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下,沒有繼續,似乎在思考她的話。
大雨忽然由天而降,而且越下越大……將他倆都淋得濕透了,可是他不但沒有起身,仍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身下的她。
她再也忍不住地大嚷:「你這瘋子,就算大雨不能讓你清醒,但總可以起身讓我進去避雨吧?!」
他思考著她的抗議與咆哮,最後終於讓步。起身的同時,一把拉起她,俐落且快速,但卻不讓她離開他的身邊,只是仰望天空,轉移話題。
「伊莎貝拉飛走了!妳知道牠們到哪裡去了嗎?」
「躲雨去了!」她大聲回敬他,又罵了句:「你真是個瘋子!」
「哈!」他抓起她的手,就往前跑,「快,我們也去躲雨。」
「後知後覺--」本想罵他「豬」,最後還是閉上嘴巴。
「哈--這雨下得好!下得好!」他狂笑道。
「當然好。」不然她不就被他吃了?
只是她不明白,他口中「下得好」的真正意思,是指「將他從慾望的洪流與征服的意念中拉了回來」。
老太婆也不知何時站在門邊,睇著這兩個歡喜冤家。
看到她,慕林命令她,「我們需要一大盆的熱水。」
葛風蝶不可思議地反望著他。
「難道我真的得帶個病西施回紐約?」他朝她露出調侃的笑容。
「慕林!」她抗議大叫。
「我喜歡妳叫我的名字的調調!」他笑得更狂放了。
第五章
「你是瘋狂的人!」老太婆劈頭第一句話就衝著慕林咒道。
「是吧!」慕林不以為意地回道,逕自牽著葛風蝶的手往裡走,渾身濕漉漉的他不但不顯狼狽,反倒更顯頎高與威嚴。
「你這樣會害死伊莎貝拉的!」老太婆仍不退讓。
「笑話,牠們早飛走了!」這老太婆簡直語無倫次,「我們需要熱水,否則我們才會病死。」
「我不是說那些蝴蝶!」老太婆不假辭色地說。
他的臉色一整,瞥了葛風蝶一眼,「她?!」
老太婆不語。
他忽然覺得哪裡不對,立刻回復一個有經驗又負責的醫生該有的態度。他轉向葛風蝶,「妳的肺功能好不好?」
她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
「妳每年有沒有定期做健康檢查?」他又問。
「那得看看有沒有時間與金錢。」
「要命!」他低咒了聲,旋即命令道:「快,快為我們準備熱水!」
「就在後面。」老太婆這才出聲。
他二話不說馬上拉著她往後方走去。
「快脫掉衣服!」他不顧一切地為她寬衣解帶。
「你幹嘛?」她又羞又窘,連連拍打他的手。
他這才發覺自己過於躁進,「我先出去,妳快脫,然後馬上泡熱水。」說話的時候,同時為她掩上浴室的布幔。
「那你呢?」她擔心地問道。
「如果妳希望我倆共浴,我也不反對。」他背著布幔糗道。
「休想!」
「那還問我幹嘛?」
「你可以先脫掉濕衣服。」
「好便宜那老太婆?」他不正經地回應。
「你這張嘴真壞。」
「快脫,快洗!慢了,我就進去幫妳洗。」他故意威脅道。
「真想罵你豬,卻又覺得有失口德,可是,你的嘴真的很壞。」她邊說邊解開扣子。
「妳敢罵,我就進來,正好符合中國人所說的『豬頭』。」他邊笑邊離開。
「慕林!」她氣得大叫。
「要我進來嗎?」他邊走邊回應,卻對上老太婆的雙瞳,臉色旋即一整,「為什麼妳這麼肯定伊莎貝拉會有事?」
「觀察的。」老太婆氣定神閒地說道。
「我還不知道妳是醫生。」他不以為然地道。
「臭小子,你以為這世界是由你一個人掌握的嗎?」
「我從沒這麼說。」
「你卻這麼做!」
「妳這不是找碴?」
「哼!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太婆揚起高傲的下巴,無視於他的存在。
剎那間,他覺得這老太婆好像真有那麼點來頭,「妳究竟是誰?」
「真想知道?」她故意吊他胃口。
「不說就算了。」他也端架子。
「在紐約,你也許可以呼風喚雨,但在阿爾卑斯山,你就得聽眾神的聲音。」她說得寓意深遠。
他改弦易轍地反問:「妳和老船長是什麼關係?」
老太婆突然不語,折返身子,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妳不想知道他的近況?」他抓住她可能有的好奇心。
她止住了腳步,似在思考,佈滿皺紋的拳頭也握了起來,最後緩緩鬆了開來。
「等伊莎貝拉過了今晚再說吧。」丟下話,她便消失在門邊。
「老太婆!什麼叫等伊莎貝拉過了今晚再說?老太婆!」他沉不住氣地喊道。
老太婆早隱避於黑暗之中。
他開始在原地踱步,從他和葛風蝶在一起,自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平日絕不會開口的玩笑話全出籠,而且就像個衝動的少年,隨著她的轉變而躁動不已,外加這個詭異的老太婆,他的世界一下子全變了個樣。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不管老少。
有關這點,他到現在才算是真正承認,女人不是個容易弄明白的生物。
時間慢慢地過去,可是布幔後方的葛風蝶卻仍未出來,他搖頭苦笑。
女人連洗澡也像做三溫暖似的,慢得要命。
三十分鐘過去,葛風蝶仍末出來,小寐一會兒的慕林乍醒,直覺不妙。
他陡地衝至布幔前方,大喊:「葛風蝶!」
沒有任何回應。
「葛風蝶!」他站在外邊又喊一聲。
依舊靜悄悄,就連水聲也沒有。
這下子他再也顧不得禮貌與否,馬上掀開布幔--
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臟幾乎停止律動。心疼的感覺就像被冰柱刺了個正著,寒中帶驚。
「葛風蝶!」他連忙抱起已事先裹好浴巾,但卻躺在地上的她往外衝,並扯著嗓門喊叫:「老太婆!老太婆妳快來!她昏倒了!死老太婆快來!不然我就拆了妳的屋子!」
老太婆就像抹幽靈,冷靜地出現在他的眼前,手裡還端了一杯熱氣蒸騰的杯子,「先將她放至床上。」
「床上?」他還不知道這裡有床。
「隨我來。」她引他們進了一間密室。
「將她放下,並將這湯藥給她喝了。」老太婆不疾不徐地說道。
「這是什麼藥?」他放好葛風蝶,質疑地睇著老太婆。
「救她命的茶。」
「裡面有什麼成分?」他仍不鬆懈。
「給不給她喝隨你便,但我可明白的告訴你,再過一小時,就算你想給她喝,她也不一定醒得過來。」老太婆小心地將湯藥放在床頭櫃上。
「我選擇叫山地救援的直升機。」他覺得不妥,不理會她的威脅。
「沒有。」她說。
「沒有?!」
「這裡沒有裝電話。」她答得簡單明瞭。
「我有手機。」他說,並拿出他的大哥大。
「這裡沒有基地台,也不收到訊號。」
「那你們這裡的人要是生病了怎麼辦?」他吼道。
「等死,或是喝這些藥茶。」
「老天!真是落伍!」
「現在不是批評的時刻,她的命就操在你一念之間。」
「妳到底是打哪來的巫婆?」他瞪著她。
「問得好,我是巫婆,她也是。」老太婆指著昏迷的葛風蝶。
他登時不語。
他的確聽葛風蝶說過,她是巫婆後代之類的話,他一直沒有當一回事,沒想到這個未曾謀面的怪老太婆卻這麼說,活像個有預測能力的「巫婆」。
「我先離開,你看著辦。」老太婆不管他的想法,從容不迫地退出。
老太婆走後,慕林的內心很掙扎,他學的是醫學,研究的是科學,如今卻要他拿葛風蝶的健康,以完全不科學的方式做為賭注,這令他十分頭大。
望著桌上的藥茶,他端起又放下,這樣來來回回了好幾次,最後才下定決心,扶起葛風蝶,餵她喝藥。
誰知怎麼也喂不進去!
他氣得正想大罵,卻不知老太婆從哪裡傳來略帶關心的提醒聲,「不會用你的嘴餵她?你不是老想吃了她?」
「死老太婆!」他必須說這的確是個好方法。尤其在他所有的西藥與器械箱全在保鑣那裡的情況,這是唯一餵食的方法。
正當他端起茶杯時,敏感地掃視了這屋子一眼,並大聲恫嚇:「不准偷看!」
然後只聞「哼」的一聲後,他就再也聽不到任何細微的聲音。
他先喝了一口藥,湯藥才入口,他的眉頭倏地打結。
真像死屍的味道,這種藥茶真能喝?!
該餵她喝嗎?會不會因此害了她?
他掙扎了好久,最後發現她的氣息變得越來越不規律時,逼得他拋開一切,賭上這把。
旋即,他湊近她的唇……
她的唇仍然柔嫩,但卻發燙,他一口一口地餵著,像極了愛妻至極的丈夫,細心且體貼。
喂完藥之後,他輕輕地將她安置在墊高的枕頭上,以防她嗆到。
觀察了她幾分鐘,他才安心地靠在床邊休息,不一會,便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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