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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綠痕

  遠遠自另一方揚起的漫天沙塵,幾乎遮蔽了半片天空,馬秋堂茫然地抬起頭,發覺來者的數量甚為龐大時,有些懷疑地將兩眼移至遠方,當那一面面熟悉的西字旗映入他的眼中時,他不禁睜大了眼,眼底靜盛著難以言喻的錯愕與不信。

  遠在軍隊前頭,漠地上那道遭夕日拉長,正一步步朝他走來的身影,是他怎麼也無法錯認或懷疑的。

  親率大軍前來加入戰局的孔雀,看了遠去的廉貞與封誥一眼,而後慢條斯理她揚起百鋼刀,在夕陽的照射下,百鋼刀反射出比起以往更加燦亮刺眼的光芒。

  「這不可能……」馬秋堂訥訥地搖首。

  這人……是孔雀?不,孔雀早在上回就已死在他的冥斧之下了,由他親手所為,亦是由他親眼所見。而那時,孔雀的屍首是由石中玉帶回中士的,就連段重樓也再三地告訴他,孔雀確確實實是死在他的斧下了……

  那麼,眼前的這人,是誰?

  熟悉的破空斬,在下一刻劃破大地兇猛朝他而來,兀自忍痛的馬秋堂一手掩著肩頭,揚起手中的冥斧奮力抵擋,卻抵不住比起以往更加深重的刀勁.他的雙腳,硬生生地在沙面上滑行了一段距離後,這才勉強止住退勢。

  遠遠就已瞥見阿爾泰屍首的孔雀,揚起百鋼刀再次指向他,並對他露出一抹冷笑。

  「我想,咱們之間,有兩筆帳要算。」

  ☆☆☆☆☆☆☆☆☆☆  ☆☆☆☆☆☆☆☆☆☆

  白色的雪花,在靜夜裡無聲地落在屋瓦上,坎天宮宮內深處,幾盞照明的宮燈,在這深冷孤寂的子夜裡,燈影奄奄欲熄。

  一道黑影自廊上一閃而過,輕巧地開啟內宮之門後,即閃身進入內宮深處,直闖浩瀚的御書房。

  一手撥開總是垂曳至地的長簾,楚巽抬起一手在牆上不停地摸索著,好一會,在他的指尖輕敲下,一道藏在牆裡的暗格緩緩開啟,他忙不迭地移來一盞宮燈照明,再小心地自暗格內取出一隻浩瀚小心珍藏的木箱。

  揭開木箱後,搖曳不定的燭火下,三片色澤如虹的石片靜靜在光影下閃爍,確定自己找著東西後,一塊始終懸在他心上的大石,這才安穩地放下。

  冷不防地,浩瀚平淡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那是假的。」

  完全沒察覺到他來到的楚巽,慌忙轉過身,不意卻撞倒了身旁的宮燈,在一室又顯得黑暗時,浩瀚朝後揚揚掌,登時一室的燭火整齊燃起,明亮如晝,任所有人都無所遁形。

  「假的?」身為震雷宮總管的楚巽,不相信地看著手中的木箱。

  「嗯。」浩瀚微偏著頭,語調慵懶地應著,「真品朕已拿走了。」

  「我不信。」刺探多年才知道浩瀚將東西藏在這的他,仍舊是拿著手中的木箱不放。

  浩瀚無所謂地聳著肩,「由你。」

  泛著銀光的長劍立即出鞘,劍尖直指向浩瀚的眼眉,楚巽的兩眼不停地四下打探著這間書房,卻怎麼也找不著一絲人影。

  對那柄長劍不以為意的浩瀚,走至一隻擱在爐桌上的小暖爐前。邊烤暖著雙手邊問。

  「麗澤命你來拿的?」以往麗澤除了他外,誰都懶得搭理,獨獨只跟這個震雷宮總管走得近,這要他不知道主事者是誰,實在是有點困難。

  自麗澤以天孫之姿返回天宮後,麗澤就一直不採取任何行動,他想,麗澤與他一般都在等。只是,麗澤等的是這名能為他拿來另外三片石片的楚巽,而他,等的則是那兩個腦袋己快保不住的日月二相。

  他瞥了瞥空白的牆面一眼,心裡有數地再問。

  「朕掛在這的女媧畫像,也是麗澤命你取走的?」說起來,那幅畫,可是這帝國代代相傳的古物,據先人說,那幅女媧繪像,是百年前神子在女媧面前,就著女媧的面容一筆不差地繪下的,百年後的今日,若有人想知道女媧這神人生得是何模樣,就只能藉著這幅畫而得知。

  在楚巽始終都不答腔時,知道自己猜對不少事的浩瀚,忍不住一手撫著下頷輕笑。

  「你笑什麼?」

  「沒什麼,朕只是明白了一事。」對他而言,畫的本身並不值什麼錢,也沒有什麼重要性可言,但對某個人來說,可就深具意義了。

  「何事?」

  「麗澤的心事。」浩瀚朝他眨眨眼,一手指向那只木箱,「那玩意,你愛拿就拿吧,只是,到時麗澤恐怕會怪你辦事不力就是了。」

  「我要離開這。」絲毫不相信他的楚巽,揚高了手中的長劍。

  浩瀚微笑地問:「朕可有攔你?」

  總覺得他面上的笑意很刺眼,楚巽一手將木箱放至胸口,快步走向他一劍架上他的頸間。

  「笑?再過不久,我看你還笑得出來嗎?」他以為就只有他會在暗地裡有動作嗎?麗澤早就為他安排好下一步棋了,再加上,只要有了這三片石片,到時麗澤還會將浩瀚放在眼下?

  「何解?」

  「六器將軍已包圍了帝京。」有著十足把握的他,得意地揚高了下頷。

  浩瀚點點頭,「是嗎?」

  「你不意外?」楚巽瞇細了眼,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反應竟是這般平淡。

  「朕該嗎?」浩瀚反而覺得他很強人所難。

  猛然自暗地裡橫掃出來的軟劍,在楚巽來得及看清之前,冰涼又柔軟的劍身已緊緊纏上他的頸項,阻止他再繼續威脅浩瀚一字一句。

  「你不認為,在你把劍擱在他的脖子上之前,你該先問過我嗎?」手握著劍柄的晴諺,站在他的身後,低聲問向這名與她同樣都是總管的同僚。

  動彈不得的楚巽,趕在睛諺動手之前,想先行一劍劃過浩瀚的頸項,可傾全力抽回軟劍的晴諺,動作仍是較他快了些,霎時殿中燈影搖晃了一下,在下一刻,浩瀚動作飛快地來到晴諺的身旁,扶穩氣喘吁吁的她。

  低首看著她毫無血色的面頰,兩眉深蹙的浩瀚,邊撫去她額際上的冷汗,邊一掌環過她的腰際,將她拉靠在他的身上。

  「誰讓你下床來著?」感覺到她的無力,他心疼地將她摟得更緊。

  她沒好氣地抬首睨他一眼。

  「你以為我會任人威脅你?」能讓她大半夜的棄床不顧,帶著一身未癒的傷跑來這的原因,除了他外還有什麼?他究竟知不知道方才擺在他脖子上的東西,害她險些停止了心跳?

  浩瀚二話不說將她打橫抱起,穿過幾道,小門後回到寢宮,將她放回仍帶著溫暖的被窩裡,可上了榻的晴諺,卻怎麼也不肯乖乖躺回去。

  凝視著她那似乎隱隱閃爍著怒火的明眸,浩瀚輕輕歎了口氣。

  「想說什麼就說吧。」

  「昏君!」將楚巽的話全聽進耳裡的她,氣呼呼地扯過他的衣領,「你這個皇帝是怎麼當的?」

  「你身上有傷,最好是別動氣。」任她發洩的浩瀚,只是淡淡地提醒她。

  「什麼派六器守護帝京?」她愈想愈覺得他是貨真價實的昏君,「結果呢?正好稱了麗澤的心意包圍帝京!」這下子可好,才被圍過一回,又再被圍一回,他是嫌外患不夠,在家裡閒著,所以不怕內亂多嗎?

  浩瀚輕柔地拉開玉掌,翻過掌心,在上頭印下一吻後,才慢條斯理地道。

  「朕知六器是麗澤的人。」除了忠心耿耿的黃琮之外,其餘的六器將軍,早在多年前就落入麗澤之手了,若不是為了制衡六器,他又何須替自個兒找來保命也保國的四域將軍?

  什麼?

  「你……知道?」她呆愣愣地瞧著好似所有事都瞭然於心的他。

  「不難明白,不是嗎?」他雲淡風清地笑笑,說得好像很簡單似的。

  是根本就很難明白好嗎?

  壓根就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晴諺,一手撫著額,也不想去探究這男人究竟背著她知道了多少秘密,眼下的她只想知道;早就有此準備的他,是想怎麼收拾這一團新起的亂子。

  「你有何打算?」

  「等。」浩瀚邊說邊將榻上的厚被披上她的肩頭。「老規矩。什麼也不做,咱們只要等著就成了。」

  晴諺挑高了彎彎的柳眉,「等什麼?」他認為這回救兵會在他等著等著,就從天上掉下來嗎?

  「你忘了朕還有四域將軍?」

  「等他們?」她的眉頭愈皺愈深,「他們能不能自四域裡活著回來還是一回事呢。」他還指望那些遠水來救近火?說不定等那四人回來,帝京早就易主了。

  浩瀚伸出一指輕點著她的俏鼻,「你認為,朕會做沒把握的事?」

  晴諺深深吸了口氣,許久,在他的目光下不得不承認。

  「……不認為。」的確,他就算再如何昏庸,也沒蠢到那種地步。

  「那就成了。」他心情不錯地親親她的粉頰以茲獎勵。

  她一手推開他的臉,滿面愁容地向:「若四域將軍們趕不及回京,六器之事,你想怎麼辦?」

  「嗯……」他一手撫著下頷,沉思不過半晌,馬上將責任推給另一人,「我想,無邪這回應當會氣壞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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