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你什麼事?」對他的「干涉」不怎麼痛快。
倒是夏賢良只是淡淡地看學弟一眼,看得意味深長,並沒說什麼。
「啊,嗯,因為……」口齒一向伶俐的胡大律師一時竟語塞,說了堆虛詞。
電話不巧響起來。夏莉安離得近,就近接了電話。
「莉安嗎?我是蓉蓉。」
怎麼又是這個人!
「有什麼事?」感覺好像被橡皮糖黏住,實在不怎麼舒服。
「嗯,我是想謝謝妳,幫了我那麼多忙。」
「不用了。我又沒幫妳什麼。」
「真的很謝謝妳。妳人那麼好,個性又開朗,所以也都認識那麼多朋友,像江川平,還有那個胡先生,不像我……」
來了!這才是她打這電話的目的吧?
「嗯,那個胡先生,妳是怎麼認識的?」張蓉蓉遲疑一下,小心翼翼說著。
「倒楣認識的。」她這個「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卻被她料得準準的。
「你們好像很熟。那個小朋友好可愛,是他兒子對吧。看不出來他有那麼大的兒子了,那位小姐也不像他太太,而且他看起來滿年輕的。對了,他是做什麼的啊?」閒聊似的家常語氣,順帶不經意般地提及,卻處處旁敲側擊。
那天只是簡單介紹,張蓉蓉沒機會知道太多,敢情打電話來探聽。夏莉安煩不過,粗聲說:
「他在這裡,妳自己問他好了。」把電話丟給胡尚斌。「哪,找你的。」
胡尚斌先有些訝異,接過電話後,表情斂住,看了夏莉安一眼。聽耳畔一個軟柔細氣的女子聲音輕響,他禮貌說:
「是的,我記得。妳好,張小姐。」對待客戶似的口氣語調。
除了夏莉安,其他兩雙眼都盯著他。他明快果斷,兩三句解決掉電話,說:「是的,我跟小夏很熟,跟自己人一樣。不好意思,張小姐,我們正有點事在談,有機會再聊。」
三兩下便掛斷電話。埋怨似地又看夏莉安一眼。
「女人都打電話到這裡來找人了!」桂枝姑媽不明就裡,不滿地皺眉。
「是小夏的朋友,前些天湊巧遇到。」夏賢良表情也滿是疑惑,胡尚斌對學長解釋。「才見過一次面,並不熟。這該問小夏才對,忽然就把電話丟給我,我也很意外哪。」
夏莉安瞪瞪他,一時又不知說什麼反駁,只覺得不管說什麼,莫名地好似有種「爭風吃醋」的彆扭感,只能悶哼一聲。
桂枝姑媽也懶得管胡尚斌的事,重提先前的事,興致勃勃,精神都來了。
「小莉,妳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告訴姑媽,姑媽包準幫妳介紹一個老實可靠條件又好的對象。」
「隨便啦,無所謂。」
「這怎麼可以隨便!來,告訴姑媽,妳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拉了夏莉安過去。
「那就帥一點的好了。」
桂枝姑媽皺眉。
「男人帥有什麼用。」有意無意瞥瞥胡尚斌。「男人長得帥,就容易花心,不可靠。還是找老實一點的對象比較可靠。對吧?賢良。」還拉上弟弟作保。
「我倒不覺得,像尚斌這樣就很不錯,英俊又聰明,能力也好。」默契不夠,配合得不好,夏賢良不同意老姊的意見,卻「此地無銀三百兩」起來。
「你在胡說什麼!」桂枝姑媽大大不以為然。
意外地,胡尚斌不辯解也不反駁。
桂枝姑媽加強火力,打擊「潛在危險因子」。「男人長得好看沒什麼用,個性才最重要。也不必太聰明,整天只知道算計,反而不可靠。男人還是笨一點,長相平實一點,肚子裡才不會有那些花花腸子,才比較忠厚老實可靠。」
「拜託,姑媽,笨就是笨,丑就是醜,跟忠厚可靠老實有什麼關係。」夏莉安十分不捧場。
「小莉!」桂枝姑媽洩氣極,父女倆簡直一個德性。
胡尚斌忍不住噗哧笑出聲,惹桂枝姑媽一個大白眼。
這一回,夏莉安跟姑媽站在同一陣線,也給胡尚斌一個白眼。
「總之,小莉,妳要聽姑媽說,男人光看皮相是不行的。」現成的就有最好一個例子。「老實可靠不花心才是最重要的。」
「桂枝姐,」胡尚斌再次忍不住。「小夏還年輕,自然會認識朋友,不需要相親。」
「她一天到晚悶在家裡能認識什麼好的對象?」桂枝姑媽依然地沒好聲氣。「就像你這樣的?」極其不滿。
胡尚斌識相地閉嘴。夏賢良幫學弟說話,說:
「尚斌樣樣優秀,許多人趕不及的,比我們這些學長都強多。」
桂枝姑媽哼一聲,反駁不了。
「反正小莉的事,你們兩個都別插手,我會幫她找個好對象。」
都無所謂啦。夏莉安不怎麼在意。反正也不是活在古板閉俗的時代,沒見面就要上花轎,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反正如果到時看了,不喜歡就拉倒,沒什麼大不了。
「我是無所謂啦。」還是叮嚀一下桂枝姑媽好了。「不過,姑媽,至少要找個看起來順眼一點的。」
「妳放心,小莉,姑媽幫妳找的對象,絕對不會有錯,絕對可靠老實,不像某個人。」眼睛還那樣瞟一下。
又影射到在場的那個某個人。
「某個人」苦笑一下。
看來他是「惡名昭彰」,跳到太平洋也洗不清。
夏賢良也同情地望「某個人」一眼,想替他說幾句話,又知道會惹來更多轟炸,為了兩個人清靜起見,只好保持緘默,給「某個人」精神支持的一眼。
不過,某個人倒顯得無所謂,反正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一天兩天的事了。桂枝大姐對他有偏見,他也習慣了,沒什麼好解釋,更沒什麼好計較。
但某個人目光往桂枝姑媽身旁的夏莉安身上輕轉一下,臉上的笑就有些無可奈何了。
桂枝姑媽說他花心,也罷;可她也說他沒節操!
他到底離過婚,又有個小孩,又是「上了年紀」,對心中的「某種感覺」也只有壓抑住。但他也是男人啊,要他怎麼辦?
跟別的女人來往成了「花心」、「沒節操」,可要都斬斷了,行嗎?他可以放任心中那蠢蠢而動的「感覺」,幾番想沖潰而出的「激流」嗎?
能嗎?行嗎?可以嗎?
唉唉!
壓抑又壓抑。他可以讓那「山火」爆發,一古腦把所有的熔漿噴洩出來嗎?
能嗎?行嗎?可以嗎?
唉唉!
第九章
隔幾天,小武放學回家,垮著臉,悶悶不樂,一下子變自閉。
「怎麼了?小鬼頭。」夏莉安正在研究包餃子的學問,打算來個home made的餃子,學時髦流行的「自製」健康食品的飲食風潮,自己擀餃子皮、做餡。
「哪。」小武把一張捏得皺皺的通知書遞給她。
夏莉安滿手麵粉,也不擦一擦。
「這什麼?母姊會?」她怪叫。
這是什麼東東?
她不讀小學太久了。現在小學真是麻煩,又是聯絡簿、又是親子共同作業、又是家長會議,現在又來個母姊會。
「這也不一定要什麼母姊參加啦,找你爸爸去也可以。」難怪小鬼頭垮著臉,悶悶不樂的。
這種「母姊會」,說穿了只是要家長到校來個「家長相談會」。學校搞個教學觀摩,學生家長到場觀察自己孩子在課堂上的學習情況,然後孩子班導師一一和各學生家長見面討論孩子的學習狀況、在家裡的情形,及該注意的事項等等。
「爸爸說他沒有空。」小武哭喪著臉,差不多快哭出來。
那她也沒辦法了。
「人家爸爸媽媽都會去,就只有我!」小武委屈極了。
「不會啦,反正也有很多人爸爸媽媽沒辦法去的,不會只有你一個啦,不用擔心。」
這種安慰一點都不實際可靠。小武小臉皺成一團,天快塌下來似,委屈說:
「老師一定會不高興,大家也一定會笑我。」
「不會啦。要不然,你那一天不要去上學不就得了。」
「怎麼可以!」小武別紅臉,叫著。「小夏,妳就喜歡欺負我!太壞了!我不理妳了!」
咚咚地跑回自己房間,鎖上門生氣。
「小鬼頭!」她哪裡欺負他了?
真是,小鬼頭就是麻煩,一點小事就好像天快塌下來了,什麼老師講的話都當作狗屁聖旨!
她用力敲小武的房門。小武在裡頭叫說:「妳走開!不要過來,我不要跟妳說話!」
真是難伺候。
晚上夏賢良回家後,吃飯時,小武才紅著眼,小臉也別得紅通通,悶悶不樂地出來。
「小武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夏賢良問。
「還不是母姊會的事。」夏莉安把通知單丟給她老爸。
「啊,這件事啊。」夏賢良說:「尚斌打過電話給我了。他前一天剛好必須到南部一趟,第二天一早才能趕回來,趕不及母姊會的時間。」歉疚地看看小武。
小武低著頭,滿臉失望又委屈。
「那天我也剛好有事,抽不開身……」夏賢良沉吟,很自然看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