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只是習慣性的貧血,已經好多了,謝謝你。」
「真的沒關係嗎?」
「謝謝,沒關係,休息一會就好,我等會就離開,你可以放心的走了。」
「那你自己小心,還是趕快離開吧!」
「謝謝。」
目送著員警先生坐上車離開,廖采凝從袖口取出得手的證件,「抱歉了,李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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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請等等,這裡不能進入,警方已經封鎖了。」
「這是我的證件,我是過來取證的。」
將經過一番處理的證件遞給對方,廖采凝直視對方的眼睛。
「李警官?你的名字好男性化。」
「家父希望我是個男的。」
「不好意思,我只是例行公事,您可以進去了。上頭已經成立專案組了嗎?都來取證好幾遍了,卻都沒有下一步指示,只怕屍體都燒成灰了。」
「嗯。」員警的話讓她的心更亂,胡亂的點了點頭,她逕自向裡面走去。
滿地狼籍,到處混亂一片,她依然記得那晚長長的紅地毯、音樂飄揚,他微笑的握住她的手旋轉,而後吻了她,再然後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走上台,槍聲響起──
閉上眼睛,她使勁的搖搖頭,不讓自己去回想。她不相信一切就這麼輕易的結束……他能活到現在是因為他很精明,何況禍害遺千年,他不可能死!
睜開眼睛,廖采凝向舞台方向走去。她不相信,上台前他告訴她不要慌,提醒她後門在哪,代表他有可能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事,所以他不可能死!她一定要親眼看見屍體才甘心。
一步步接近他倒地的地方,手指緊緊地握住手中的證件,手心傳來刺痛,卻依然止不住她的顫抖。
呆呆站立在那天她最後站著的地方,望著那時她的視線所在,她依然能看見倒地後的他,那雙一貫半瞇的雙眼,就那樣靜靜地瞅著她,彷彿在暗示她,快跑!快跑!
可是,她能去哪?同進同出的他倒在一片火海裡,被遺留下來的她能跑去哪?
雙手緩緩捂上眼睛,她的眼眶燙得生疼,可是卻流不出一滴淚。
「我恨你!」
呢喃似乎從曠野傳來,自她顫抖的手心裡幽幽迴盪在滿室廢墟。
她恨已經歸西的老東西,恨他種的因,卻要拉她一同承擔惡果,恨他臨死也不放過的詛咒她。
還有他,為什麼倒地的時候要那樣看著她?那抹心痛的眼神,為什麼?
她好恨!恨這兩個她生命中的桎梏,獨裁的主宰了她的人生,現在卻又都離開了!
她應該覺得輕鬆吧?應該重溫老東西死時的那種高興才對,可是……這樣的自由讓她心好空,為什麼?
腳步虛浮的走著,像踏著棉花,廖采凝抬頭望向天空中白亮的太陽,輕輕地扯動乾澀的嘴角。
「白色……好刺眼。」
可是,黑色也好討厭,偏偏她的眼前陣陣發黑,難道她也跟他一樣,得了什麼色盲症?
不對,他說那是天生的,但卻可以看到她,只有她是彩色的,他的世界只有她是。
而她的世界呢?黑色、白色──其實她何嘗不也是只有黑白兩色?其實他何嘗不是她的唯一?
一切全亂了,她的心亂了、思維亂了、世界亂了,她眼前的一切都在亂晃、旋轉……
「呼──」
及時攔抱住軟軟倒地的嬌軀,邁克不禁皺起了眉,望向手中臉色蒼白如紙的女人。她本來就瘦,這次抱起來更輕了。
「女人真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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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了!好疼……我好疼!」
誰來救救她?師父不要打了!采凝手好疼……好疼……
廖采凝只覺得全身好冷,冷得直打顫,且全身都疼。她好想哭,可是她不能,一哭師父會打得更狠,不能哭!可是鐵尺抽得她手心生疼,十指根根刺痛,冰涼的鐵尺烙在炙熱的手心,讓她一路痛到心底、冷到心底,她想告訴師父,她不敢失手了,她一定努力、一定聽話、一定不哭。
師父猙獰的面孔在眼前無限放大,他吐著血的口一張一闔,像要告訴她什麼,也像要強迫她知道什麼,是詛咒她一同下地獄?她不要。
「我不聽!不要,不──」
夢境猛地轉換,熊熊的大火將她包圍著,她好冷,可是引上身的火卻無法溫暖她,於是,他帶著笑將大火引走,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引火上身。
「不──不可以!」
黑暗中,一雙大掌輕輕合握住床畔不斷痙攣的小手,拇指不斷的摩擦著她燙人的肌膚。她在發燒,體溫高得驚人,但是卻不停的喊冷。
他知道她冷,她的心裡冷、記憶裡冷,他一直知道。
是誰握住她的手?好暖,暖得讓她忍不住緊緊抓住。
「是我,睡吧!安心的睡一覺,我不走,一直在這裡陪著你。」
俯首在她耳邊,嘴唇輕觸她異常滾燙的耳垂,他的聲音充滿了憐惜和不捨,手指柔柔地拭去她額頭上的冷汗,段衛凡的眉頭皺得比昏迷中的廖采凝還緊。
這個傻瓜,他都叫她不要慌,交代她從後門跑了,結果她竟然動也不動的站在那,和他捨不得也不敢閉上的眼睛大眼瞪小眼,害得中彈的他差點蹦起身來上演死而復活。
是他的聲音?他說會一直陪在她身旁……
憐惜的傾身,段衛凡吻去自她眼角滑落的淚水,炙熱得灼燒進他的心。
他的重生一定要帶著她,從此,夏洛克.巴德爵登.衛死了,背負著黑色回憶的廖采凝也死了。
「少爺,你的傷未好,還是睡一會吧!」
立在門口的邁克,擔心的望著房裡一睡一醒的兩個病患。少爺的傷雖然沒有傷及要害,但畢竟是槍傷,主人再三交代了,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是有個什麼閃失,他就算十條命也賠不起。
「知道了。」段衛凡沒回頭的應了聲。
她的呼吸不復剛才的急促不安,額頭上的汗也不再發了,想來是藥效發揮了作用。輕輕躺上床,動作輕柔的將她摟進懷裡,觸動了自身胸口的傷口也無所謂,他將她濕潤的髮絲理順,摟她進臂彎,和她一起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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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陌生的陽光,陌生的房間,但卻有──熟悉的枕邊人。
廖采凝小小地呼出一口氣。她總是愛作夢,小時候是這樣,現在依然愛作心想事成的夢,但每次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是相反的。
只是夢,他沒死,依然半夜悄悄爬上她的床,睡到她睜眼就可以望見他,睡到她伸手就可以觸到他,睡到那個她想不到也不敢想的未來,真希望就這樣一直夢下去,永遠不要醒來,永遠不要面對醒來後噩夢般的真相。
固執的閉上眼睛,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她真的希望這個夢永遠不要醒來!
「這不是夢。」
段衛凡輕歎一聲。沒想到他的小女賊不但膽大,同時還膽小,膽小到不敢面對現實,寧可閉上眼睛堅持自以為是的夢,但她這般緊閉上眼睛連眼淚都只敢偷偷掉落的模樣,卻讓他心疼得連笑都笑不出來。
霍然睜大眼睛,怔忡的望著眼前依然存在,而沒有如夢般消失的熟悉容顏,廖采凝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是他的聲音、他的眼神,是活著的他!
顫抖的伸手覆上他溫熱的臉頰,眼淚止不住的一顆顆墜落,但嗓子卻像是卡住東西一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是我,我沒死。」
憐惜的用拇指抹去自她眼角不斷滑落的淚珠,他心中滿滿的柔情透過手指全數傳達給她。
「你沒死……」
癡癡地望著他,喃喃重複著他的話,貪戀他手指傳來的溫度,廖采凝不確定自己是醒著還是在夢裡,夢裡她一直在哭在喊,夢裡師父依然在,夢裡他死了……
「對,我叫你不要慌,還提醒你逃離的方向,自己又怎麼會死?」
他輕歎一口氣,不顧牽扯疼痛的胸口,將呆呆回不了現實的她用力摟在自己胸前,讓她聽他的心跳聲,讓她快些從噩夢中醒來。
感覺到緊環住自己肩頭的沉沉重量,感覺他溫暖的體溫,聽他沉穩的心跳聲,廖采凝總算相信這不是夢,而是真的,他沒死。
頭腦裡所有的思維在一瞬間啟動,眼淚停住,她的眼底換上一抹絕色。
閉上眼睛,她幽幽開口,「那死的是誰?」
「夏洛克.巴德爵登.衛。」
「那你又是誰?」
緊緊地閉上眼睛,廖采凝覺得自己的心都靜止了。她果然是被詛咒的,即使詛咒的人早已經在地獄的最底端,但是,他說過做鬼也不放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