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目而視,「如果我不同意呢?」一個弱女子,竟敢使計要脅他?
「您不能不答應,我的命運在您一念之間。」她伸手摸到腰問,揚手一拉,衣襟敞開,底下竟是若隱若現的雪白胸脯!「舅爺,我一叫,整個城裡的人都知道您對我做什麼事了。」
他作夢也想像不到,秦弱水會用這樣的手段求得安身,連他的親外甥、外甥女也收買了!她神色雖看似平靜,衣衫不整仍令她兩腮起了薄紅,想必進行這事要耗去她不少勇氣。她憑什麼斷定他會妥協?她真認為他可以為她遮風避雨而非引狼入室?清冷、固執又羞怯的矛盾神情,和他對一般女子的印象迥異,他不懷疑她的決心,她敢在何家跳水,就敢為了自身命運放手一搏。
他奇異的目光巡視一遍她週身,思緒轉了片刻,脫口答應了她。
她霎時喜形於色,拿出早已備妥的婚約書,讓他簽下。
她就此得到名不副實的婚姻了,他呢?可以安然地與她同楊而眠麼?
回想她方才脫去外衫,黑髮如瀑,肌膚瑩白細緻,蠻腰婷裊的背影,喉口突然一陣乾澀,他轉個身背對她,用力合上眼,把明日要進行的工作在腦海一一羅列出來,直到身後傳來她穩定入眠的氣息聲,他才放鬆了僵直肌肉,就此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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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雪生說得沒錯,兩眼看下見,週遭眾人的反應對她影響有限,即便背後有小話,聽不見也就不煩心。
她難得出廂房閒逛,落得自在,今日雨停了,陽光明媚,空氣似乎暖和了些,小鵑引著她走出小院落,到曲橋曬日賞荷。
「等等!」齊雪生從後趕上,手拿件披風,直接覆在她肩後,面露不悅。「小鵑,小姐這兩天傷了風,你是怎麼顧的?身子骨弱,老太太會說話。」
著手替她繫緊披風後轉身就走。她想到了什麼,邁步趕上去。「等一下!」
齊雪生面無表情地停下,轉頭扶好步伐下穩的她。「你說就是了,別跑。」
她回頭示意一臉委屈的小鵑停步,低聲朝他道:「舅爺,借兩步說話。」
他不置可否將她帶到梧桐樹下,瞇眼道:「你別舅爺長、舅爺短的叫,我都被你叫老了,你不會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她怔住,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是,如何喚名字?
他軟下語氣,「我不想人家側目罷了,沒別的意思。你有什麼事?」
「呃——」她眉眼似有喜色。「已經半個月了,您今晚還會來這兒過夜麼?」
「唔?」他一楞,隨即勾唇。「怎麼著?不想我走了?」
知他調侃,她也不以為忤,悄聲道:「不是的,您是否該到太太那兒了?在這兒待久了,我怕有人說話,如果您今夜不來了,可否讓小鵑陪我過夜?」
他審視那張別有用意的小臉,湊近她耳邊道:「我想在哪兒待,不用你替我操心,誰敢說話?還有,小鵑雖與你無主僕之分,但老太太重家規,不允許亂了分寸,你還是學著獨處吧!」
她欣喜乍然消失,低首抿起了嘴。
「你昨晚咳得我睡不好,叫小鵑抓些藥熬,就在院子裡弄,別到廚房讓其他人看見了,我不想老人家說話。小鵑和你寸步不離,也沒盡本份把你顧好,你身子不好,我很難交待,別讓他們以為我娶個藥罐子回來,我耳根子想清淨。」
她聞言皺起了眉頭,脫口道:「不是小鵑的錯!」
他挑眉。「不是她,難不成是我?」
「就是你!」一出口,她驚覺失言,反身就走。
「慢著!」他扳住她肩。「什麼意思?」
她雖視而不見,也猜得到他的表情不會太好看,話說了一半,要收回也來不及,想他不會是心胸狹窄之流,挺胸直言道:「就是你!想必舅爺人高馬大,睡到半夜一張被子給捲去大半,我總不好和您搶,早上醒來手腳都是冰冷的,不傷風也難,這關小鵑什麼事了?」
他一聽,頓住,微惱地放開她。「秦弱水,你離我一丈遠,被再寬都沒用!你挨著我睡,我也不會當你投懷送抱,你怕什麼?」長袖一甩,逕自大步走遠。
她憤憤地跺腳,血氣上衝,猛咳了好幾下。「竟說這混話——」
小鵑瞧齊雪生走遠,跟上她。「小姐,怎麼?又不痛快了?」
「沒事!走吧!到池子那頭去。」她趕緊斂去怏色。
在暖日照拂下,她漸趨平靜。她方才不該動氣的,她該學著適應齊雪生,畢竟,他不是不照料她的,就算他大爺脾氣,也沒什麼奇怪,他一手掌管龐大家業,怎會有心思和女人周旋?
想開了,氣也散了,正要令小鵑帶她回自家院落,左側有陌生腳步靠近,她不動聲色,小鵑先開了口:「太太。」
「太太。」她跟著不倫不類喚。
是嚴婉茵,自新婚那夜起,她再也不曾與她單獨會面過。嚴婉茵話不多,嗓音嬌柔,聽形容細眉大眼、身段豐美、穿著洋化,有些嬌貴氣。
她挨近秦弱水,笑道:「別拘禮,叫不出名字就叫姐姐吧!雪生不愛家裡人搞這套,平時也不喜歡別人「爺」長「爺」短的,他總說時代不同了,不必這麼你尊我卑的。」
微風陣陣襲來,把婉茵身上新搽的香水飄散,直竄鼻尖,她努努鼻翼,興起打噴嚏的衝動。她自幼有過敏的毛病,至今連耳洞也穿不得,滴酒不沾,春夏季時在風口也不能待太久,某些花香會令她鼻癢流淚,她偏過頭,屏氣道:「對不起,我不知這些分寸,請包涵。」
「不怪你,聽說你從前家裡人丁單薄,又在鄉下,不懂這些也不稀奇。」
她往旁一躲讓,披風滑落,嚴婉茵拾起,若有所思道:「雪生——」看了眼披風上的蘇繡圖案。「很疼你吧?」
「唔?」她忍不住倒退一步,揉揉鼻尖,抑制失禮的舉動。「好說。」
「方纔,我見到他替你加上披風,你可能不知道,他沒對女人細心過,想必,他是極喜歡你的。」悅耳的嗓音說這些話時聽下出一絲醋意,彷彿摻著淡淡不易察覺的失意。
「嗄?那……那是因為我傷了風,他討厭見到女人生病。」她分辨不出嚴婉茵的本意。
「雪生在你房裡待半個月了呢!」婉茵替她拂去頰畔垂下的髮絲。「你一定很討人歡喜。」
她屏住呼吸,眨著淚,轉瞬就要失態,卻不能忽略眼前的女人帶著落寞的語調,她憋著氣道:「姐姐誤會了,是雪生他喜歡……喜歡對奕,恰巧我習過棋藝,有了對手,他自然在我這兒待久了,興致一起,有時候過了半夜還不歇手,他——」
終於忍不下去了,手巾搗住口鼻連打了幾個驚天動地的噴嚏,鼻涕淚水直流,婉茵忙退避一旁,掩鼻道:「難怪妹妹傷風!小鵑,怎不替你小姐抓幾副藥吃,還在這兒吹風?」
「是,是,這就去。」小鵑扶起噴嚏不停的她,急急遠離禍源。
嚴婉茵看著秦弱水走開,思忖良久。
她太不瞭解齊雪生了,她以為他難得與她過夜,是不重女色,卻又主動讓秦弱水進門;暗想秦弱水姿色過人,一見方知不過堪稱清秀,且還是個盲女;聽說秦弱水飽讀詩書,原來齊雪生是重才不重色。
對奕嗎?秦弱水眼盲,竟有本領下棋!就算有小鵑在一旁提示,也著實高竿,所謂物以稀為貴,難怪齊雪生傾心於秦弱水。而她下嫁有三年了,竟不知他有此雅興,她或許也可以學學幾招,就留得住男人了。
揚起細眉,她輕快地漫步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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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宅偏廳裡。
齊雪生啜了一口碧螺春,糾緊的眉心稍微舒展。
「為了你收弱水進門一事,袁森撒手不管我們船行牌照之事了。近日有人老上商舖鬧事,想必是他搞的鬼,你姊夫頭疼得很,雪生,這該怎麼辦?」何太太滿面憂心,連歎幾聲氣。
「大姊,只有他有辦法嗎?你太小看我了。」他放下茶碗,笑。「我過兩日南下,和舊日同窗見面,這件事我會解決,讓姊夫多等半個月吧!」
何太太點點頭,端詳了他一會,轉個話題,「弱水還好吧?老太太有沒有說什麼?」
「她只管商舖和孫兒一事,弱水幾乎足下出戶,沒說什麼。」他皺皺眉,沒多說齊老太太憂心香火一事,已多次抱怨他的漠不關心,甚至親自到商行興師問罪,怨他不陪婉茵就醫。
「這就好,弱水一回這兒,開心多了,我還擔心她在齊家有什麼事,有空讓她多回這兒吧!」
齊雪生應道:「這兒像她娘家,她當然開心。時候不早了,我們得回去了。」他站起來。
「弱水和小帆他們在院子裡,我差人叫她過來。」何太太朝張明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