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下定決心不會為了那個女人失態,但是這次的失態卻比之前幾次還來得嚴重。
江輕樓也不理解為什麼王突然要來青樓,雖然吃驚不小,但是他向來沉穩,沒有多問原因,只是靜靜地問:「王,是否要進去?」
「哎呀,公子,您可是好久沒來了!」老鴇熱情地迎上來,一來就拉住玉如墨的胳膊。
他微蹙眉往旁邊一閃,江輕樓便橫劍擋在前面,「休對我家主人無禮。」
老鴇嚇了一跳,「哎喲,這話怎麼這麼說?來我這裡的都是尋歡作樂的公子哥兒,怎麼您還帶著一個凶神惡煞一樣的保鏢啊?」
玉如墨沉聲道:「您別見怪,我們是頭一回來這裡,不懂規矩。」
老鴇端著笑臉說:「頭一回來也沒問題啊,有媽媽我教您這青樓的門道,保證您啊,來了一回之後就愛上這裡,恨不得天天都來。」
他回笑問:「哦?有這麼神奇?你這裡有什麼厲害之處是和別家不同的?」
「怎麼?您不知道我這座青樓裡最近的新鮮大事嗎?」老鴇一邊引領著玉如墨往裡走,一邊熱情地介紹,「有個外鄉的姑娘來我這裡找工作,我看她長得啊,嘖嘖嘖,別提多標緻了,她往院子裡一站,那真是花也敗,月也暗,魚也沉,雁也落了,這樣的人兒我怎麼捨得浪費?她又彈得一手好琴,所以我就留她在我這裡做琴娘。」
「但因為她長得太過標緻,我生怕生了禍端,所以就讓她隔著紗簾彈曲子,沒想到現在來這裡的客人,十個裡頭仍是十一個點名要見她。」
「十個裡怎麼會有十一個?」玉如墨笑她不會計算。
老鴇哈哈笑道:「那多出來的一個,就是輾轉聽說後就跑來要見她的人嘍。」
「這位姑娘叫什麼?從哪裡來的?」
「哎喲,公子,這您可問倒我了,雖然這麼多人都想知道她姓什麼叫什麼、家住哪裡,到底長什麼樣子?但是她有話在前,只賣藝,不賣身,我也不能違背她的意思啊!」
玉如墨又問:「那要怎樣才能見到她,或者得聞雅奏呢?」
「要不說公子您來得真是巧啊,等會兒啊就有一場,這琴娘已經在紗簾後面候著了,因為在等一位貴客,所以還沒開演。」
「貴客?什麼貴客?」
老鴇得意地說:「就是太傅葉大人的乾兒子趙公子嘍,他花了三百兩包下了位置最好的一張位置,特意來捧場,眼看就要到了。
他想了想,「那,麻煩你也給我安排一張位子吧!」
老鴇面露難色,「哎呀,公子爺您不知道,因為這姑娘實在是太有名了,您看看,這滿樓的公子都是為了看她而來,坐得滿滿的,實在是沒有什麼好位置了。」
他眉心一緊,江輕樓立刻從旁邊塞給老鴇一張銀票,冷冷道:「廢話少說,你看這張銀票夠了吧?」
老鴇低頭一看那銀票上的巨額數字,驚喜連連,忙改口說:「恰好李尚書家的公子今天沒來,大概是他爹氣他最近常往青樓跑,又把他關起來了,他的位置還空著呢,公子這邊請。」
玉如墨低笑道:「原來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個道理是萬試萬靈的。輕樓,你怎麼會懂得這裡的門道?難道你常來這裡?」
江輕樓低著頭回答,臉色微紅,「屬下奉命查案的時候,難免會去三教九流的地方,所以這些規矩都明白。」
他坐到老鴇引入的座位中,只倒了一杯酒,耳邊便聽到老鴇熱情招呼著其他的客人們,一時間周圍亂糟糟的滿是抱怨,人人都急切聽到這琴娘的琴聲。
緊接著,又聽到鴇兒的高聲叫道:「哎喲趙公子,還當您今天有事來不了了,您看看,位子給您早就預備好了。」
玉如墨對這個趙公子依稀有耳聞,他是太傅葉大人一位朋友的兒子,認了太傅做乾爹之後在官場上並無建樹,只不過稍懂幾分風雅,經常廝混於這種地方,寫一些風月詩詞自鳴得意。
也因為如此,他相信這位趙公子並不認識自己,所以坦然地坐在位子上,沒有理會。
趙公子在一群人的前呼後擁中走過來,發現隔壁坐著的是個生面孔,不由得皺眉問道:「這人是誰?」
老鴇被問愣了,剛剛她光顧著口若懸河,竟然忘了問客倌的名字,只好含糊地說:「是個新來的公子,出手闊綽,就是不懂青樓的規矩。」
「原來還是個雛兒。」趙公子輕佻地大笑,言詞頗為侮辱。
江輕樓勃然大怒,正要上前理論,卻被玉如墨一把攔住,沉聲說:「我們今天來不是為了打架的。」
他雖然站住,但還是冷冷地盯著那位趙家公子,同時又困惑不解。到底王紆尊降貴跑到這種地方來想做什麼?
難道王會突然性情大變,對青樓女子有興趣?不對,讓王有興趣的似乎是那個剛剛他一直追問的琴娘……
或許這琴娘大有來頭,與王認識?但是,王是何等尊貴的人,又怎麼會認識這種身份低賤的人呢?
就在他滿腹狐疑的時候,琴聲忽然一響,所有人都直起身子,張大眼睛,興奮地盯著紗簾後因燭光亮起而映照出的那一道倩影。
唯有玉如墨眉頭深鎖,五指扣緊茶杯,有些緊張地側耳聆聽。
第六章
都說琴聲若美到了極致就如仙樂一般,但是紗簾後這位琴娘的琴聲或許用「仙樂」來形容並不恰當,那應該算是——魔音吧?
魔音才可以穿腦,才能夠如閃電一樣擊中人心,然後將人的靈魂都全部吸走。
這琴聲並不嘹亮,卻甚為撩人,彈撥之間幾乎引領了全場人的呼吸,並隨之起伏。
玉如墨向來沉得住氣,但是依然被這琴聲撩動得無法自持,而身邊的趙公子呼吸之沉重急促,讓他在心神如此混亂的時候都還能聽得一清二楚。
周圍其他人的反應更不必說了,雖然看不見,但是他們搖頭晃腦,如癡如醉的樣子,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到。
此刻他已經可以斷定簾後的人是誰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著該不該與她相見的時候,就聽到趙公子那邊突然匡啷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摔到地上碎掉了。
琴聲戛然而止,趙公子這才從夢中醒來,很是尷尬地說:「姑娘的琴聲真是能夠亂人心性啊,讓本公子聽得連酒壺都脫了手。」
老鴇忙陪笑說:「沒事沒事,別說一個酒壺,趙公子要是願意,再多摔十個也有老身給您收拾。」
趙公子笑道;「真是懂事的老媽媽,你當然會打如意算盤了,我給你那三百兩啊,足夠摔上千個酒壺了,不過,媽媽知道我今天來還為了什麼嗎?」
玉如墨聽他拿出一件東西塞到老鴇手裡,老鴇立即驚呼,「天啊!五千兩?」
周圍的其他人本來因為他無意間打斷了琴聲都很生氣,但是人人也不敢得罪,直到看他又如此間綽地掏出五千兩的銀票,皆倒抽了一口氣。
「媽媽啊,我來此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都想求見姑娘而不得回應,媽媽是最知道我的脾氣的,我向來不會亂來,況且我只是想見姑娘一面,絕無惡意的。」
「可是,可是……」老鴇為難地在原地轉圈,「可是老身也和您說過了,這位琴娘沒有賣身契在我這裡,她想做什麼,要做什麼,願意見什麼人,不願意見什麼人,我都管不了。」
「您就幫我傳個話,如果姑娘肯見我一面呢,這五千兩就是您的了。」
老鴇雖然為難,但捏著這張銀票的手實在是不願意鬆開,最終咬牙說:「行,您在這裡等一等,我去問問。不過,如果她不肯見人,您可千萬別生氣。」
趙公子聽到有一線希望,立刻雀躍起來,連聲說好。
只見老鴇正要下去對面的紗簾那頭,突然間有人清朗地說了一句,「且慢。」
全場人都看過去,老鴇一轉身,發現說話的人竟然是那位新來的公子,立刻堆笑道:「公子您有什麼吩咐?」
站起來的人是玉如墨,他淡淡地問:「是不是要見這位琴娘,必須花銀子才可以?」
眾人在下面一陣嗤笑,鴇兒聽他說得外行,又不好得罪,只得說:「並不是這個意思啦,見不見要聽我們姑娘的意思,不過……」
「不過有錢總是好說話,是不?」他自腰間的掛飾裡取下一塊玉遞過去,「麻煩您看看我這塊玉值多少錢。」
老鴇湊過去定睛一看,更是喜上眉梢。她當然是個識貨的人,雖然說不出這塊玉能值多少錢,但是這麼皓白如雪、晶瑩剔透的白玉,簡直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她囁嚅著說:「這、這東西實在是太貴重了。」
「應該比五千兩多吧?」
他此話一出口,趙公子先變了臉色,怒聲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既然一個人的價值可以以錢的多少來衡量,我也只好和公子你斗一回富。」玉如墨優雅地說:「既然媽媽也認為我的這塊玉足夠貴重,那麼我想今天求見這位姑娘的資格就應轉讓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