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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綠痕

  準備吩咐廚房做晚膳,事先在本館內點名過一回,卻怎麼算都漏算了兩名房客的丹心,在本館裡找不到那兩個剛回棧的將軍後,一路找至客棧裡頭。

  「東翁,三號房的兩位將軍呢?」不是才剛回來又拆了一棟樓而已嗎?

  東翁一手指向外頭,「他們一塊出門去了。」

  「又一塊出門?」丹心聽了,兩肩當場很無力地垮下來。「他們這回又上哪去殺個你死我活了?」就知道每回只要這兩位房客同時回棧,她的工作量鐵定會增加一大堆。

  「斷龍山。」

  「又是斷龍山?」她氣得很想跳腳,「都幾年了,他們就不能換個地點嗎?」每每要決鬥都給她挑那種偏遠的地方,他們究竟知不知道,每回要叫他們回家吃個晚飯,她就得大花工夫跑得老遠才找得到人?

  東翁瞥了瞥聽完地點就打算出門找人的丹心,在她準備出門時,忽地叫住她,「丹心。」

  「何事?」

  虛偽到不行的善良笑意,大大地在東翁的臉上漾開來。

  「這回在那兩尊回來後,今晚他們若是再毀我家一間房、一扇窗,或是天字三號房的樓又被他們給拆了,相信我,我絕對會剝了你這管家的皮來抵。」

  上官如意對她寄上無比同情的目光,「你好好保重。」

  「……」

  兩匹遭人棄置在斷龍山頂上的馬兒,在丹心趕到時,正優閒地在山頂上吃著青草,而它們各自的主人,則出乎丹心的預料並不在山頂上,有的,只是某種耳熟的刀鋒交擊的聲響,淡淡迴繞在群山之間。

  「余將軍?」丹心一雙水目四下張望,「樂將軍?」咦,怎麼半個人影也沒?明明就有聽到聲音呀。

  站在山崖上尋找了一會卻始終找不到人,走至崖邊後,丹心就著刀聲作響之處往下一看,這才發現,那兩個老愛跑來此地決鬥的男女,此刻兩人皆以一手攀著同一條籐蔓掛在山崖中,而另一手,則是持刀朝對方猛砍。

  「兩位將軍,你們……還在忙啊?」都快掉下深不見底的山崖了,虧得他們還有那個閒情逸致繼贖開打。

  「識相的就閃邊去!」手中砍人舉動完全沒停下的兩人,邊砍邊有志一同地吼向她。

  「那個,雖然我是很不想打擾你們,但……」她蹲在崖邊,一手指著腳邊那條被岩石磨損得相當嚴重的籐蔓,「你們可能沒有注意到,你們手中所握著的這條籐蔓,似乎就快斷了。」

  「什麼?」刀來刀往的兩人,當下止住動作,一同抬首看向上頭。

  「兩位將軍,今晚你們可要回棧用飯?」她微微朝他們一笑,專程跑來這的她,就只是為了要問這句話。

  這個當管家的……她也不看看現下是什麼狀況,在這節骨眼上,她居然還有心情問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快把我們拉上去!」意識到自身岌岌可危的處境後,他倆忙不迭地朝崖上的她大吼。

  「拉上來後呢?」她一手撫著下頷邊思考邊問,「你們要回棧再打嗎?」

  「那當然!」今日他們非得分出個高下不可。

  丹心點點頭,繼續推測,「那今晚也還會再失手拆了房子囉?」

  「少廢話,快拉我們上去!」眼看手中的籐蔓就快斷了,不敢再輕舉妄動的兩人,巴不得上頭救星能快些動手救救他們的小命。

  「嗯……」蹲在崖邊不動的丹心,瞧了那條籐蔓一會後,她忽然憶起方才在出門前時,東翁是怎麼同她交代的。

  嘖,真是的……為何每回只要有房客找碴搗蛋,頭一個倒楣的,總是她?

  明明就是東翁自個兒收的房客一個比一個怪,也一個比一個愛找她的麻煩,偏偏每回得去看東翁冷臉加被威脅的,都是她這個無辜到極點,還要看人臉色的任勞任怨小管家。

  暗自在心中抱怨了一會,在下頭的兩人已等得不耐煩,再度一聲接一聲地朝她開吼後,她默默作出難得不為房客著想的決定。

  他們兩人,還是暫時別上來好了。

  下定決心的她,二話不說地自鞋裡抽出一柄小刀,在下頭的那對男女注視的目光下,開始努力地割起那條救命的籐蔓。

  「丹心,你在做什麼?」眼睜睜看著她見死不救的兩人,額上爭先恐後地冒出冷汗。

  她愈割愈使勁,「犧牲大我成全小我。」要是今晚他們又回三號房打得天翻地覆,她相信東翁那只笑面虎,可不會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

  「別割……」君楠忙不迭地想阻止她,「不要鬧了,千萬割呀!」

  「丹心,這真的會出人命,你快別再割了!」朝底下看了看,赫然發現下頭深不見底,余美人也急著叫她別下毒手。

  「你倆就下去冷靜個一晚吧。」她淡淡地說著,然後一鼓作氣割斷那條籐蔓。

  「哇啊──」一高一低的慘叫聲,隨著他倆的急速墜落,一路由山崖的中間延續到崖底去。

  總算擺平了這兩名難纏的房客後,丹心收妥小刀站起身,在山崖上心情甚佳地欣賞了染紅西方天際色彩斑斕的晚霞好一會後,再背過身子,若無其事地走下山。

  第二章

  深谷幽壑中,一輪明月靜映在寒潭之上,萬籟俱寂,谷底就連半點草木蟲唧之聲也無。

  自山崖摔落谷底的兩人,極為走運的,在谷底等著他們的並不是石地或是茂林,而是一座深不見底的寒潭,只是,雖然時值盛夏,冰涼的湖水還是讓爬上岸的他們冷到骨子裡,在他們慶幸沒因此丟了小命或是斷手斷腳之餘,貼附在他們身上的濕冷衣裳,和谷底陰涼的氣溫,也直令他們頻頻打顫。

  「喂,你找著出路了沒?」渾身濕透的余美人,在谷底的左方搜索了好一會,卻始終沒找到離開這兒的出路時,遠看著站在寒潭對岸的君楠。

  「沒,你呢?」也同樣一無所獲的君楠,沿著潭邊走回原先他們掉下來的山崖底處。

  「這邊也沒有。」踩著仍汲著水的鞋,一路走回原處後,余美人頭痛地瞧著上方筆直矗立的高聳山崖。

  「這下怎辦?」君楠歎口氣,兩手不斷搓著兩臂,就著明亮的月色四下尋找著可以避寒之地。

  「上去。」壓根就不想留在這鬼地方的余美人,抬起一手朝上方指了指。

  她賞了他一記白眼,「憑你我的輕功,要攀上這座山崖是成,但天色太暗,難保咱們不會失足又掉下來。」根本就不知這崖有多高,也不知崖中有些什麼,要是一個不小心再掉下來,若是沒像方才一樣正巧摔進潭裡……她可不認為他們能有第二回的好運。

  「我偏要試試。」在天頂的雲兒散盡,月光照亮了上頭的山崖時,余美人決定賭上一賭。

  「我不攔你。」才不想陪他一塊去搏命的君楠,轉過身子,任他使出輕功往上攀躍,她則是繼續在谷底尋找可過夜之處。

  挨冷在谷底找了好一陣後,終於在偏僻的一處找到個天然卻不大的山洞,君楠才躲進裡頭避避谷底的冷風之時,洞外即傳來一聲某人掉落潭中的巨響,滂沱濺起的水花,在月下形成了一道壯觀的水柱。

  一腳不小心踩空又掉回原處的余美人,緩緩自潭中冒出頭來,冷得遍身發抖地朝君楠所坐之處爬上岸。

  「如何?」君楠好整以暇地盯著再次濕了一身的他,「你還要再試嗎?」

  「等天明後再試!」他用去一身的水花,不情不願地走向洞口。

  「慢。」她不疾不徐地以一腳擋住洞口,「你進來做什麼?」

  「睡覺。」他一腳跨過她,走進洞內後,立即動手脫掉濕透的上半身衣裳。

  「這兒是我先發現的,你要睡就滾去外頭睡。」她板著一張臉,一點也不歡迎有個半裸的男人與她同處一洞。

  余美人瞥瞪她一眼,用力絞乾手中濕淋淋的衣裳。

  「你還嫌打得不夠過癮是不?」這個小氣的女人,都落難至此了,同舟共濟一下是會讓她少了點皮毛不成?

  「我是很樂意奉陪。」她不服輸地站起身,與他眼對眼地互瞪起來。

  清冷灑進洞內的月光,照亮了兩人之餘,亦照亮了余美人那還帶著水珠的光滑胸膛,瞪他瞪著,不小心瞪到他胸口的君楠,忽地頓了頓,有些不情願地撇過芳頰。

  「怎麼,你沒見過男人的身子?」余美人刻意咧著笑,一手撐在洞內壁上傾身向她,嘲弄地問。

  她懶懶回他一眼,「男人光著身子的模樣我見得可多了,豈會少你這一個?」在軍中那麼多年,她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叫那些欠缺訓練的男人,脫了上衫在烈日正當頭時分在場上出操訓練。

  上一刻猶在余美人面上的笑意,在她一把話說完之時,即不由自主地僵在他的面上。

  「你看別的男人?」身為他的未婚妻,她居然敢把眼睛往別的男人身上瞄?

  她反而覺得他莫名其妙,「我待的是軍營,不看男人我看什麼?」他以為她喜歡看啊?她是被迫不得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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