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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謝璃

  小鵑轉動著眼珠,肯定地點頭。「說的也是。舅爺他——」她歪著頭,搜索枯腸了一番,道:「他的模樣說來是好看的,就是不大愛笑,只要對他說話慢了些,他馬上就皺起臉不耐煩啦!他人高馬大的,聽以前何太太說他自小為了除病習武,所以骨架挺健朗的,不像何少爺那般文弱

  相。」

  秦弱水點頭,她相信這一點,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抱著昏睡的她上下車,而那一晚歡好,她觸手可及的是他堅實的肌理,他沉重的健軀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他指掌修長而粗糙,撫過她的身子時卻出奇地溫柔,他……

  她不可置信地遮住兩頰,她在做什麼?她竟想著那回事,那幾近於交易的歡愛,竟沒有令她反感的想徹底遺忘,她到底在做什麼?

  「小姐,你脖子紅了,是不是又過敏了?」小鵑莫名地探看著。

  「沒事!我想喝湯。」她不安地接過湯碗,一口氣喝了下去,反胃異常地消失了。

  第五章

  茶樓裡,人聲鼎沸,齊雪生直接上了二樓,畫梅屏風梭是邊廂雅座,他脫了帽,繞到屏風後,對久候在座的男人喚道:「懷南。」

  男子短髮整齊,戴著圓框鏡,眉目清朗,看見他,笑咧了嘴。「雪生,好久不見。」

  兩人伸手緊握,一齊坐下。

  曾懷南與齊雪生大學時在上海是摯友同窗,未完成學業便因故回鄉,兩人持續有書信往來,齊雪生此次南下,便是要與他會晤。

  「你上次信裡提的事我明白了。」曾懷南開門見山,溫厚的表情突轉冷硬。「何家船行的事不會有問題。劉司令還以為自己權傾一時呢!依他的作風,底下的兵倒戈是遲早的事,屆時,我會要看到他求饒的模樣。」

  齊雪生不放心地看他一眼。「你跟的這位楊統帥,可靠嗎?你自身的安危,有沒有問題?」

  曾懷南笑道:「姓劉的傢伙欠我曾家的,一輩子也還不了!投靠楊先生是不得已的事,不看著那傢伙償命,就算學成歸鄉,也是枉然。我救過楊先生,這點事,他幫得了的。袁森這小人不足畏,只是雪生,時局幾年內要平定是很難的,你得早日做打算,莫措手不及。」

  「我明白。你也知道,我只是盡己所能報親恩罷了,老太太若不在了,春生會慢慢接掌齊家商行,長沙那兒,才是我的根。」齊雪生啜口香片,突然笑道:「沒想到你一介書生,也變得不一樣了。」

  「為了生存,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齊雪生抬眼,隨即想起了秦弱水。

  「你在信裡頭說,這次南下會攜眷,怎麼不見夫人?」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錦盒,推到齊雪生前頭。「這是見面禮,請替我轉交。」

  齊雪生打開錦盒,一串質地通透、造型華貴的翡翠珠鏈現前,他愕然,忙合上退回。「太貴重了!況且,這次只是二房,不需收受重禮。」

  曾懷南朗笑道:「客氣什麼?這種東西我現在還嫌少嗎?拿去吧!讓夫人高興高興。以前在上海,你對我的照顧也不少,我銘記在心。」

  齊雪生微笑,手指拿捏著翠珠,「只怕她用不上呢!可惜了這項煉。」

  「唔?」曾懷南不解。「怎麼說?她不愛見客?」女人鮮有不愛首飾的吧?

  「她因為一場意外失明了,看不見呢!」

  曾懷南先是一呆,接著搖頭笑起來。「雪生,你倒是沒變,總會做些出人意表的事。以前在學校,以為你會行醫濟世,沒想到作起商人來了;原想著你會娶新派女子,卻又奉母命娶了大家閨秀;現在又納了二房,還是這麼特別的女子!我倒想見見她,怎麼有辦法讓一個奉行一夫一妻制的男人娶了她,走吧,替我引見引見!」

  她撫摸著冰涼圓潤的珠鏈,沒有特別的喜悅神色,把玩一刻後,她蓋上盒蓋,有禮道:「多謝了,我不習慣戴這東西,還是送給姐姐吧!」

  齊雪生並不意外她的反應。「收下吧!懷南指名給你的,你除了書,從不說要什麼,別人要討你歡喜也難。」

  她抿嘴笑了,開起玩笑道:「舅爺想討我歡喜嗎?您不惱我了?」

  齊雪生看她一眼,興味地走到她跟前,彎身貼近她耳腮低語:「不惱了,你肯討我歡喜,我自然會討你歡喜,你想要什麼?」

  她耳根一熱,與他有了夫妻之實,還是不能習慣他的親近,她握緊十指,極力保持鎮靜。「我……我只想要……」

  「別告訴我要我放你走,這婚事是你要的,我不是你的跳板,任你來去自如。」他先聲奪人,制止她的妄念。

  「別急,我還沒說呢!」她忙轉念,陪笑著。「我只想要雨花石。從前在家鄉我有幾顆,養在盛了水的白磁缸裡特別好看,家裡出事後,石子自然也沒了,您可不可以替我要幾顆回來?聽說這裡特別多!」

  他撇撇嘴,「你果然刁鑽!」他勾起她下顎,「我在想,如果,你雙目完好,會嫁給什麼樣的夫婿?媒妁之言恐怕不會讓你輕易應允吧?」

  她在他手裡不動,輕掀唇道:「我父親疼我,讓我讀書識字,就是不想讓我盲婚過一輩子。我父親說,女子也可以自立,不需要靠男人才能活,如果男人不能真心待你,與其被糟蹋,不如孤身一輩子。這世上女子可做的事很多,不是只有相夫教子,我父親——」

  「你父親沒要你向男人逼婚吧?」他搶白道。

  她怔住,掙脫他的指力,回身挨近床鋪,拔去髮簪,鬆了長髮。

  「我父親要我好好活下去。」她背著他道。「對不起,累了您,我知道您是好人,那天,您其實可以橫了心,不受我要脅。小平兄妹瞭解您的為人,知道您會善待我,才肯幫我的。您老是冷口冷面,其實胸懷磊落,就算您對我沒有男女之情,在齊家,我也不會受人欺凌。我早已絕了婚配的念頭,嫁了您,我就不用再擔心遇到袁森這種小人,這是我原來的盤算,如果讓您難為了,請多擔待。」一口氣說完,她忽覺胸口少了鯁刺,輕鬆許多。

  她回過頭,才走一步便撞上了一堵堅硬的肉身,他扶住她臂膀,讓她站穩。

  「今天身子好多了吧?」他口氣忽變得溫和多。

  她點頭。「休息了兩天,沒事了。」他問得挺突兀。

  他面色一整,「你飽讀詩書,自以為看透世情,心眼還是天真得跟女孩兒一樣,我要是你想像的好人,怎麼會碰你?護著你,讓你清清白白再嫁不是美事一樁?」

  她傻了,半張著嘴丕言語,半晌才答:「那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他似笑非笑地逼問。

  她不是沒想過這一點,她猜想,也許逼婚之舉使他心存怨氣,他再仁厚,總是堂堂男人,加上她多次惹惱他,他才會惱羞成怒,要取得代價,建立尊威,否則不必在同床多日後才行夫妻之實。她也想像過各種婚後可能性,失去清白是其中一項,但既然下定決心,不再奢望有關好的情愛降臨,那麼身子給了恩人,也不算是壞事。她雖保守,並不愚昧到癡心妄想,以為不必付出一點代價就能保全自己,起碼,他的碰觸並不令她太反感,最大的感覺反而是尷尬和窘迫,以及初嘗雲雨的驚慌失措,然而這些感受,她怎能如實向他說明?

  「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斷定,您脾氣是大了點,但不是壞人。」她低垂著眼,即使看不見,也不敢迎視他。

  他忍俊不住,捧起她的瓜子臉,「秦弱水,看不見男人的眼光,就是你最大的危險,你以為我不愛你,就不會想要你嗎?」

  她一震,啞口無言。

  「你看似倔強冷淡,其實心無城府,不懂世事,無意間就讓男人想一探究意,卻又防範不了男人,這是我不隨便讓你出外看戲的原因。那日我答應你的要脅,不是怕你張揚,更非想作仁人君子,是你吸引了我的好奇心,我做個順水人情罷了。劉司令雖喜捻花惹草,但更貪財,是我齊家一隻昂貴的古玩才讓他罷手的,我這麼坦白一說,你是否對自已當初的判斷力失望透了。」他等著她的反應,目不轉晴地觀察她。

  她眼眶泛了一層水氣,臉龐在他手中微顫。

  「你別期待有好人能護你一輩子,如你爹說的,你得靠自己,我問過診治你的大夫,你的眼睛還是有希望看得見的。這次路過揚州,你無意停下探親,我不知道你在逃避什麼,你不說,我不會強迫你,但是自立根本之道,還是得復明,否則,這個世道,誰也保不了誰。」他不留情地說著,不讓她掙脫他的掌心。

  「我明白了。」她幽幽的說。「可以放開我了嗎?」

  他手一鬆,她回頭摸索到床沿,坐上床,長髮披頰,面色蒼白,膝上的雙手不明的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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