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少爺,請您別跟小女計較,她常口不擇言、瘋言瘋語,請別見怪!」白父一張老臉變得慘白,只差沒當場昏過去。
「皇甫少爺,小女少不更事,她——」白母也在一旁冒著冷汗,試圖為白靈兒的冒失話作補救。
皇甫無拙揚一揚手,示意白父白母別說無謂的話,現在他只想聽白靈兒說話。白氏夫婦見狀,馬上噤若寒蟬。
「白姑娘,你還沒回答在下的提問。」皇甫無拙笑了。
「厚顏無恥?」皇甫無拙有一刻的愣然,但隨即,他笑了。
出生至今,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只會用正面的詞語來形容他,哪像白靈兒這般,用「厚顏無恥」此等字眼加諸在他身上。
這小東西還真有趣!
「我看你不是無拙,是全拙才對!」白靈兒仍舊貫徹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作風。「私塾的夫子說過,人須常持謙虛之心,若你真是無拙,那根本不用取名為無拙,只有什麼也不會,胸無點墨的人才會希冀藉著這樣的名字,來為自身不足的才能加以掩飾。」
「好,好!說得好!」皇甫無拙以扇拍打掌心,以示他對白靈兒這番話的賞識。
他異於常人的反應,令白氏夫婦刷白了整張臉,誰曉得他現在有否生氣。
「失禮失禮。」他的掌聲讓白靈兒得意了起來。
「在下還是今夜才首次得知,原來我名字背後有這麼多的喻意,謝謝白姑娘的提點,在下不勝感激。」
「區區幾句微不足道的話,何足掛齒。」她難得自謙。「最重要的是能讓你清楚明白你名字有多自大。」
「白姑娘可能有點誤會,在下的確很賞識白姑娘這番驚人之論,然而,並不代表我認同你對我能力的懷疑及貶低。」皇甫無拙斂起笑容,一臉正色。
原以為剛剛已教訓了他的白靈兒,呆了一呆。
「可能在下的名字的確讓白姑娘對我產生不好的印象,但我想說,『自大』和『自信』只是一紙之隔,白姑娘最好別混淆這兩個字詞。」
「你是說,你和『無拙』這個名字很配了?」
「沒錯。」皇甫無拙自信的神色表露無遺。
白重兒皺一皺眉,「那我真要見識見識了。」她還真沒見過如此自大的登徒子!
「白姑娘想如何見識?」皇甫無拙閒適地把手中折扇打開,優雅地插了起來。
既然他這般自大、目中無人,她就如他所願,讓他留下終生難忘的出醜回憶!
「若皇甫公子沒異議的話,那就寫一手好字給小女子大開眼界吧!」
白靈兒本還在想該出什麼樣的難題,當目光不經意掠過皇甫無拙折扇上的書法時,靈機一動。
「沒問題。還請白姑娘準備文房四寶。」
她揚手招來下人,不一會,文房四寶及桌子都準備妥當。
「皇甫公子,請吧!」她毫不掩飾想看熱鬧的神色。
把手中的折扇遞給身後的僕人,他傲然地站起身,拿起上等的紫毫筆,在宣紙上俐落地揮筆疾書。
白靈兒站在不遠處,直盯著凝神寫字的他。
此刻他神情專注,看上去竟有幾分的倜儻……哇!她在想什麼?這種眼高於頂又沒自知之明的人,哪裡倜儻了?
白靈兒搖了搖頭,想把那些怪異的想法搖出腦海。
「白姑娘,在下完成了。」皇甫無拙不消半盞茶的時問,便寫滿整整一張宣紙。
「啊……」她有點愣住。那麼快就寫好了?
「還請白姑娘替在下評一評。」皇甫無拙自信滿溢地說道。
「好。」白靈兒也想見識一下,在這般短促時間寫出來的字有多好。
走近書桌,宣紙上剛勁有力的字立刻躍進她的眼底。
好……好漂亮的字!她不能自主地張大嘴。當今世上競有此等媲美王羲之書法的人存在!
她看遏江文鬥的書法,她很想告訴自己,江文鬥的書法還勝於皇意無拙,但她無法對自己說謊。
恐怕每一個看過皇甫無拙和江文鬥書法的人都會認同,前者的字確是讓人望塵莫及。
「白姑娘,在下的劣字不知如何?」
其實不用問,單從白靈兒的愕然神色便可知,她已完全被他的書法造詣所震懾了。
「嗯……」好不容易,她才尋回聲音,「還……還可以。」
「幸好,我還擔心白姑娘會狠狠批評在下的字見不得人呢!」他知道這一仗贏了。
「還可以,不會讓本小姐的眼睛受損已經很好了。」白靈兒絕不會讚揚皇甫無拙,縱然他的字真的天下一絕。
「那不知在下的字,和剛才白姑娘口中的江文鬥江公子相比,誰的較為出色?」他不放過白靈兒,故意捉弄她。
「這個……」白靈兒面露難色。她不想贊稱皇甫無拙,但又不想說謊。
「當然是皇甫少爺的字好看多了!」白父連忙趁機諂媚一番,欲藉此彌補剛才女兒的失言。「江文鬥那小子的字,豈能跟皇甫少爺的字相提並論呢!」
白父對江文鬥沒什麼好感。
雖然江府和白府有婚約,然而,那婚約是在兩家財勢還相當的時候訂下的。而當白府財勢不斷擴展,白父便開始嫌棄江府。
屋漏偏逢連夜雨,白府勢力膨脹的同時,江府卻遭逢生意失利,家道中落,白父於是更不贊成寶貝女兒下嫁江文鬥。
「爹!」聽到父親如此批評江文鬥,她立即不滿起來。
她承認皇甫無拙的字確實比江文鬥奸,但江文鬥的字已屬上等,只是一山還有一山高罷了。
「靈兒,爹只是實話實說,雖然你跟江文鬥是青梅竹馬,世也不可盲目偏袒,不分是非,恐怕天下人的字,也比不上皇甫少爺的一丁點。」白父特意強調「青梅竹馬」一詞,用意不言而喻。
白父一直以來,都強烈反對白靈兒跟江文鬥密切往來,但她不予理會,常惹得白父氣得七竅生煙。
「如果爹爹的話是對的,那不就是說,連當今皇上的字也比不上皇甫公子的嗎?」她抓住父親的語病。「爹,你這麼說,不怕給皇上聽到,惹來殺身之罪嗎?」
「你……」沒料到女兒會這麼反駁他,白父頓時啞口無言。
「白老爺切莫動氣,白姑娘只是好言提醒,事實上,白老爺實在過於抬舉在下的書法了,在下的字豈能跟皇上相比,只怕連皇上的一勾一劃也比不上。」
皇甫無拙見白靈兒跟白父之間開始出現火藥味,馬上居中調停。
「白姑娘覺得在下的字不難看,已令在下心滿意足。」他頓一下,看了她一眼,「時候也不早了,在下不敢再行打擾,今夜的設宴,萬分感激。」
話畢,皇甫無拙朝白父微微拱手作揖。
白父見狀,急忙也向他行禮。
「哪裡哪裡!皇甫少爺抽空到訪,是老夫要覺得萬分光榮!」白父完全收起剛才因白靈兒而起的怒意,一臉的假笑。
虛迎一番後,皇甫無拙便離開了白府。
恭送他離去的白父,再回到大廳,便對白靈兒怒暍:「為父是不是太久沒管教你了?你竟敢在皇甫少爺面前,頂撞我這個爹?」
白靈兒不語,她不是沒話可以反駁,只是不想再在這個關頭火上加油。
「你知不知道皇甫少爺的背景?他爹可是當朝宰相,而他胞姊更是最得寵的貴妃!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下一任宰相非才能出眾的皇甫少爺莫屬,你開罪了他,叫爹怎辦?難道要咱們白府給滿門抄斬,你才高興快活嗎?」白父扯破嗓門地大吼。
她撇過頭,一聲不吭,不覺得自己有哪裡不對,她向來直話直說,無論在她跟前的人是誰、有什麼顯赫的背景。
「你聽懂為父的話嗎?」
白靈兒還是不發一語,只是緊抿著唇。
「你還是不知悔改?」他氣死了。他深知女兒的個性,明白她並不是知道自己哪裡犯了錯,只是不想再爭辯罷了。
「算了算了,老爺,靈兒還小,你別和她一般見識吧!」白母見形勢不對,再演變下去,事情就要一發不可收拾了。
「慈母多敗兒!」撂下這句怒話,白父便拂袖而去。
「靈兒,你這性子,教娘如何是好?」白母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你明知你爹怒在心頭,何不稍微低頭,道個歉,讓你爹有台階下?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唉!你偏要跟自己過不去,靈兒,為娘的真擔心,你這副性子出嫁以後,在夫家能否安然待下去……」
「那我不嫁,終生待在娘身邊不就行了?」白靈兒不住地扭緊手中的絲絹。
「哪有女兒家不出嫁的道理?靈兒,你已十八,命好的,早已嫁作人婦,育有兒女,替大家開枝散葉了。」
「我也可以命好,只是沒這個機會。」她話中之意,白母自是聽得明白。
若不是爹娘堅決不肯讓她跟文鬥哥成親,她現今哪還會待字閏中?
「靈兒,娘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一定很怪我和你爹吧!」拉過女兒的手,母女二人同坐下來。「娘知道,你跟江公子有指腹為婚之約,你也很喜歡江公子,但靈兒,你要知曉,這婚嫁之事,必須門當戶對,江府現下已大不如前,配不上咱們白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