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吃死了。」
「嗯,那麼,改天我請妳吃飯。妳喜歡吃什麼?」
「不必。」她不領情,甚至有氣。「要吃,跟別的女人吃去。你女朋友不是很多,少在那裡假慇勤。」
「又冤枉我了。小夏,我是誠心誠意的。」
他?胡氏公子?胡大律師?史上最沒節操的一個男人。誠心誠意?
「嗤。」她嗤一聲。「你跟一萬個女人約會都不關我的事。少再煩我。」
「嗯,妳在意我跟其他女人約會嗎?小夏。」那低沉又滑膩的聲音,突然問她個措手不及。
「誰……誰在意了——」叫她不防,結巴起來。
「妳嫉妒了?嗯?」尾音那樣低蕩,要蕩入她心窩。
「你少臭美了!」心口一陣奇襲,沒來由地心虛慌張,臉頰一陣莫名的燥熱,她對著話筒憤憤吼叫一聲,掛上電話。
嫉妒?她?
拜託,她想都沒想過!
她大叫。她幹麼要嫉妒!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那氣勢越來越虛,叫聲越來越小,姿態越來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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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都沒想過。但突然地,禁不住開始去想了。
她嫉妒嗎?為什麼?又為什麼覺得心裡不痛快?
他跟女人來來往往關她什麼事?她為什麼討厭他,覺得他沒節操?
她在意嗎?為什麼?又為什麼覺得心裡憋?
他愛跟哪個人約會是他家的事,她幹麼生氣,看了煩躁?
為什麼?為什麼……
「小莉,妳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桂枝姑媽不滿地叫她一聲。
「啊?」夏莉安猛回神。
「看妳!想什麼都出神了,都沒在聽我說話。」
「我有啊。可姑媽妳說來說去還不是那些。」心虛的辯解。她居然想得走神,那個「禍害」真討厭。
「那妳到底覺得怎麼樣?林小姐不錯,跟妳爸也挺配的,妳爸卻一推三拖,妳也勸勸妳爸。」
「姑媽,爸的事讓他自己做決定,妳就別再操心了。」
「等他自己做決定,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我看等到妳結婚生孩子他都還在那裡『再看看』。妳爸啊,不用力推他一下是不行的。」桂枝姑媽大大不以為然。
「就算是這樣,那也不能硬塞啊,總要爸爸喜歡才行。」
「所以我才要妳勸勸妳爸。他老是推說忙或不適合,不多見面聊聊,交往看看,怎麼會知道適不適合、喜不喜歡。」
那就是「化學作用」的緣故關係吧。桂枝姑媽介紹的這些人都沒能讓他老爸有那種「看一眼就觸動了什麼」而想見一見的感覺。但夏莉安不敢跟桂枝姑媽說這些什麼化不化學作用的,省得她囉嗦。
「反正爸自己都不急,姑媽,妳就別操心了。」或許她老爸心裡還想著她媽,心裡影子還淡不掉的關係吧。
感情成了習慣,改變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不變」是一種習慣,一種舊情綿綿。
她老爸,或許還陷在那種「舊情綿綿」裡。
「不急怎麼行!我就怕妳爸老是跟尚斌在一塊,被他帶壞了,找了個花枝招展、不三不四的女人回來。」胡公子尚斌先生在桂枝姑媽眼裡,風評實在壞。
「不會的,爸又不是小孩。」
「那可難說。我認識尚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那個尚斌啊——」
話聲未落,大門喀嚓一聲!哎哎,說鬼鬼就到,說妖妖就來。
跟在她老爸屁股後進門的,可不就是那胡大律師花花公子尚斌先生!
「在談我?」胡公子很有自知之明。
「說你會帶壞我爸。」夏莉安不假思索。
胡公子露出一臉又遭受天大冤屈的委屈表情,很無可奈何說:
「學長,看來這個引誘你墮落的罪名,我是背定了。」
夏賢良抱歉地看看他。倒不是為這樁。人是他找來的,來給他抵擋壯膽;換句話說,來當炮灰的。
「坐吧。」特地帶小武去李美靜那兒,怕大人間可能的爭執影響到小孩。
今天,是非跟他老姊攤牌不可。
「你自己知道就好。」桂枝姑媽火力十足。「你最近倒來得挺勤,時間那麼多,當律師的有那麼閒嗎?」
「是我——」夏賢良開口,老實要承認是他找人來「幫場」,胡尚斌阻止他,笑說:
「兒子住在學長這裡,我這個老爸總得常來看看,盡一下責任。再說,我臉皮厚,從以前就常來打擾學長的嘛。」從上次以後,他沒有再提帶小武回去的事,越發往夏家跑得勤,倒是真的。
「真要盡責任,就把兒子帶回去。我看你沒事跟賢良在一起,帶他去一些亂七八糟的地方,認識一些亂七八糟的人,怕不把賢良帶壞了。」
「桂枝姐明察秋毫,我怎麼敢。」胡尚斌稍斂住笑,正經一點。「小武的事,麻煩學長這麼多,我也很過意不去。」
「姊,」夏賢良對其姊的話不以為然。「尚斌什麼也沒做,妳別冤枉人。」
「你還幫他說話!我就知道你們兩個聯合起來。上次跟林小姐見面的事,尚斌幹麼去了?我看一定是你出的主意,對不對?尚斌。」
「我跟天借膽也不敢哪。那天學長是真的忙,脫不開身,我才跑那一趟的。」一臉無辜,就差沒指天發誓。
但再逼真,也騙不過桂枝姑媽的法眼。一雙銳利的小眼,把胡尚斌從頭掃到腳,警告說:
「尚斌,我可是把話先說在前頭,賢良的事,不許你再在一旁瞎攪和。聽懂了沒有?」
「是,桂枝姐。」堂堂大律師,只有恭謹聽訓的份。
夏莉安勾勾嘴角。「惡人」就是要有「惡人」治。
胡尚斌瞥到她幸災樂禍的笑,眼波交流,他眨眨眼,很痛心似。她則對他扮個鬼臉,無聲說了句「活該」。
「賢良,」桂枝姑媽朝弟弟進攻。「你到底不喜歡林小姐哪點?林小姐模樣不錯,脾氣又好,端莊不花俏,每個人見了都稱讚,你究竟是哪裡不滿意?」
「林小姐沒有哪點不好。只是,我沒有那個意思。」
「你不去跟人家見見面,怎麼會知道有意思沒意思。」
「姊,我說過了,我暫時沒打算再婚,妳不必替我費心了。」
「我又沒有逼你一定非得再結婚不可,只不過是要你跟對方見見面,認識一下而已。」
「我又沒那個意思,那樣豈不是耽誤人家,浪費人家的時間?」
桂枝姑媽翻白眼。「連見個面都不肯,有意思當然也變成沒意思。小莉——」拖夏莉安下水。「妳也幫姑媽說說妳爸!」
夏莉安卻說:「姑媽,爸既然沒那個意思,妳就別再勉強他,不必替他操心了。」
「怎麼連妳也——」桂枝姑媽簡直氣結。方才有嘴說到沒沫,就是要拉侄女到一國,沒想到他們父女倒同一條陣線。「姑媽是為妳爸著想。妳也不想想,等妳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了,妳爸一個人七老八十的,孤家寡人一個,誰跟他作伴、照顧他?」
「桂枝姐,」胡尚斌懶懶說:「妳為學長好,替學長著想,大家都明白。但容我說句不好聽的,人做什麼事,口口聲聲說為誰好替誰著想,也不管人家接不接受,到頭來,其實都只是為了自己。為自己心安,為自己良心過意不去,為自己虛榮、責任或慈善心得到滿足。為這、為那,為的到底都只是自己。所謂『助人為快樂之本』,快樂的還是自己,因為自己的某種意識得到滿足了。」
簡直是在找罵的。在老虎嘴上拔牙!
桂枝姑媽火山爆發,指著他鼻子尖聲說:「你說什麼?你說我都是為了滿足自己?胡尚斌,你是什麼意思!」
胡尚斌乖乖站在那裡挨罵。
「我是好心給驢吃了!」桂枝姑媽氣得嘴抖。「我只有這麼一個弟弟,替他擔心這個、煩惱那個,結果他不領情不說,還讓人那麼說我!」
「姊,尚斌沒那個意思。」夏賢良趕忙打圓場,一邊朝胡尚斌遞個眼色。
「桂枝姐,都是我不好。」胡尚斌陪笑臉。
壞人他來作,桂枝姑媽他得罪,轉移暴風中心。
切,這麼會作人,難怪她老爸被這個學弟吃得死死的。冷眼旁觀,加心存偏見,夏莉安可不像他老爸對這傢伙那麼感激。
「算了,我不管了,你們的事我都不管了!我什麼也不管了!省得又被人家說我存心不良。」桂枝姑媽委屈生氣地嚷嚷。
「姊!」夏賢良挺無奈。
「不必叫我了,你家的事我也不管了!」
「算了,」夏莉安皺皺眉,忽然說:「姑媽,妳也別生氣了。爸不相親,我來相親好了。」
一顆大石丟進池子裡,驚皺一池春水。
「真的!?」桂枝姑媽大意外,不敢相信,但兩隻眼睛立刻發亮,火氣也神奇地立刻消散。
「不行,我反對!」胡公子脫口而出。
「你反對什麼?」桂枝姑媽不高興且不以為然地斜瞅他。
正是夏莉安要說的。奇怪地看看他。這個人專門搞破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