是那一眼她便曉得他記下了,這個心胸狹小的情人不太懂得寬恕的美德,他一向只接受別人的匍匐。
「我像是那種小氣的人嗎?」不,他不記恨,他只想用十指撕裂其惡毒的四肢。
像。她在心裡回道,但還沒十足的勇氣說出口。「你是我見過最大方的人,所以你會幫……」
「休想。」他一口回絕。
「我都還沒說完,你怎麼曉得我要說什麼?」他拒絕得未免太快了。
「妳還能說什麼,不就希望妳父母健健康康地不煩心,兄長和女朋友的心結可以早日解開,然後無緣的姊夫能諒解母老虎的愛家情結,兩個人歡歡喜喜地共締良緣。」他都快會背了。
「哇!雷恩,你好厲害,我們家的事你全知曉了。」她睜著崇拜的眼神笑看著他,眼中含著某種冀望。
他狂妄地揚著鼻孔一嗤。「用不著拍我馬屁,除了妳以外,其他的閒人閒事別來找我幫忙,我沒那麼有空。」
別以為睜著一雙小鹿班比的眼睛就想軟化他,他一出生就沒有良心那玩意兒,沒出手幫著讓人難過已經有違本性了,她還想要求什麼?
「可是……」他們是她的家人,他所做的事對他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
「小女孩,想想妳還剩下多少日子,光妳一個人就得讓我付出多少心力,妳好意思貪得無饜,什麼都想要地拖累我。」自顧不暇還有餘力插手別人的事?
故意把話說重的雷恩,不喜歡她老是在別的話題打轉。當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要以他為主,不能插入第三者、第四者……以及其他無關的人事物。
他才是她的世界,她的眼中只能有他,什麼父母、兄弟姊妹都不重要,她的命是他給的,她必須把他當成她的唯一。
說穿了,他就是嫉妒他們一家和樂,以情人的身份不滿自己的時間被瓜分了,怪她家人太囉唆,自個的事情不處理好,還要一個快死的笨蛋替他們打點一切。
不過,他大概也沒發現他對這段遊戲般的感情認真了,在日益親近的相處下漸漸多了關心,不自覺地寵起他的人類情人。
「我……我……對不起,我忘了自己不該要求太多。」眼眶雖未紅,鼻音明顯加重,讓人感覺她正忍住心底的受傷而下落淚。
「誰要妳道歉了,我……我……唉!該死,我先聲明妳不准哭喔!只要不扯上妳的親友團,妳想要什麼趕快說,趁我心情還不錯的時候,可以稍微讓妳一下。只一下下喔!妳要考慮清楚。」
真要命,他幹麼覺得愧疚,一時口快任她予取子求,真是太不符合惡魔本質。
看出他一臉的懊悔,恨不得把話收回來的模樣,原本情緒低落的楊恩典忽然輕笑出聲。「我想坐旋轉木馬,玩打地鼠,坐雲霄飛車……」
「雲霄飛車?!」她不要命了是不是?
「……上九份吃芋圓玩陶土,貓空喝茶和吃野菜,阿里山看日出,到南台灣玩降落傘和衝浪,還有……」
「等等,妳會不會太貪心了?」眼一瞪,他捏住她的鼻子不讓她呼吸。
她笑著露出一絲頑皮。「我的確很貪心,因為我愛你。」
愛他,所以變得很貪心,她想擁有和他更多的回憶。
「妳……哼!人類,總是不知滿足。」他嘴上嘟囔著,揚起的唇線卻遮不住得意。
情話,人人愛聽,即使是魔亦然。
尤其是那一句「我愛你」更是開啟愛情魔法的咒語,任誰也逃不過它布下的羅網,甘心臣服於那無形之物,不願再逃。
只見俊美如天使的男孩提起手一彈,人和桌上的東西在剎那間消失,沒人察覺他們是怎麼離開的,彷彿他們的離去是理所當然,不會有人在意他們是否存在過。
第五章
楊爸爸不養羊,他在蒔花弄草,修剪多餘的枝葉,為觀葉植物灑下降溫的救命水,讓它們看來更鮮綠生動,增加賣相。
楊媽媽不吃草,她在煮飯,煮香噴噴的晚餐,有酥炸排骨、紅燒鯛魚、芋頭燜紅肉、味噌豆腐湯,和幾道時令蔬菜。
楊大姊很閒在發呆,情人節過後的生意較冷清,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挑揀開得太盛的花卉,去蕪存菁留待明天客人光顧。
白日班的工讀生小綿羊將裝花的水桶收好,並把屋外的盆栽搬進來以免遭盜,洗一洗髒污的手道了聲再見,趕著上夜校。
除了四眼的楊哥哥在加班還沒回來,楊家的氣氛一如平時的「安靜」,靜到連一句人聲也沒有,各做各的事不曾交談。
應該說太靜了,靜得不像話,讓人發悶。
不過楊家的「平時」也沒有如此靜謐,好像一下子大家都找不到話題聊天,你看我、我看你,還是相對無語,不曉得如何打發剩餘的時間。
通常在這個時候,未再升學的楊家小女兒會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一邊縫著娃娃,一邊發出低低的笑聲,感覺好溫馨,好有家的味道,讓人忍不住往她的方向看去,分享她的悠哉和自在,心情也就跟著輕鬆起來。
可是此刻楊家么女的寶座是空的,電視機的開關始終是定在開的位置,但是人卻覺得很寂寞,只因少了短淺的無憂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