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應傑戰戰兢兢的問。
「我想讓你安排仲傑到日本看看世面。」韋大富是用命令的口吻。
應傑略略的輕蹙了一下眉。
「怎麼?有困難嗎?」
應傑搖搖頭,「我會盡量托人安排,我想,就讓仲傑到丸信商社實習一下,也好見見國際視野。」他很快的就把難題四兩撥千金的解決了。
「嗯,好,那孩子是該吃點苦了。」韋大富對這個大兒子的表現,真是除了滿意便是得意了。
應傑雖人在父親跟前,心卻繫著閨房裡的晏姝,原以為就要和父親結束對話了,卻又聽見父親道:「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合計合計了。」
「嗯?」他聽不懂爹這句話之含意。
「你都二十七了,至今卻仍中饋猶虛,這問題你有沒有想過?」韋大富的聲音凜然得令人心驚。
「爹,子嗣的事怎可勉強?」應傑回答得理直氣壯。
是的,他一向是這麼認為的,儘管這兩年來,祖奶奶以及爹有形的加諸幾許的壓力在他身上,他仍是一本初衷的執著。
「是嗎?」韋大富哼了好大一聲,反問:「那你的意思是——」
「順其自狀,該是有後,自然會來報到,又何必心急呢?」應傑堅定不懼的答道。
「是,我可以不心急,祖奶奶也可以不心急,但你對得起韋家的列祖列宗嗎?」韋大富拿了個好大的帽子往應傑身上壓。
應傑靜了下來,他不想在這個時候與爹起正面衝突。
「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想,你不會願意背負大不孝的罪名吧!」韋大富聲聲句句鏗然有力。
「爹……」像是前有斷崖後又有追兵似的,應傑覺得一下進退失據了起來。
「你好好想一想吧!」
應傑知道爹早已作了決定,只是一直不願正眼去面對,但事到如今了,只好敞開來問個明白,「爹,您的意思是……」
「休妻或者直接納妾,二選一。」韋大富言簡意賅的。
像是五雷轟頂似的,應傑覺得整個人歷經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不可能!要我休妻或者另外納妾,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應傑鐵青著臉反抗道。
「晏姝沒能幫你生下一兒半女的,你還有什麼好留戀的呢?」韋大富說得極輕褻。
「爹,晏姝是我的結髮妻子,所謂一夜夫妻百世恩,我不會更不可能做出如此絕情絕義的事。」應傑堅定的表示。
韋大富略略別過頭,似乎不想再聽兒子說下去。
「更何況,在我病危時,是晏姝陪著我度過最危險的時刻,晏姝對我有恩,我不能拋下她。」應傑渴望對爹動之以情,明知極為困難,但仍盡心盡力。
「爹……」見爹什麼反應,應傑情急的叫道「
韋大富這才幽幽的回應,「韋家並沒有虧待晏姝啊!」
「爹,我並不是咱們韋家虧待了晏姝,而是,我們不能絕情絕義,晏姝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若我休了她,往後她該如何活下去?她還有什麼將來可言?不可以啊!我們不可以這麼做。」應傑實在不敢想像晏姝與他離異後的生活。
「你怪我?」韋大富反問,一臉的不屑。
應傑搖頭,急急的否認。
韋大富輕哼:「如果你要怪的話,就怪她的肚皮不爭氣!」
「爹,我不能離開晏姝,絕對不能。」應傑從未如此失措過。
「這件事恐怕不是你所能作主!」韋大富斬釘截鐵的說。
「不,我絕不!」應傑也不甘示弱。
「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貞婦貴殉夫,捨生亦如此。波瀾誓不起,妾心古井水。」
晏姝念誦著應傑教她讀過的詩,燭影縈縈,只見應傑神情落寞的端坐窗欞一隅。
不同於平日的意氣風發,應傑緊蹙著眉,雙手緊放在胸前,不時的吐著氣,那令人費疑猜的落寞神情,好讓人心痛哦!
一整夜了,這氣氛一直如此低迷與詭異,晏姝不曉得應傑究竟遇到什麼樣的挫折,想上前安慰,卻又怕搗亂他的思緒,進退兩難!
其實,她的心也並不好受,下午,祖奶奶的一席話,一直牽引著她的心,奶奶要她不要讓應傑左右為難,要她懂得適時的進退,愈是如此撲朔,愈是如此迷離,愈是令她無所適從……
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晏姝緩緩迎上前去,「應傑、應傑!」她連喚了兩聲。
他勉強牽動嘴角,竟漾不起微笑。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她憂心仲忡的問。
嗅著晏姝迷人的體香,應傑搖搖頭,這次終於將微笑漾了起來。
「應傑,瞧你這模樣,我好擔心哦!」
「傻瓜!」他伸出雙手,將她緊緊的攬進懷裡,「有什麼好擔心的呢?我說過,天塌下來,一切由我扛,是我的責任,我一定保護你的。」
好奇怪的一段回話哦!應傑以乎是話中還有話……晏姝暗忖並掙扎的從他懷裡抬起頭來,欲問個究竟。
「不要頑皮了!」應傑半阻止道。
好吧!就躲在應傑的懷裡,靜靜的聆聽應傑的心跳聲也是一種幸福,晏姝乖乖的靜了下來。
週遭的氣氛靜謐得好完美,完美得似乎不像在人間,晏姝心驚的想著,隱約的感受下弦月的月光恰好投射在兩人身上。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應傑有感而發。
「應傑,你是不是有話要說?」晏姝敏銳的嗅出了不尋常。
他點點頭,緩緩補上,「我愛你!我會永遠的愛著你,直到天長地久。」再度緊抱著她,惟恐稍稍鬆懈,她便會離開。
美麗的承諾是迷人的,足以令人迷炫的,只是,這情景很不尋常,晏姝半掙扎著仰起臉。
「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我疼你都來不及了,哪還存空生你的氣呢?」應傑親吻著她的髮梢。
「我們成親那麼久了,我都一直未能替你生個一男半女的,你不介意嗎?不生氣嗎?」晏姝乾脆直截了當的問。
「為什麼忽然提到這個問題?你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了?」鬆開緊抱住晏姝的雙臂,應傑緊張的問。
他很害怕爹爹已將要他休妻或者納妾的事告訴了晏姝,他不願她承受這樣的壓力,千斤重擔,一切由他,他不要晏姝受到一了點的委屈與不安。
晏姝聽出了端倪,「應傑……」她緩緩站了來,情緒略顯激動的問道:「什麼風聲?告訴我、告訴我!」
「沒事的,沒什麼事的。」應傑安慰道,並暗自責怪自己的失言。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晏姝頓時覺悟祖奶奶話中的含意,祖奶奶先是責怪她無能為應傳宗接代,後又要她知進退,不要讓應傑為難,這麼明白,她竟還不清楚?笨啊!
原來,祖奶奶是要她引退,要她成全應傑,她怎麼這麼糊塗呢?竟到現在才弄懂!
她即將被休棄了,即將成為應傑的下堂妻室了!
應傑還說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難道她的不孕以及即將被休棄的傳言已遍及整個韋家莊,只剩她,她是當事人,也是惟一蒙在鼓裡的人,天!這教她該如何是好啊?
晏姝胡思亂想的胡亂揣想,眼淚也隨著忐忑的心,不爭氣的溢了出來。
「你別胡思亂想了,沒什麼事的,沒什麼事的。」應傑澀澀的道,他的心也很亂。
眼淚一發不可收拾的肆虐在晏姝雙頰,應傑愈是如此的撲朔的安慰,愈是令她啟疑竇,愈是令她不安。
「晏姝……」應傑伸出雙手,欲拭去她的淚珠。
她甩開了他的手。
「晏姝你……」應傑沒想到她竟會拒絕他。
「你讓我靜一靜吧!」努力的噙住淚水,晏姝哽咽的說。
他攤攤雙手,「好吧!」他此刻的心情也著實是混亂無比,「你好好靜一靜吧,我到書房去了。」
望著應傑準備離開寢室的背影,晏姝的心幾乎全碎了,應傑居然連解釋都不想解釋,難道一切都已變了模樣,所有的承諾都已變質了?
天!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一下由最幸福的人變成了最悲淒的人,像是由山嵐的頂端跌落谷底似的,晏姝覺得自己猶如粉身碎骨一般,無助且無力的只能讓淚水溢滿臉頰。
應傑踏出門檻前,又回過頭來,「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子,請你相信我。」
那是怎麼樣的情形呢?晏姝想開口問,但眼淚一下梗住了咽喉,沒來得及開口,應傑便已離去了。
她聽見了應傑的歎息聲,更聽見窗外忽地降落的雨聲,再加上自己的淚水滴聲,聲聲牽動著她的心,一時,竟感到無助的淒楚……
「娘,孩兒向您請安。」不可一世,儼然一代梟雄的韋大富在母親跟前仍是必恭必敬。
放下了握在手掌心的佛珠,祖奶奶輕哼:「怎麼安呢?!」
韋大富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琢磨著母親不開心的原因。
「娘,是不是下人們服侍不周,讓娘不得愉悅,心情不得開朗……」
韋大富還未將話說完,祖奶奶便揮揮手,阻止他再往下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