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任何不一樣的反應,還是跟以前我在家的時候一樣,待在家裡洗衣、煮飯、做家事。」他平靜的回答。
「沒有任何想逃走的跡像嗎?」
「沒有。」
「你不在家,你怎麼會知道沒有?」
「局長忘了她失去記憶,根本無處可去嗎?」
「也許她已經恢復記憶了也說不定。」
「如果恢復了,她又何需繼續待在那裡,我並沒有綁住她的手腳,也沒有派人監視她。」
「你沒有,但我有。」
「什麼?」衛沃嚳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你說你有?」
「對,我有。」
他震驚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沒想到舅舅竟然會瞞著他做這種事。難道說他不信任他,認為他會私下放走罪犯嗎?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還要把小潔交給他,還對他說這是什麼秘密任務?他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從一開始就派有另外一批人馬在監視著我們嗎?」他隱忍著怒火,沉聲問道。
「你當時受傷未癒,我必須以防萬一。」
「以防萬一?我當時受傷未癒又不是件新聞,如果你一開始就質疑我的能力,又何必把人交給我來看管?」他怒不可遏的說。
「我就是因為相信你的能力才會把人交給你,至於派人監視,有一半的目的是為了要保護你。」
「保護我?」衛沃嚳不由得冷笑。「除了不信任我之外,你現在是在污辱我,舅舅。」
「污辱?」
「在你眼中,我連自我保護的能力都沒有,所以你才會派人保護我,不是嗎?」
「沃嚳——」威廉局長倏然皺緊眉頭,開口想解釋卻被他憤然的打斷。
「夠了,我現在不想聽你解釋。」說著,他便從座位上站起來,憤怒且陰鬱的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出局長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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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竟然暗中派人監視他,衛沃嚳被這難以置信的事實震得除了憤怒之外,還有心慌意亂。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也許是因為做賊心虛,擔心自己的謊言會被拆穿,但是他又該死的知道事實並不是這麼簡單,因為如果真這麼簡單的話,他也不會心慌意亂了。
心慌意亂?他到底在慌什麼、在亂什麼,為什麼知道舅舅有多派一組人馬在監視著她後,他會有慌亂的反應呢?
他不可能是在擔心她如果真有逃跑的舉動,最後卻被我方人員以畏罪潛逃的罪名抓個正著吧?因為如果她更因此而被抓的話,他就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為她脫罪了。
脫罪?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得渾身一震,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不可能真的曾經想過要幫她脫罪吧?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會有這種背叛法律、背叛正義公理的想法呢,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可是如果不可能的話,他為什麼要為她隱瞞她已經恢復記憶的事實呢?為什麼要為她說謊?又為什麼要替她擔心她畏罪潛逃的後果呢?
可惡!
該死!
即使他極力的想否認,但事實還是事實,他的確是想幫她脫罪,不想見她被關進監牢裡,在監牢裡度過她的餘生。
他用手抹著臉,不想再去深究自己為什麼會想幫她脫罪,因為光是自己有這個念頭就已經把他震傻了。
現在他到底該怎麼辦、怎麼做?
在鑄成大錯之前,他隨時都可以懸崖勒馬,繼續當一名鐵面無私的警驍悍將,但是——
「該死的。」他喃喃的咒罵,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心依然是偏向她的,而且一點動搖的跡象都沒有。
這一切到底是該死的怎麼一回事呢?他憤怒又無奈的忖度著,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究竟是從何時開始偏向她的。
是從她替他療傷、換藥之後開始的嗎?
還是從她以為他要趕她走,因虛驚一場而落下淚時?
抑或是從第一眼看見她帶著不安、猶豫及無措表情,站在他家裡時就開始了?
該死,更是該死!他從沒想過自己竟也會有婦人之仁的一天。
他究竟該拿她怎麼辦呢?
他真的該冷靜的、仔細的、好好的想一想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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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顏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發呆,因為她無事可做,屋裡內外所有可做的事,在過去一個星期裡全被她做完了,她甚至還從儲藏室裡翻出佈滿灰塵的木梯,將參差不齊的庭園樹修剪出各種造型,由此可見過去一個星期來她有多麼無聊。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無聊,只是不想讓自己有空閒下來胡思亂想而已。
他已經連續一個星期沒回家了,雖然這在期間有打過幾通電話回來,但是每通都簡短得不超過十秒鐘,而且語氣冷淡、生疏,好像故意要和她保持距離一樣。
他並不是真的那麼忙,而是有意在躲她吧?
他是不是已經發現了呢?發現她那晚說的並不全是實話,發現她已經對他產生了異樣的情感!
到底是從何開始,她見到他受傷流血會有心痛、不忍的感覺?她明明記得當初第一次替他療傷換藥時,她對他僅有佩服而已,為什麼才事隔一個月,她就已經愛上他,而且還是在無法自拔的愛上他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個事實?
一個罪犯愛上了一個警察,這無疑是飛蛾撲火,不僅是自取滅亡,而且還會死無全屍。
其實她並不害怕,因為在一個多月前,她原本就想以這種死法消失在這個世界,只是被他救了下來。
一命還一命,也許這一切根本就是命中注定,他救過她一命,而她終將命喪他之手。
想到這兒,她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覺得其實這樣也不壞。
客廳的光線逐漸暗了下來,顯示一天又要過去了。
不知道他今天會不會回來?還是打算繼續這樣避著她?如果她的存在對他而言真這麼難過的話,也許她該找個機會主動向他提出要搬出去住的要求。
反正她只要待在一個可以讓他繼續監視到她的地方就行了,他們倆並不一定要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不是嗎?
愈想愈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方法,畢竟這裡是他家,她這個外人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裡鳩佔鵲巢吧?
又想了一下,她喃喃自語的起身道:「先整理行李好了。」
太好了,她終於找到一件可以做的事了。
第六章
晚上十一點,衛沃嚳將車子開進車庫時,並沒有注意到他連續一個星期沒回來的房子有什麼改變,直到他下了車,經過庭院走向大門支關時,才從路燈投射在地上的樹影,發現自己家的庭園樹竟然都換了新造型。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可是當他轉身抬頭看見庭院裡那些圓形、橢圓形、長方形、正方形的造型樹時,差一點沒放聲大笑。
天啊,看樣子過去一個星期他在忙著辦案時,她也沒閒著嘛,真是服了她!
揚起的嘴角忽然僵住,然後瞬間化為無形,他想起了之前所做的決定。
他今天回來的目的是為了要和她開誠佈公的談一談,如果她再堅持什麼都不肯說的話,那麼為防自己真會鑄成大錯,他決定卸下這個任務,將她交給別人負責。
這個決定是他想了好久也掙扎了好久才做出來的,雖然他明知道她本性不壞,也知道她說她沒親手殺過人絕不是謊言,但是她曾經攜帶槍械炸藥並且將炸藥引爆卻是不爭的事實,而且還有眾多警員為證,這讓他即使想幫她都無從幫起。
對她,他承認自己已失去做一個警察的資格,因為存有私心。
輕歎一口氣,他握著大門鑰匙走到大門玄關處,正打算將鑰匙插進鎖孔時,耳邊卻突然傳來啪的一聲,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停電兩個字倏然自他腦中浮現,他轉頭四下張望,發現望眼可及之處,無一處是亮著的,包括佇立在馬路兩側負責照亮夜晚路面的路燈都沒有光亮。
這個時候怎麼會停電呢?該不會是哪個夜間趕工的笨蛋在施工時,不小心把電線給挖斷了吧?
輕搖了下頭,他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點燃,籍著火光開門。
家裡備有手電筒和臘燭,所以他並不在乎短時間的停電,只要電力能夠在明早他醒來前恢復就行了,因為沒電就不能煮咖啡,而沒咖啡喝他則會想死。
將大門鎖上後,他藉著打火機上的火光走向放置手電筒的地方。
突然間,他停下腳步,懷疑地轉頭側耳傾聽,好像聽見某種像是有人緊緊地咬住牙齒,拚命想抑住梗在喉間的低泣聲。
是他聽錯了嗎?在他的屋子裡怎麼可能會有人在哭泣呢?他——
她?
會是她嗎?
他立刻將目光移到她房門前,仔細的聽著空氣中那幾不可聞的低泣聲。沒錯,聲音的確是從她房裡傳出來的,但是怎麼會呢?她該不會是睡著了在作惡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