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搞什麼鬼?有話為何——」
話未完,後腦勺爆發一股巨痛,他猛然向前仆倒在何平懷裡,在意識泯滅前,他聽到了何平的喝叱聲:「小帆,你下手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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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宅裡。
齊雪生面無表情的踏進花廳,正和秦弱水促膝並談的何太太淺笑道:「雪生,怎麼來了?喝杯茶吧!那天多虧了你,我正要弱水親自向你道謝呢!」
小鵑端杯新茶到他眼前,他接過喝了一口,瞅著秦弱水意有所指道:「不急,以後有的是機會。」
秦弱水朝他發話的方向頷首。「多謝舅爺,弱水感激不盡。太太,我先回房了,那件事,明早我會給您一個答覆。」
「去吧!好好想想。」
齊雪生視線不離那張讀不出情緒的素顏,直到秦弱水消失在出口轉角,他劈頭直言,「大姊,你真以為她是不小心掉進水裡的?」
何太太端著茶的柔荑一抖,茶水溢出,她面色丕變,遲疑道:「你是說——」
「她可真有決心。大姊,這個婚事,何家若應允了,恐怕沒這麼容易善了。」
何太太拍案喝道:「真氣人!她想得可簡單,何家對她有恩,她竟想一死了之!你姊夫也很為難,為了怕背上逼婚之名,這幾天他愁得不知如何是好。當然,她若肯答應,何家嫁妝少不了她的,她眼睛這情形,怕是要孤身一輩子。我雖然不明白劉司令是何居心,不過在外頭看了她兩眼就上門提親,雖然不是正房,好歹也是不愁吃穿,有下人服侍,我想不會糟到哪兒去,方纔正在好好跟她說呢,沒想到她——」何太太一甩手,悻悻地坐下。
「別怪她,劉司令一介武夫,只知巧取豪奪,秦弱水不是鄉下婦孺,豈有坐等他糟蹋之理?」
「雪生,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們豈會推她進火坑?」何太太羞惱萬分,又站起來,指著他道:「我不管你和袁森有何過節,這檔子事你姊夫說了算,我會好好說服弱水。何劉兩家結了親,也不見得是壞事,袁森看在親家份上,不會對何家不利的,也許,何家失掉的那些生意,還能以這層關係要回來。」
齊雪生聞言不著火,反倒仰首笑起來。「大姊,說你平日聰明,今天怎麼也糊塗起來了?劉司令什麼沒有,女人最多,他不過是聽袁森滑舌,圖個盲女新鮮,日子一久,棄如敝屣,你還真指望他?他有勇無謀,靠軍隊奪來的勢力也不知能撐多久,與他為伍只是飲鴆止渴,何家靠他決非良策。現下何家還算有頭有臉,一旦秦小姐失寵,可不會替你們留情面。」
何太太沉下臉,不置一詞。齊雪生接著道:「坦白告訴你,這婚事是袁森做給我看的,我若不出手,他將來可吃定了何齊兩家,後患無窮。再說,你也不會想惹出人命來吧?」 ,
何太太無耐地吁了口氣,看他一眼,「雪生,你能怎麼做?何家不比從前了,前陣子袁森暗暗幫著陳家奪了我們的客戶,我們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她從寬袖口抽出手帕,輕拭眼角。
齊雪生站起來,面對長姊,面上有抹不自在,額角青筋微抽,他咬咬牙道:「大姊,我已做好決定,過兩日,我會到這兒來提親,我決定收秦弱水為二房。你可對袁森說明,秦弱水是我早就看上的,我們早有私情,改日我會上劉府賠禮,讓司令滿意的。我要讓袁森知道,齊家可不會遇事兒就躲,齊家基業,可是要札根的,不是妥協來的。」
「你說什麼?」何太太面露愕然,提高嗓門。「你可得想仔細,劉司令不是好惹的,別說婉茵不會答應,老人家也不會肯的。弱水眼睛若沒事還好,她這模樣,不但侍候不了你,還要下人時時顧著——」
「那你就放心她嫁給劉司令了?」他冷哼。
她一時語塞,不禁垂首。「這也是不得已。」
他閉了閉眼,隱忍道:「我不需要多個人侍候,老人家和婉茵那兒我自有說法,這是權宜之計,秦弱水不會有更好的選擇,就算是報答何家,她都該答應這門親事。大姊不用擔心,袁森不會得意太久,我不會讓何家吃悶虧的。」
她長他七歲,如今卻要靠他一雙臂膀才能安心。從前在娘家,她很少違逆這個老成的手足,他不擅說心事,總是做了算,年少時沉靜的面龐就透著一股堅毅,她該相信他的,齊家在他手裡能茁壯,或許,他同樣也能解決這件事。
她勉為其難地頷首,再次歎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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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所有的喧囂擾攘都與她隔絕了,她看不見自身著喜服、挽髻的模樣,也看不見齊家大廳環伺的男女老幼神情,交頭接耳的嗡嗡言語聲,都在她被攙扶進喜房那刻消失了。她隨著齊雪生暗示行禮跪拜、敬茶,就這樣,她得到了一個安全的殼居了。
「小姐,喜帕別摘下,舅爺待會會進來的。」陪嫁過來的小鵑阻止了她的妄動,她聽話地垂下手。
原本,齊家納進二房行禮從簡,但秦弱水目不能視,為免觀禮的家眷側目,只好蓋了頭巾,讓眾人看不到她的異樣。
「小姐,我瞧齊老爺、老太太看來慈眉善目的,就是大太太看來不簡單,她方才瞪著你那眼珠子,真怕人,以後可得小心她一點。」
「別管那些事,看見人要禮貌些,知道吧?」她輕叱。
「知道了。」小鵑沒好氣地扶持秦弱水坐下。
自婚事急轉直下後,秦弱水就舒心了好幾天,她身為下人,無意說些掃興的話,但直覺告訴她,秦弱水不該掉以輕心。那一天,她被安排在髒兮兮的旅店門外守了半天,雖不知齊雪生為何輕易答應收二房一事,但齊雪生不是貪圖女色之輩,他出入意表的答應這門親事,也不知是何盤算,她總擔心秦弱水吃虧。
「我那些書,都帶了吧?」這是秦弱水最關心的事。
「都帶了,一本也沒漏,明早我繼續念給你聽。」小鵑貼心道。
敲門聲響,小鵑跳起來。「舅爺來了。」
她正襟危坐,豎耳傾聽,伴隨著開門聲,卻是小鵑的詫異低呼:「太太!」
她一驚,在喜帕下轉動著眸子,靜聽其變。
腳步篤篤前來,在床沿停止,無聲了幾秒,倏地,頭上的喜帕一掀,她猛然抬起頭,不明所以地左右張望著。這素未謀面的女人,有何來意?
「原來生成這番模樣,雪生就喜歡這種楚楚可憐的樣子嗎?」
微冷的柔軟女聲,帶著嬌貴氣息,她心跳加快,不知如何適切反應。
「太太。」她按下慌張,喊了聲。
「我是來看看這裡弄得妥不妥當,看有沒有少了什麼。對了,小貴,帶小鵑到她房裡去,順便熟悉一下環境,知道平日該做些什麼,今晚不必忙了。」
小鵑躊躇不動,但那雙利眸掃射得她遍體生寒,小貴扯了她袖子一下,初到陌生之地,不能有違拗之舉,秦弱水點頭示意,她忐忑不安地隨小貴離開了。
「別緊張,我們都是一樣的,都是侍候雪生的,你若能討他開心,我也鬆口氣。他這人,老是不能一刻停下來歇歇,女人嘛,總要讓男人能多停留,才有機會揚眉吐氣。我瞧瞧……」
柔軟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顎,拾得老高,她感覺到了嚴婉茵的近距離的鼻息。
「誰上的妝的?太淡了,根本不像喜事!雖說只是二房,還是該慎重體面,怎能如此草草了事,這是在欺侮新娘子看不見嗎?」
「是我吩咐的——」她轉開臉,解釋著。
「這可不行,來——」嚴婉茵不由分說,托起了她的臉蛋,笑道:「讓雪生驚艷,不是很好?」
嚴婉茵執拗地扳住她,右手在她粉臉上添加她見不到的脂粉,下手力道不輕,除了刮膚之疼,她感受到了惡意,她憑想像,也能猜到那樣的手勢,已讓自己成了唱花臉的。她忍著不吭氣,直到嚴婉茵放開了她,滿意地笑了幾聲。
「這樣不是很好,雪生會很高興的。你歇歇吧,雪生應該快來了!」
她按兵不動,直到掩門聲入耳,她摸摸眼眶,沾上指尖的膏狀物不知是何物,站起身,伸直手臂憑直覺四處摸索著,屋裡障物處處,絆倒了她,她踉蹌不已,不放棄觸摸每一樣東西,終於,兩手沾上了液體,她找到了房內角落的洗臉盆。
兩手撈著清水用力搓洗臉面,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再也聞不到胭脂味了。她轉身想循原路回床上,一移步便踢到了踩腳凳,她朝前直摔,俯趴在石子地上。
淚珠猛地奪眶進出,她忍痛掙扎著起身,後方一雙有力的健臂適時將她攙起,扶坐在床沿,一連串意外,終於令她慌亂倉皇,她驚喊:「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