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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維多利亞·荷特

  不過也許這些不是唯一的原因。也許我對這個家庭的主人不止是有一點兒興趣。

  或許我要是明智的話,我就會認識到這是危險的信號,但是我並不明智,處於我這個地位的女人很少是明智的。

  那一天,我和阿爾文還是照常上騎馬課。課上得很順利,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我穿了件新騎裝。這一件與頭一件不同。這是由輕料子做成的緊身連衣裙,再罩上一件剪裁得體得幾乎像男式的茄克衫。

  經歷了前天那次小小的事故之後,阿爾文並沒有表現出畏懼,對此我很欣慰,我說,再過幾天,我們就可以練一點跳的動作了。

  喫茶點前,我們趕到家,一到家我們就回臥室更衣去了。這時,我對自己的恐懼只是付之一笑,因為這一天,我興致勃勃。好不容易我才脫去連衣裙(艾麗斯的腰身比我略微苗條些),穿上我的灰布衣——阿德萊德姨母曾經告誡我,連續兩天穿同一件連衣裙是不可取的。我正要把騎裝掛到小櫥裡去的時候,忽然發現上衣口袋裡有什麼東西。

  我驚異地把手伸進口袋,因為我肯定我的手曾經插進這個袋裡,裡面並沒有什麼東西。

  實際上,這個口袋裡並沒有什麼,但是在綢夾裡下面卻有個東西,我把茄克衫鋪在床上,檢查起來,很快發現一個隱藏的口袋。我只好解開搭扣,裡面果真有東西,裝了一個本子——一個小日記本。

  取出它時,我的心怦怦直跳,因為我知道這是屬於艾麗斯的。

  躊躇了一會兒,我終於抑制不住要看看裡面內容的衝動。誠然,在當時我感到有責任要看看裡面的內容。

  在空白頁上,一個稚氣的筆跡寫道:艾麗斯·特裡梅林。我看看日期,是上一年,所以我曉得這是她在生命裡的最後一年寫的那個日記本上的。

  我翻了翻裡面的一頁頁紙。如果我曾指望它對她的性格有所揭示,那我很快失望了。艾麗斯只是把它用作約會的記錄。日記時裡沒有任何東西能使我對她有更多的認識。

  我看著上面的記載:到威德登山莊喝茶、特裡蘭德全家來赴宴、到彭贊斯去、C要回來了。

  雖然沒有什麼,但這是艾麗斯的手跡,因而使我很興奮。我翻到全本的最後一項,日期記的是八月二十日。我又翻回到七月,在十四日款下寫道:特雷斯林和特裡蘭德兩家來梅林山莊赴宴、吩咐裁縫去弄藍緞子、不要忘記關照波爾格雷準備花卉、帶吉利去找裁縫、帶阿爾文去試衣服、如果珠寶商到十六日還沒有送胸針來,就去找他。在十六日款下寫道:胸針沒有送回,明晨要去。十八日去特裡蘭德家赴宴時,必須戴上。

  這些看起來非常瑣細。我原認為這是一個偉大的發現,其實並沒有什麼價值。我把本子又放進口袋,到書房時喫茶點去了。

  在我和阿爾文一起讀書的時候,一個突然產生的念頭向我襲來。我不知道她死的確切日期,但是一定是在日記中記下那些瑣碎的事情之後不久。多麼奇怪,在她打算離開她的丈夫和女兒去和另一個男人私奔時,她還認為做這些記錄是必要的嗎?

  陡然間,要弄清她確切的死期,在我看來變得十分緊迫了。

  阿爾文已經與她父親一起喫茶點去了,因為有幾個人來作禮節性的拜訪,讚頌昨天的舞會。

  這樣,我就有空獨自出去。於是我向特裡梅林村走去,向墓地走去,我估計艾麗斯的屍體埋葬在那兒。

  以前,我對村子看得不多,因為除了星期天到教堂去之外,沒有什麼機會走那麼遠,因此這是一次有趣的探索性的出遊。

  下山,我幾乎是一路跑著的,於是很快來到村子裡,我提醒自己,回來時,上山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狹谷裡的村莊掩映著古老的教堂,教堂的灰塔有一半被常春籐覆蓋著,村莊裡有一個可愛的公共小草坪,一些灰石結構的房屋簇擁在草坪周圍,其中有一排很古老的村舍,我估計這些年久的村舍與教堂屬於同一時期的建築。我暗自決定,以後要對這個村子作更周密的考察。與此同時,我急於找到艾麗斯的墳墓。

  經過停柩門,我進入墓地。這裡,有一天中的這個時刻是十分靜謐的。我覺得自己被死的寂靜所包圍,這時幾乎希望帶著阿爾文一道來。她可以把她媽媽的墳墓指給我看。

  在這一排排灰色的十字架和墓石中,我怎麼能找到她的墳墓呢?在無可奈何地四顧時我感到躊躇,我想:特裡梅林家庭無庸置疑對他們死者一定立了個大的紀念碑,我得尋找最為壯觀的墓穴,我相信這樣我將會找到它。

  突然一個念頭在我腦海中閃過。傑弗裡·南斯洛克一定在此長眠。他與艾麗斯死在同一個晚上,他們不是被發現死在一起的嗎?

  我發現雕刻在大理石上的碑文。這座陵墓埋葬了包括早至十七世紀中期在內的所有作古的南斯洛克們的屍骨。我記得找到傑弗裡的名字並不難,因為他的名字必然是死者名單中的最後一個。

  他死於去年,我看到:七月十七日。

  我急於回去看看日記,核對一下那個日期。

  我從墳墓那裡轉過身來,這時候,見到塞萊斯蒂尼·南斯洛克向我走來。

  「利小姐,」她大聲說,「我想是你。」

  我覺得自己的臉脹紅了,因為記得昨晚在日光浴室裡的客人裡也有她,我不知道她現在對我是怎麼想的了。

  「我散步來到這個村子,」我回答,「不覺走到這裡來了。」

  「我見到你在看我家的墳墓。」

  「是的,挺美的。」

  「如果這也能算是美的話,我常來這裡,」她主動介紹說,「我喜歡給艾麗斯帶些鮮花來。」

  「噢,是嘛。」我結結巴巴地說。

  「你看到特裡梅林家的墓地了吧,我想?」

  「沒有。」

  「就在這兒,來看。」

  我磕磕絆絆地穿過深草,來到特裡梅林家的墓址,它在宏偉方面可與南斯洛克家的相匹敵。

  黑色石板上放著一個花瓶,裡面插了米迦勒雛菊,盛開的大朵的花看起來像是許多紫色的星。

  「我剛把這些花放在那裡。」她說,「這種花是她最喜愛的。」

  她的嘴唇顫抖著,我想她就要淚下如雨了。

  我望了望日期,見到的是與傑弗裡相同的死期。

  我說:「現在我得回去了。」

  她點點頭。她彷彿是過於傷感,以致說不出話來。我這時想:她愛艾麗斯。她似乎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愛她。

  想告訴她關於我發現日記的話到了嘴邊,不過,我遲疑了。對於昨晚蒙受的羞辱我記憶猶新。我可能會被提醒:我畢竟只是個家庭女教師,無論如何,我有什麼權利干涉他們的事務呢?

  我離開了她,當我走開的時候,我見到她雙膝緩緩落地。後來我又轉身看時,只見她雙手掩面,兩肩正一起一伏地顫動著。

  我趕快跑回家,取出日記。原來在去年七月十六日,即人們猜測她與傑弗裡·南斯洛克私奔的前一天,她在日記裡寫道:如果第二天她的胸針再不送來,她自己就必須去找珠寶商,因為在十八日舉行的宴會上她需要它!

  那條記錄不可能是由一個準備私奔的女人寫下的。

  我覺得手中幾乎有確鑿的證據,說明在火車上的殘骸中發現的、與傑弗裡·南斯洛克在一起的屍體不是艾麗斯的。

  我又回到那個老問題上:艾麗斯出了什麼事呢?如果她不是葬在黑色大理石的墓穴裡,那她又可能在哪裡呢?

  第五章

  我覺得我發現了一條重大的線索,但是卻沒有由此引出進一步的發展。每天我一醒來就有所期待,但是日復一日幾乎沒有變化。有時我對行動的幾個步驟沉思默想。我在想是否要去找康南·特裡梅林,告訴他我見到他妻子的日記本,它清楚地表明她並不是打算要離開家的。

  這時我又對自己說,我並不太信賴康南·特裡梅林,有一個牽涉到他的想法我不想尋根究底。我問過自己:假定艾麗斯不在火車上,那她就有了別的什麼情況,誰最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呢?康南·特裡梅林可能嗎?

  還有彼得·南斯洛克。我可以與他討論這件事,但是他太輕浮了,他在談話中隨時都要把話題轉到調情上來。

  那麼與她妹妹談談。她是最合適的人。我知道她一直喜歡艾麗斯。她們一定是摯友。塞萊斯蒂尼顯然是我最可吐露秘密的人。不過我又猶豫了。塞萊斯蒂尼所屬的那個上流社會,我不止一次地被人點明,我是無權介入的。我,一個僅僅是家庭又教師的人,是不能以調查者身份自居的。

  我可以向之吐露的人是波爾格雷太太,但是我又一次退縮了。我不能忘記她那一匙一匙的威士忌酒和她對吉利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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