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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綠痕

  「什麼?」極度不滿的兩人,當下暴吼而出,同時也嚇跑了客棧裡所有的客人。

  東翁懶懶地揚眉,「怎麼,有問題?」都還沒住進來就先砸他的生意……依他看,這兩位恩人的後代最好是別認也罷。

  「你要我與這女人同房?」余美人搶先發難,一手指著身旁的女人。

  「為何我要與這傢伙住一塊?」君楠也不落人後,在他話還沒說完之前,也將玉指指向他的鼻尖。

  「因為……」東翁深吸了口氣,再用力瞪向這兩個有房住,居然還敢嫌棄的未來房客,「你們各只有半貫銅錢,所以你們各只有半間房,瞭解?」

  「不成,我要住一間房!」

  「我也是!」

  「那就恕我有恩不報啦,兩位慢走。」再樂意不過的東翁,馬上揮揮手送客。

  「你說什麼?」一左一右,東翁的兩邊衣領,當下遭兩人一同扯了過去,「你敢不報恩?」

  整個人幾乎要被扯過櫃檯的東翁,先是一派從容地拍開他兩人的手,再一手指向他後頭的頂上。

  「不瞞兩位,我這人呢,既不吃軟也不愛吃硬。而這原因也很簡單,兩位若是有空,不妨抬頭看看我身後掛的是什麼。」威脅他?哼,也不去打聽打聽,他這老闆幹啥什麼房客都敢收和什麼生意都敢做?

  他倆登時抬起頭,看向上頭高高掛著的那面皇帝親賜的聖旨。

  「我不管你們是什麼來歷,或有什麼身份背景還是靠山。」東翁在他倆都瞧過那張聖旨後,先是以溫和的口氣向他們說明,接著,他兩眼一瞪,也拉大了嗓同他們比聲音大,「總之,地盤是我的,來到我這,那就得守我的規矩!」

  氣勢頓時減少了大半的兩人,只是無言以對地瞧著那張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間客棧裡的聖旨,並且納悶起眼前這位客棧老闆的底細。

  「哪,現下你們都給我拉長耳朵聽仔細了!」東翁伸出手指指了這個後,同時也指指指另一個,「一貫銅錢,一間房。半貫,那就半間房。不住,拉倒!」開什麼玩笑,就憑半貫銅錢也想佔他家一間房?門都沒有!

  壓根就不願與另一人同住在一塊的兩人,皆靜默站在原地不語,還不時以不服輸的目光,狠狠瞟刺向對方。

  「都不願住?」東翁在他們皆不肯讓步時,很大方地直接替他們下決定,「那好,丹心,送客!」最好是都給他滾,如此一來他也可以少報兩樁恩情。

  「慢!」他倆忙不迭地各抬起一掌。

  「嗯?」東翁抬高了下頷,以鼻孔瞪向他們。

  「我住東廂房。」余美人撇撇嘴,心不甘情不願地甩過頭。

  「我住西廂。」不得不委屈自己的君楠,也一臉埋怨地將頭甩向另一邊。

  「成。」東翁爽快地兩掌一拍,立即揚手叫來丹心,「她叫丹心,是這間客棧所有住戶們的管家,日後不管有任何事都可找她。」

  「雨位將軍請隨我──」款款向他倆行了禮後,丹心面帶微笑地對他們說了一半,卻猛然住口,並為保安全地悄悄往後退了兩步。

  東翁備感頭痛地看著眼前像是天生就不對盤的男女,在擺平了居住問題後,接著他倆就將一手按在腰際所佩帶的陌刀上,一副隨時都想砍了對方的模樣。

  「呃,那個……」丹心在他倆都快瞪出火花時,怯怯地打破他倆之間的僵局,「兩位將軍?」不會吧?這兩個都還沒住進去就那麼難伺候,要是住進去了後,那她往後的日子……

  「帶路!」他倆同時轉過頭朝她開吼。

  丹心無奈地頷首,「是……」

  另一道震天價響的音量,又再次轟轟烈烈地自本館裡頭傳來,不但打斷了東翁的回憶,也讓他再次哀悼起另一筆新添的損失。

  打心底同情他的上官如意,一手撐在櫃上,兩眼瞥看向本館的方向。

  「當年在他們住進來時,你曾想過會有今日這種後果嗎?」

  深感後患無窮的東翁,沉痛地撫著隱隱作疼的兩際,「我要能早料到,我打頭一回照面就把他們給踢出去了……」

  那兩個恩人的後代,聽說,他們祖上都是同一營的將軍出身的,所以理所當然的,同樣都繼承家業的他倆,也都任職於軍中且貴為將軍。對於他們的出身和職業,身為客棧的主人,他個人是沒什麼意見啦,只是,都是軍人世家出身的他們,每回吵起架來,可不僅僅是打翻天而已,軍刀和兵箭等等暗器總是四處亂飛完全不顧人命就算了,最倒楣的是,那兩尊破壞力超強的房客,每每只要離開軍營一同回棧湊在一塊,他們就開始在天字三號房裡大打出手外加毀樓拆房子!

  「你確定再這樣下去,你不會虧本虧大了?」撥撥心底的算盤後,上官如意已大致算出那兩個鄰居這兩日所造成的損失大概有多少。

  東翁愈說愈想找張帕子抹淚,「豈只是虧……」全客棧裡除了那個將他坑到無語問蒼天的藺言外,就屬這兩尊房客所花用的造屋費最是坑他的錢!

  「我不懂。」她想不通地皺著眉,「既然他們兩家水火不容,而他倆也都不想成親,那當年他們的雙親為何要替他們指腹為婚?」

  「聽說……」東翁大大歎了口長氣,「當年他們的雙親不但是同袍,同時也是金蘭之交。」

  「啊?」還有這種內幕?

  他有些受不了地搖首,「為了讓兩家親上加親,所以他們兩家才會指腹為婚。可誰曉得,就在他們指腹為婚後,他們兩家居然就因為一樁鳥事而翻了臉,從此互不往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奇不已的上官如意忙湊至他的身邊再問。

  「一頓飯錢引發的慘案。」光是回想他就覺得實在丟人。

  「……飯錢?」什麼原因都猜想過,壓根就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她,無言地呆了好半晌。

  「對,飯錢。」東翁搔搔發,簡單地向她解釋當年的來龍去脈,「當初他們兩家為了慶祝能夠結為親家,因此一道上了吞月城最好的飯館慶祝,可就在酒足飯飽到了要會帳之時,他們兩家皆搶著要付飯錢,搶著搶著,便搶起面子來了,而在搶完了面子之爭後,兩家也就順道割袍斷義翻臉絕交。以上,事情就是這樣。」

  「……」真的有必要……為了這麼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而結這種怨擺這種烏龍嗎?

  「你是不是也覺得那兩家子的人都蠢到家了?」東翁側過臉,以沒藥救的眼神看著她。

  「是滿蠢的……」她僵硬地頷首。

  東翁更是感慨不已,「每個人也這麼認為……」住在吞月城裡的人們,幾乎人人都聽過這件陳年老笑話。

  下一刻,遭兩人同心齊力兩腳踹壞的本館大門,歪歪斜斜地掛在兩旁,自天宇三號房又一路打出來的兩人,在眾人的目光下,兩人手上各持一刀,氣喘吁吁地站在櫃檯前對峙著。

  「一決生死!」余美人揚刀指向她大喝。

  「求之不得!」君楠一刀砍開他的刀,也同意在今日就做個了結。

  在他倆仍站在原地使勁地瞪著彼此之時,東翁邊為自己倒了碗茶,邊適時地問。

  「哪,前面這兩位互瞪得很用力的將軍,麻煩請先告訴我一下,待會我該派人上哪去替你們收屍?」

  「城郊的斷龍山!」他倆想也不想地齊聲答道。

  「瞭解。」東翁不疾不徐地呷了口熱茶,「請兩位慢慢互相殘殺。」

  上官如意愕然地瞧著那兩名鄰居,在一把話撂完後,就爭先恐後地衝出客棧直奔向馬房,各乘了一匹快馬,邊騎邊揚刀互砍地在大街上呼嘯而過。

  「這樣鼓勵他們好嗎?」已經感到有點麻木的她,忍不住回頭看向東翁。

  東翁反而白她一眼,「不鼓勵他們我會更虧好嗎?」最好是他們兩個統統都砍死對方不要再給他回來。

  她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說得也是。」

  「你甭擔心他們。」早已摸透那兩尊房客個性的東翁,徐徐再道出一件她所不知的事,「反正他們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把對方打個半死,再拖著對方去找十四巷的藺言報到。」

  其實當年在一開始時,他們並沒有砍得像今日那麼狠,以往有時君楠會放水,有時令美人也會放水,可到後來,被打得半死的他們,漸漸覺得放水的下場並不是很好,也因此就對對方愈來愈不放水。拜他倆所賜,替住戶看診簡直就像在收黑錢的藺言,常常可向他們兩人收取高價的治傷費用。

  上官如意愣愣地問:「他們……從不覺得這很矛盾嗎?」這兩人有沒有搞錯,既然都想殺死對方,那他們幹啥還要救對方?

  經過多年的教訓後,相形之下,東翁就顯得很能夠接受事實。

  「他們那兩家子,都可以從上一代矛盾到這一代了,因此他倆之間對他人來說相當矛盾的事,對他們來說,那一點都不矛盾。」他才懶得管別人的家事,他只希望,那兩尊破壞力超強的房客,能走一個是一個,能搬一雙會更好,省得他三不五時就得花上一大筆修繕房屋的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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