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衛凡。」
☆☆☆☆☆☆☆☆☆☆ ☆☆☆☆☆☆☆☆☆☆
他說夏洛克.巴德爵登.衛死了,他說活著的是段衛凡,他說從此以後要她忘記過去的一切,他說他再也不離開。
可是,她知道不是這樣的,夏洛克,巴德爵登.衛和段衛凡是同一個人,死去的夏洛克家的衛,是師父種下惡因的接續,活著的段衛凡,則是師父臨死前念著拖她下地獄的詛咒,無論如何她都沒辦法忘記,師父是真的做鬼也不放過她的。
而他說不離開,如果他知道造成今日他這般命運的禍瑞與她有關的話,是不是要和她一同入地獄?
望著窗外殘落的夕陽一點一點變色,廖采凝的眼眸也隨之一點一點黯淡。
「頭還疼嗎?」
溫熱的手指準確的從身後按上她的太陽穴,輕輕柔柔的力度將她眉心難以舒展的疼痛散盡。她輕吐一口氣,向後倒入他溫暖的胸膛,聽他平穩的心跳聲,一下一下聲聲敲進她的心,聲聲落在她的痛處,隱隱生疼。
「曬了一天陽光,也不見你恢復些血色,看來我得想想其他辦法了。」
段衛凡低頭到她眼前,對上她蒼白的容顏。自她醒來已經三天,病其實已經好了,但是……他輕輕地皺起了眉頭,心思一動的暗忖。有沒有可能……
「你不問我?」
他轉身坐在她對面,見她的目光依然定格在窗外某一點,從她落寞的眉眼裡,看到了殘陽如血,也看到了她掩藏不及的黯然。
回首對上他點點波瀾的眼眸,她發現自從他成了段衛凡以後,就再也沒有半瞇過眼打量週遭的一切,卻還是同樣的精明,依然能看透人心,而她,是最怕被他看透的。
「你說什麼?」幽幽吐語的同時,她低低地垂下眼瞼。
「不問我為什麼那樣做?不問我為什麼拉著你躲在這?不問我以後如何打算?」
盯著她低垂的蒼白,盯著她輕顫的雙唇,段衛凡的心裡略略有了底。
「你說過讓我全部忘記的,你不說,我不問。」
依然沒有看他,低垂的視線落在自己和他微微交錯的膝蓋。事實上,即使他要說,她根本也不想聽,更不敢聽。
「那我現在說,你聽吧!」
這不是在徵求她的同意,將她交握在身前不停糾纏的雙手握在掌心,他毫不給她逃避的機會。既然她有可能全都知道,那他就沒必要讓她成天這樣提心吊膽,他已經猜到她在意的是什麼。
「不!」廖采凝直覺的回口,過硬的口氣讓她自己怔住,對上他被天色染暗的幽眸,她喃喃地接話,「我頭有點疼,想去睡了。」
甩開他的手急急起身,生怕他在下一秒叫住自己,她想躲得越遠越好,最好一輩子藏在心裡。
「采凝。」
身後傳來帶笑的嗓音,讓她邁開的腳步踏不下去。他叫她采凝?
猛然回身,望著依然坐在窗邊的他,暗色的夕陽將他的週身染紅,連同他嘴角的那絲笑容,都曖昧得讓她眨不了眼。
「采凝。」
彷彿是為了幫她確定聽覺一般,段衛凡柔聲的再次喚她的名字,將她輕輕的顫慄全收在眼裡。
他早該知道她的心事不比自己的少,算了,如果她執意不想面對的話,就隨她吧!反正是真的過去了。
「我有沒有說過你很大膽?」
含笑的起身向她靠近,段衛凡已經放棄逼她聽故事的初衷了。
「有……」
顫聲的回答他,她腦海裡風雲變色,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告訴過他,她叫廖采凝。是昏迷的時候,還是在她不知道的何時?還是他知道了什麼?一團團陰沉沉的疑雲湧上她的心頭,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那我有沒有笑過你是個膽小鬼?」
段衛凡站定在她身前和她對視,憐惜的低頭靠近她眼中的恐懼。輕歎一聲,他低頭柔柔噙住她微涼的薄唇,輾轉將心中的火熱通過糾纏的唇舌傳達給她。既然她不想聽,那就讓她徹底忘記吧!
被他炙熱的氣息點燃,口鼻間滿滿全是他純陽剛的氣息,廖采凝腦袋裡瞬間混沌一片,只是隱隱覺得今天的他不同,不似以往的漫不經心。他想告訴她什麼?這樣用心的吻著她,彷彿想要把她捧在手心裡一般的用心,讓她的心都禁不住的悠悠顫了起來。
「嚇──」
雙腳瞬間騰空的感覺,讓她倒抽一口氣,瞪大不知什麼時候閉上的眼睛,望入他精光四射的瞳眸,她在那裡看到了自己,面帶一抹紅雲的自己。
「膽小鬼。」
牢牢握住她纖細的腰身,將她摟抱到和自己齊眉的高度,輕笑啟齒的段衛凡,眼中是不容質疑的堅定,不容她退縮、不容她逃避。
「把自己交給我就好。」
聽他恍如耳語又恍如誓言般的幽幽吐出魔咒,被他深邃的眸光抓住神韻,廖采凝頭腦一片翻騰。是啊!他說過只要把自己交給他就好,她怎麼會忘記呢?雖然這只是灰姑娘午夜十二點的迷咒,但是她逃不開的,不論初遇他的過去,還是他縱身火海的那一刻,又或者被他緊緊擁著的現在,她都逃不開,只能跟著他就好。
也許他們的糾纏,從十五歲那次讓她解脫的得手,就注定了另一場不能釋放的糾纏……
一夜激情過後,廖采凝累得昏昏沉沉,在段衛凡依然汗濕的胸前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很快便進入夢鄉。
用手指為她理順微微糾纏的長髮,低頭望著窩在自己胸前睡得安穩的小女人,他的笑容是心滿意足的。
「你不想聽,我就不說,現在我說給你聽,你就全當是夢話聽,夢醒就散了,心裡什麼都不想,好不好?」
低低柔柔的慵懶嗓音沉沉散開,彷彿是被耳邊暖暖的吐氣擾了睡夢,黑暗中沉睡的人兒幽幽蹙起了輕眉,久久不散。
第八章
陽光從高高的院牆上斜斜射下,射在只手遮住眼瞼向上看的黑衣女子身上。
半瞇著眼望著院牆上隔阻天空的鐵絲網,廖采凝不帶半絲表情的蒼白臉色,和她身上一襲簡潔的黑衣形成鮮明的對比。
自從她醒來後就放棄了色彩,衣櫥裡依然有他為她買的各種顏色衣服,但是,她選擇了黑和白,他沒問,她也沒解釋,其實連她自己都沒想過原因。
雙腳熟稔的避過雜草和碎石,緩緩踱步到院牆的死角處,盯著牆上當年被她鑿出的踩腳點,她的目光變得深沉。
曾經她還以為這個地方是她時來運轉的福地,但七年後的今天,這裡無疑變成她的噩夢,每每探來都覺得心驚,嚇出她一身汗水。
他應該不知道吧?如果他知道,又怎會對她依然這般好?可是他如果不知道,又為何對她說那番話?那樣的話,她沒辦法當夢話聽,更沒辦法忘。
所以她回到最初的地方,不管他在不在乎,她都要還,師父的罪就是她的罪,所有他們欠他的她都要還,不然她怕自己再也無法面對他。
想逃,卻一步也動不了,因為心已經被牽在他手中了。
眨眨眼睛,將睫毛上逗留的珠光眨去,再次點足起身躍起,踩著當年的痕跡三兩下輕鬆翻身上牆,尖銳的鐵絲網絲毫構不成她的障礙。俯身蹲在牆頭,瞇眼打量著院牆裡不曾改變的地形,輕輕一躍,玉足無聲點地,用心於牆內動靜的廖采凝,沒有發現院牆外那一抹無奈的目光。
☆☆☆☆☆☆☆☆☆☆ ☆☆☆☆☆☆☆☆☆☆
彎腰竄上院廊,憑著記憶熟練的竄進一間醫務室,俐落的穿上一件掛在門後的白袍,瞄一眼辦公桌上的掛牌,再出現的時候,儼然已經是一個女醫生了。佯裝整理胸前陌生的掛牌,廖采凝低頭避開擦肩而過的醫護人員。
「重病隔離區」,如果沒記錯,她聽到的是這個地方。快速的瞄一眼牆上的指示牌,她閃身向C棟樓方向而去。
進入電梯,按下十二樓──
「等等。」
一隻手插進欲關上的電梯門,一個同樣一身白袍的男人擠身進來,沒有抬頭的廖采凝僅盯著自己的鞋尖。
「你是新來的醫生嗎?怎麼以前沒見過。」
「嗯。」言多必失,她依然低頭單音嗯了聲,算是回答了。
「哦?哪個科的?十二樓的重病區,我不記得今年新進醫生中有女孩子。」
伸手按電梯按鍵的動作停住,已經有人按了同層樓,他好奇的打量著她胸前的掛牌。實際上在這家戒備森嚴的醫院裡,除了自己科室的人員和病患以外,要認識其他的人,還真不容易。
「這裡就像一座高級監獄對吧?乾淨整潔的環境,均衡營養的飲食,統一的服裝,還有一舉一動受控的規矩,呵呵!」
見她依然逕自低著頭,這次連吭個聲音都不願意回答,男醫生試圖打破沉默的開玩笑。如果不是年少無知誤以為這裡好玩,如果不是為了某人,他是打死也不願意來,還一待就是幾年,好在他不時可以偷偷溜出去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