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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春眼裡的真實
一到帳房,陳恩就不時地揉眼睛,揉到兔子眼,也要看個分明。
他眼睛接收到的真相是——鳳春美中帶俊,但要說是天下最美的女人,未免也言過其實了點……是他的眼睛出了問題,還是二郎哥的腦子燒起來了?
「陳恩,你盯了我一上午,是有事想跟我說嗎?」鳳春笑問。
「鳳大娘……你覺得杜畫師生得如何?」
「杜畫師?」鳳春詫異,古怪地看他一眼。
「妳、妳別誤會,我對她一點意思也沒有!何況她是爺的妻子,我怎敢亂想?」可惡!都是那個女人害他被誤會!他結巴道:「我只是想、想聽聽旁人對她相貌的形容而已,妳要不說也沒有關係啦!」
鳳春不以為意,笑道:
「杜畫師不就長那個樣嗎?不算醜也不算好看,跟她的聲音比起來,是有那麼點失色。」
「……」他的眼睛跟少爺一樣瞎了吧?好想戳戳自己的眼珠,看是哪兒出了問題!「那,鳳大娘,爺兒呢?妳認為爺兒的長相如何?」
「少爺他承襲老爺跟夫人的相貌,生得俊俏不說,穿起官服來,簡直是……」
接下來的歌頌他沒細聽,因為已經很清楚地明白在爺兒的相貌上,三人的想法完全一致。
那為什麼透過三人的眼看杜畫師,卻有完全不同的形容?
難道他的眼睛看見的杜畫師是有人冒充?還是,二郎哥跟鳳春蓄意貶低杜畫師的長相?
他倆是母子,自然是同出一心……莫非,他們早對杜三衡不滿了?
陳恩愈想愈亂,一個下午,一看見人,就不停地張眼瞇眼打量打量再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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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臥秋眼裡的真實
每到夜晚,阮臥秋總會讓他念完一本書,才上床就寢。
這一天,在秋樓裡,陳恩心不在焉念著書,悄悄退後一步,正好可以窺見內室打盹的杜畫師。
雖然他不怎麼喜歡她,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眼裡的杜畫師,算是一個貌姿頗佳的女子……難道,杜畫師是妖怪,才會在每個人眼裡都是不同的相貌?
「陳恩?」
「我在。」他連忙回神。
「你在看哪兒?」阮臥秋沉聲問道。一句書裡的話重複四、五遍,任誰也能聽出這孩子的不專心。
「我……我……爺兒,我是不小心瞧見杜畫師倚在床頭睡著了。」
「她睡了麼?」阮臥秋攏眉,正要遣退這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孩子,又覺得這孩子欲言又止,於是問道:「你心裡有事?」
「爺……你知不知道杜畫師長得很醜?」陳恩忍不住脫口。
「是誰告訴你她醜的?」
「二郎哥跟鳳大娘!」
「你呢?」
「我?」
「你不覺得她醜?」
「我……我眼睛有問題,自然不能算準!」
阮臥秋搖頭失笑:
「你不信自己眼裡的真實,卻跑去信別人的,那麼你的眼睛又有什麼用呢?」
「不不,爺,你的眼睛不方便,心裡可以幻想她很美,而我眼睛雖然看得見人,但一定有問題,才會看不見二郎哥跟鳳大娘說的真實!」
「你這麼篤定他們看見的一定是真實?」
「當然!二郎哥說您是天下間最俊美的男子,鳳大娘也一口認定你的相貌舉世無雙,他們說的都是實話啊!」
阮臥秋聞言,不知該氣該笑。
「陳恩,那是因為我是他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自然認定我是世上最好看的人,將來,你心裡也會有這麼一個人。」
「不會不會,現在我心裡就有這麼一個重要的人——」
「那個人絕不會是我。」阮臥秋平靜地說道:「我不過是你生命中的主子,將來你會遇見一個心愛的女人,那時就算旁人再怎麼否定,你仍會不改初衷,認定你眼裡所看見的一切。」
陳恩聽他說得肯定,張口想要辯駁,卻不知從何駁起。當年尚是幼兒的他,以為必死無疑,但卻在劊子手下手的剎那,瞧見一個男人一身狼狽滿眼是血地衝進法場救人——從那時起,他的眼瞳一直一直印著這個英偉的身影不曾褪去。
以後,會有其他人霸住他的眼嗎?怎麼可能?
陳恩抬起眼,目不轉睛地看著阮臥秋,好奇地問道:
「那,在爺的心目中,杜畫師又是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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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恩離開後,阮臥秋精準無誤地走到內室床緣,探手摸向床頭,輕碰她的頰面……果然,她又等他等到睡著了嗎?
「幻想啊……」他低喃。他是個瞎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黑暗裡幻想她的長相。不管他怎麼摸,還是無法在腦中勾勒出她真正的長相。
幻想幻想,如果幻想能成真,多希望她的相貌會是自己心中所想的。
「阮爺,你打算站著抱我,抱到天亮嗎?」帶倦的困意有笑。
阮臥秋立即鬆手,惱道:
「妳不是睡了嗎?」
「我是睡了啊,你一進來,對我又摸又捏的,我不醒也很難了。」
他聞言,暗鬆口氣。幸虧她是在陳恩走後才醒的,沒有多聽到什麼不該聽見的話。他摸索著熄了燭火,答道:
「下回我會多注意點,妳休息吧。」
他側耳聆聽她的動靜,等她上床了,他脫下外袍,也跟著摸上床,隨即,她的身子偎了上來,主動環住他的腰身。
香氣撲鼻,勾人無限遐想。
她是一個很貪歡的女人,床第之事多半是她主動要求,也許外人認為她不知羞,但他這個盲眼人卻能因此安下心來。
她深愛一個男人,必會熱情索求他身心上的愛情,缺一個也不行。一旦她不愛了,反而得過且過,敷衍了事。
所以,黑暗之中,他暗自等著——
等著等著,今晚她卻沒有任何的主動,他不由得暗惱。
這女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修身養性一向不是她的樂趣,偏偏她已有月餘不曾主動要求行房。
像拒房事於千里之外。
她這是什麼意思?讓他不安嗎?還是……
「阮爺,你在想什麼?」困盹的聲音從他懷裡模糊不清地響起。
他板著一張臉——反正黑暗之中她也瞧不見他。
「沒事。」
「那你發洩似的把我摟得這麼緊?我骨頭都快碎了呢。」
「哼。」依舊沒放鬆力道。
「阮爺,你有不快活的事?」
「沒,妳睡覺吧。」他沉聲道。
「唔,肯定是陳恩惹你不快活了。讓我想想,方纔他是如何讓你不高興的?」
沒有焦距的俊目立即瞪向她。
「妳……」
「他好像問你:在爺兒的心目申,那杜畫師又生得何等模樣?是不?」
「杜三衡!」這女人!
「阮爺,現在黑漆抹烏的,我看不見你,可是,我可以『幻想』你又氣又惱的模樣。」她笑道。
「我又氣又惱什麼?聽見了就聽見吧!由得妳笑得這麼……這麼賊?」
「是是是,你答:我是瞎子,又怎知她生得什麼模樣?這句話確實沒什麼了不起的。」她笑聲如鈴。
他咬牙,大可翻身就寢,不理會她的調侃,偏偏摟著她睡已是習慣。這女人,就愛嘗盡甜頭——
忽地,軟唇吻上他的下顎,他不及一怔,懷裡香軟的嬌軀微動,用力吻住他的嘴。
唇舌互纏,熟悉的情慾被她挑起,他暗暗鬆口氣,差點以為她對他身子的貪念已經不再……
雙手滑進她的單衣內,輕觸她細膩的肌膚,等著她主動說出索求——
「要一個薄臉皮的男人很坦率地對自己的妻子說出心愛的話來,那真的挺難的,是不?」她輕聲喃著。
「什麼?」他一時回不過神來。
杜三衡壓住他的手臂,低啞的笑道:
「阮爺,你別誤會,今晚我只是想親親你,並不是要……嗯,親熱的。」
他聞言,俊臉佈滿惱意。明明她的聲音帶著情慾,偏要整他嗎?
「這麼晚了,你不是天一早還要出門嗎?」她笑,聲音輕柔:「言歸正傳,既然你沒那麼坦率,由我說,也是一樣的。」
「說什麼?」他沒好氣道。
「相公,我很愛你很愛很愛你,愛得要命,愛得我五臟六腑都疼了,就算下輩子你我要再在一起,你會再瞎一次眼,我也會從現在開始誠心祈禱。」
「妳……」他皺眉。
「好吧,最後一句比喻當我沒說過。」指腹憐惜地撫過他的眼角。杜三衡笑道:「我的眼睛看不見,可是,我一直在看著她,這句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即使不是對著我說,也夠我回味一輩子了。」
她果然聽見了!俊容微熱但鎮定如常,不發一詞。
「阮爺,你想不想再聽我說一次我很愛你,愛你愛得要命,愛你愛到我絕不放手?」笑聲中出現皮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