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執起她的小手,笑盈盈道:
「既然妳要求,我也不反對。淺眠算什麼?若妳吵到我,那咱倆就想些不用睡覺的事,這也挺樂的,不是嗎?」
她面不改色地陪笑:「既然東方兄不介意,那我……就真的真的幫忙收拾你的衣物了。」
果然!果然她猜中了!他就等著她這句!她的自由,真的飛了!
「好啊,就全交給妳了。」他喜色滿面。
「東方兄,以後我若晚歸……」
他瞟她一眼,不以為然道:
「晚不晚歸,隨妳。」見她大喜,他又懶洋洋道:「在這種小小的縣裡,實在沒有什麼值得我熬夜的有趣事兒,妳若晚歸驚擾我,後果自理。」
「……多謝東方兄的暗示,我謹記在心。」換句話說,她最好識相點,否則他會耍出什麼花招,他不負責。
她摸摸鼻子,一句話:認了。
他跟她用飯,都習慣在小廳裡。他笑著入坐,為她夾子清淡的菜色,道:
「冬故,這都是妳愛吃的小菜,妳多吃點,身子胖些才好抱。」
她心有所感道:「東方兄,你我平常不見得天天見面,能難得共聚吃早飯,我真是開心不已。」
「妳若喜歡,那以後就天天吃早飯吧。」
筷子停在半空中,她斜看他一眼。
東方非笑道:「妳下願意?」
「不,不是不願意……」
「那就擊掌為誓吧。在我有生之年,只要妳我無事,就天天一塊用早飯,絕不容其他女子坐上妳的位置。」
她一臉錯愕。
就連守在小廳外的青衣,也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東方非挑起眉,挑釁地等著她的回應。
她張口欲言。東方非一諾千金是出了名的,此舉分明是——
鳳眸微瞇。「冬故,妳不敢?」
「不,只是……」她霍然起身,豪邁地說:「既然東方兄敢承諾這種不離不棄的諾言,小妹也不是縮頭烏龜,奉陪了就是!」跟他三擊掌,以成誓約。
東方非笑意盈盈,道:
「好,妳真爽快,冬故,我就欣賞妳這點。」
她坐回椅上,準備繼續吃早飯。
「說來也真奇了,成親之後,我對妳的興趣只增不減,白天看見妳這硬骨樣兒,我總是看得津津有味;夜裡我怎麼嘗妳,總是百嘗不厭。冬故,妳說,我對妳可有放下執念的一天?」
筷子再度停住,一股寒意從背脊竄起。津津有味?這種曖昧的語氣跟言詞,真的令她再度毛骨悚然了。
男歡女愛,理所當然。平日也還好,但有時他把她當成上等骨頭二夜百嘗」,她是根本吃不消。論在閨房裡的厚顏程度,她是遠遠不及東方非的。
她勉強笑道:
「多謝東方兄厚愛,這個……繼續吃飯吧!」埋頭大口吃,吃得飽飽的,好有精神應付許多事,當然,也包括應付她這個才成親半年的夫婿。
東方非看她一眼,笑了笑,陪著她舉筷共食。
過了一會兒——
他笑問:「冬故,昨晚妳嘗我是什麼滋味兒?」
她差點噴出飯來,在他熱切的等待下,她終於勉為其難地說道:
「這是小妹第一次吃人,實在沒有太大感想。」
「這不成。昨晚妳盡心盡力,一定有個感想,妳儘管說,我不會責怪妳。」他就愛看她手足無措的呆樣兒。
她垂下視線,在他的催促下,低聲回應:
「……小妹……前半段,形同嚼蠟……後半段太累了,所以……食不知味,不敢棄之……」
感情篇——青衣的春天
聖康三年·春
在阮冬故與東方非前往應康城提親的第二天,豆腐鋪前一名白髮男子與青衣男子互相施禮,客氣到十分虛偽的地步
「青衣兄,請。」
青衣回禮,道:
「鳳兄,您先請。」
鳳一郎笑道:
「以後咱們就是『夥伴』了,何必分先後呢?那,一塊走吧。」
青衣沒再拒絕,與他一塊前往錢莊。
少說話,以應萬變,這是他防鳳一郎的方式。但顯然鳳一郎並沒有察覺他的防備,繼續跟他閒話家常著——
「青衣兄,既然冬故與東方非上應康兩個月,你待在府裡也無聊,不如時常上鋪子坐坐吧。」
「多謝一郎兄的美意,但府裡尚有許多僕役,管事者不在,總會有點麻煩。」青衣始終以禮應對。
「這倒是。不過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豆腐鋪你佔了一部份……對了,你不會介意冬故也佔上一份吧?」
「當然不會。小姐為鋪子盡心盡力……甚至在大冬天洗碗,這比起只出銀子的我,更有資格擁有鋪子。」語氣暗示鳳一郎不該讓尊貴的小姐洗碗。
鳳一郎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接話。過了會兒,他又道:
「對了,青衣兄,在幸得官園內,鳳某曾有幸見你武藝,有空你倒是可以跟懷寧互相切磋,以免功夫擱下了。」
「鳳兄請放心,自在下習武以來,無一日擱下過。」
「那就好。不過才智可以天生,但習武卻要日積月累,有名師指點。冬故跟懷寧有同門之誼,可惜冬故後來為官,沒有空閑習武。青衣兄,師承何處?」
「我自三歲習武,先父即為嚴師。」青衣小心答道。鳳一郎不像是一個對武藝有興趣的人,有意無意的把話題導進這裡,到底是為什麼?
鳳一郎很快地給了他解答,笑著坦白道:
「青衣兄莫要見怪。東方非為首輔時,招惹多少敵人,你也是知道,將來冬故在他身邊,這危險性……」
「鳳兄請放心,小姐有難,青衣必以命相護。」
「那一郎就在此先謝過了。」鳳一郎朝他感激作揖。
青衣連忙施禮。「這是我的本份。」
兩個大男人在街上你來我往,維持表面平和氣氛。
鳳一郎再與他閒聊,話題都在樂知縣上頭。
「這是我在樂知縣的第兩個春天,也對這裡的氣候逐漸適應了。青衣兄,你小心時節交替,氣候不穩,易惹風寒。」
「多謝鳳兄關心,青衣會注意的。」語畢,兩人正好來到錢莊面前,青衣微地一愣。
錢莊大門前,大排長龍。
鳳一郎狀似煩惱地歎道:
「這真麻煩,是不?青衣兄,要勞你等待了。」
「這倒也不必。」青衣直接走進錢莊。
錢莊的老闆一見到青衣,面露喜色地迎上前,道:
「青衣大爺,您老是來兌銀票,還是——」
青衣打斷他的話,道:「我領一百兩銀。」
「是是,請進請進。」在眾目睽睽之下,錢莊老闆將他們迎進小房間裡,而後去安排調銀事宜。
鳳一郎微地揚眉,溫聲道:
「青衣兄,當初說好,入伙合資只須五十兩而已。」
青衣面不改色答:「上回我看見小姐一天之內送了五趟豆腐。」
「這是常事,怎麼了?」鳳一郎和顏悅色地問。
「鳳兄打算在買下鋪子的同時,也買下鳳宅,這幾個月才會這麼忙碌?」
「是啊,照我預估,地價會再飆高一倍,再不下手,會更吃力。」
「那鳳宅也算我一份。」
鳳一郎面色無波,道:
「青衣兄,鳳宅為我們義兄妹三人所居之處,你這算一份……」
「就當是我對小姐的娘家盡一份心力。鳳兄,你可乘機改建鳳宅,將來小姐回娘家,也不必委屈。」
「我曾對冬故提過,她的未來,由我跟懷寧負責。青衣兄,你這屋子改建的五十兩銀,鳳某只能心領了。」
青衣瞇眼,不悅道:
「鳳兄拘泥在這種負不負責的小事上,寧願讓小姐睡在那種破房子裡?」
鳳一郎也不生氣,笑道:
「這事再從長計議吧。」
青衣還想說什麼,錢莊老闆已經捧著盒子進來。
「青衣大爺,這裡是一百兩銀子。」
「嗯。現在你認清楚他,他是鳳寧豆腐鋪的老闆,將來他來錢莊,可領我名下的任何財產。」
「青衣兄,這……」他表面驚慌。
「鳳兄不必客氣,將來鋪子改建,如果還需要銀子,請儘管自取,我在我家主人身邊,無法時刻過來。」
「……」鳳一郎歎氣道:「那就先多謝了。」
「今日你我約定來錢莊,你不就早料到此刻了嗎?」
鳳一郎輕詫,而後苦笑:
「青衣兄,你多想了。我鳳一郎圖的,並非你的錢財,當年她為官一年最多不過二十兩,我們三人日子苦哈哈也甘之如飴,如果我有心謀財,今日錢莊絕對視我為大戶。我這一切,固然是為了她,但,多少也為了你啊。」
「我?這點鳳兄不必多管,我現在很好,將來也會很好。」
「即使孤家寡人?」
「目前我不打算成家。」
鳳一郎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而後淺笑道:
「這……很難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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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午後。
因為他家主人跟小姐還在應康城,他便過來鋪子瞧瞧。
懷寧去送豆腐,鳳一郎邊顧鋪子,邊忙著寫下鋪子擴建的經費細目,而他——
他閉上眼。
「青衣大爺年紀不小,早該成家生子了!西北巷裡的姑娘今年十八,雖然帶著弟妹,但品性良好,青衣大爺,我帶你去看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