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樂知縣的媒婆纏上了。
「你不喜歡嗎?這樣好了,隔兩條街上,小客棧的女兒不錯,她十五歲了,屁股圓又大,保證能在五年內為您生下三個白胖小孩!很近呢,我帶您過去瞧瞧,好吧?」
「青衣兄,那間小客棧的飯菜不錯,懷真滿喜歡的。」鳳一郎埋首寫著經費細目,閒閒丟來一句。
青衣暗自深吸口氣,惱恨地瞪著鳳一郎。
這一切,都從那一天起!
自從縣民目睹他直接進入錢莊特殊的小房間後,謠傳他的身價已列樂知縣小富豪之流,只是他身份不高,是個隨從,因而一直被媒婆們忽略。
他從未計算過自身的身價,但他也自知東方非從未虧待他。
現在的他,買下幾間鋪子都不是問題。
而樂知縣的媒婆會發現這一點,全是鳳一郎要的計策!
現在仔細想想,鳳一郎應該清楚那天午後錢莊會有不少百姓,也早猜到他會在眾目睽睽下進房領錢……這鳳一郎究竟有何目的?
「青衣大爺,您還不滿意嗎?」劉媒婆都說干舌了,索性叫碗豆腐湯來潤喉。「不然,您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吧?」絕對不放過這頭大肥羊。
「……我目前還沒打算。」他終於勉強回了一句。
「沒打算?您年紀不小了,難道你要老了才成家,讓兒子喊你爺爺嗎?」
他充耳不聞充耳不聞。
鳳一郎吹乾墨跡,走向他這一桌,笑道:
「青衣兄,你仔細看,你的銀子都用在這上頭,絕不會多取一文。」
青衣隨意瞄了下,正要應聲答好,劉媒婆又拔尖地叫道:
「鳳老闆,你們鋪子要擴建,青衣大爺也有一份?」
「是啊,咱們鋪子不但要擴建,五年之內一定會再開分店。到時,青衣兄不但有銀子在錢莊當老本,名下也會有鋪子,運氣好點,十年之內應康、永昌,甚至京師都會有分店。」他畫下美麗的大餅。
劉媒婆暗抽口氣,撫著胸口。她吃過鳳寧豆腐湯,確實有這個潛力,如果這白髮男人說的是真的,青衣的身價預期可以暴漲,那就不是小客棧女兒可以配得上的,難怪他看不上眼……
「這、這要找誰呢?」劉媒婆喃喃著,生怕這頭愈養愈肥的肥羊被人搶走了。
青衣瞪著鳳一郎。
鳳一郎只是淺淺一笑,輕聲說:
「有個老婆也不錯啊。」
要娶你不去!青衣看在阮小姐的份上,硬是咬下忍住滿腹的怒氣。
懷寧剛送完豆腐回來,瞧見青衣在場,也沒有說什麼,逕自進鋪賣豆腐。
劉媒婆一瞄到懷寧,眼裡頓時金光閃閃。現在鋪子要擴建,將來再開分店,懷寧身價也會飆漲,加上生得實在俊俏——她立即上前,搭上懷寧,眉開眼笑道:
「懷寧大爺,你這手豆腐做得真是好呢!」
「是鳳一郎做的。」懷寧頭也不抬地說。
劉媒婆愣了下,不死心道:
「懷寧大爺,你今年也不小了吧,有沒有喜歡的姑娘兒,我為您兜一兜吧?」
懷寧不吭聲。
劉媒婆再接再厲,笑道:
「您瞧,跟你年紀相當的,早就抱好幾個小孩,將來您老了,也有個依靠啊。」
還是不吭聲。
一滴汗從劉媒婆的老臉滑落,她保持笑容:
「這樣好了,明天我帶幾個適合你的姑娘,讓你來看看……」
「要付錢。」金口終於開了。
「什麼?」
「來鋪裡都是喝豆腐湯的,不能白喝。」
老臉僵了。
青衣垂下視線,嘴角微勾。
鳳一郎拿過算盤,當作什麼都沒聽見,再重算擴建的經費。
青衣等著那多嘴媒婆找上鳳一郎。沒道理他受這種騷擾之苦,鳳一郎卻可脫身,他等了又等,等到那劉媒婆的三寸不爛之舌終於重傷了,抱著明天再戰的精神離去後,他不由得暗怔。
這老媒婆找他找懷寧,為何就是不找鳳一郎說媒呢?難道鳳一郎早有婚約?
「明天她來,我送豆腐。」懷寧平聲道。
鳳一郎笑著:「沒問題。對了,懷寧,我打算等冬故回來前,將鳳宅改建。」
「好。」懷寧又補一句:「記得,豆腐桶照樣擺在她的院子裡。」
青衣迅速瞪向他。
鳳一郎笑著說道:
「當初鳳宅是臨時棲身之所,沒有多作考量,如今已有長遠打算,這屋子改建是勢必要做的,多虧青衣兄成了鋪子合夥人,讓我們手頭寬裕點,全力放在鳳宅上。這屋子是要住十幾二十年的呢。」
「不客氣。」青衣道。他也是被迫的。
「其實,青衣兄若有好機會,也許可以接受劉媒婆的意見,去瞧瞧好姑娘。」鳳一郎好心地建議。
「多謝鳳兄關心,青衣自有打算。」青衣冷淡道。
鳳一郎也不鼓吹他,微笑地跟他分析每一筆費用的來源,確保這個合夥人不會自認受到任何的委屈。
青衣心不在焉地聆聽,想著這幾日要怎麼避開劉媒婆的催命魔音。過兩日鋪子擴建首日,他理應到場,那時怕是劉媒婆又要找上他了……
他暗暗咬牙,惱怒這個鳳一郎的算計。
他要不要成家干鳳一郎什麼事?這麼愛成家,不自己去……心思頓了下,視線落在鳳一郎的白髮藍瞳上。
他家主人跟阮小姐相遇的那一年,他也知道了這對義兄妹三人。十年下來,他從初時驚訝到現在早已習慣鳳一郎的異貌,並且欽佩他滿腹的才智。
但,才智並非皮相,沒有長年相處是看不見的。樂知縣百姓……不會把女兒交給這個男人的。
一時之間,青衣百味雜陳,直覺再看他一眼。這樣一個與他家主人才智相當的男人,卻沒有女子慧眼識英雄,實在有點令人惋惜。
「青衣兄,今天鋪子會早關,不如一塊回鳳宅喝個小酒吧?」鳳一郎笑道。
先前的惋惜立即煙消雲散,青衣嚴陣以待。
鳳一郎的任何話、任何舉動,都必須小心過濾,以防有詐——這是他的切身之痛,絕不容再犯。
感情篇——《及時行樂》之你的眼睛看見了什麼?
鳳二郎眼裡的真實
應康城,阮府——
「我真的不明白啊……」陳恩喃道,緊緊鎖住剛回府邸的少爺跟女扮男裝的夫人。
「陳恩,我知道你不明白,那就由我來點醒你好了。你是來報恩的,不是來以身相許的,不要用那種很奇怪的眼光看著少爺,我很怕哪天你襲擊少爺耶!」
守在樓宇角落的陳恩,緩緩回頭,瞪著不知何時出現的陽光男人。他深吸口氣,問道:
「二郎哥,我是不是漏掉什麼?我襲擊少爺?」就算要他自殘,也萬萬不會傷到少爺一根寒毛的!
鳳二郎——即為阮府女總管鳳春的義子之一,他十分嚴肅地說:
「陳恩小弟,我注意你很久了。少爺每次出門,只要沒帶你出去,你一定守在門口等他回來,尤其我發現你瞧著杜畫師的模樣,簡直可以跟母夜叉相比了!你喜歡少爺歸喜歡,可不要動手動腳的!」
「二郎哥,你胡說什麼!」陳恩脹紅臉,氣聲道:「我瞪著杜畫師,是因為、因為明明爺可以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不必勞心勞力,沾惹一身銅臭,這全是從杜畫師來到阮府開始的……」
鳳二郎沉吟半天,道:
「老實說,我也不太明白……」
「二郎哥,連你也站在我這邊……」
鳳二郎點頭插嘴道:
「我也不明白,我都已經提醒過少爺,杜畫師生得極醜,用毀容二字形容也不為過,為什麼少爺還往火坑裡跳?難道真愛無敵?」
陳恩聞言,一臉激動瞬間停格,緩慢地對上鳳二郎認真的眼神。
半晌,他開口輕輕吐出一個字:
「丑?」
「是啊,就算鳳春跟她是閨中密友,我也不得不老實說上一句:少爺瞎了眼也許是件好事。」
「……」陳恩回頭,望向那個他看不順眼的杜畫師,然後用力揉著眼,確認自己眼力無誤後,十分懷疑地看著鳳二郎。「二郎哥……你看得見我?」
一掌正中陳恩後腦勺。鳳二郎罵道:「廢話,你當我是盲眼少爺嗎?」
「那……你覺得爺兒生得如何?」
「那還用說?當然是英明神武、英俊瀟灑、英風陣陣……混蛋陳恩,你是欺我沒你書讀得多,是不?反正少爺就是生得好看極了!」
嗯,意見一致,除了「英風陣陣」外。只是……陳恩又問:
「鳳大娘呢?你覺得她相貌如何?」
「鳳春?」一提到她,鳳二郎俊目亮晶晶,活像夜裡最亮的星子。「當然是天女下凡、天下無雙、天下無敵、天天開心……混蛋陳恩,你是欺我的書讀得少是不?總之,就算我書讀得不多,也可以很明白告訴你,鳳春在我眼裡,是天下間最美最美最美的女子!就算她七老八十了,我也絕不改初衷!」
「是是是,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二郎哥不必再說了。」陳恩連忙附和道。
鳳春……真的很美嗎?他怎麼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