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為跟蹤自己的是江湖殺手,但過招中卻意外發現對方人馬的攻防十分制式老練,鳳魅不願做此猜想,但他們——若不是宮內禁軍,就是皇家軍隊。
敢私下動用皇家人馬,除了一直想登上太子之座的大皇子鳳翔外,別無他人。
「我在交手時也感覺到了,看來那個人想將你除之而後快。」項封魂又飲一杯酒,既然項家堡已經干預了這件事,也代表他們往後必須面對相同的敵人。
只顧喝酒的風戾痕,一開口便是驚人之語。「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為強。」
氣氛沈靜下來,項封魂手一揮讓燕姬退下,等到燕姬離去之後,才有人接續話題。
「風,你想說什麼?」君離塵狐疑地開口,難道他的意思是……
「妖星降世的流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難道你要浪蕩一生直到被人剷除?」風戾痕又一杯黃湯下肚,不知說的是真心還是醉語。
眾人皆知鳳魅相異的瞳色讓他成了皇室的異類,民間更傳聞鳳魅是妖邪托生,將來會危及國家安定,得不到寵愛的鳳魅因此長年放逐自己,做個只求眼前歡樂不問朝廷政事的頹廢皇子。
「皇儲未立,大皇子鳳翔覬覦皇位,必會先針對鳳下手,以除卻妖物之名立功。」項封魂嚴肅地道。這兩年大皇子派系私下收買江湖術士散發謠言,又在部分地區製造災禍穿鑿附會,營造鳳魅將會禍亂世間的印象,企圖心已十分明顯。
「檯面上來說,鳳是最不受重視的,但在檯面下,二皇子知交廣天下,暗中集結的勢力令人畏懼,面對這樣深具威脅性的人,若不能拉攏,就只能除去嘍!」家中世代在朝為宮,君離塵熟知官場爭鬥,雖說大皇子已數次差人遊說他加入麾下,但他不可能背棄從小一同長大的鳳魅,與大皇子聯手。
「你們一個是皇子,一個是功臣之後,自然與我這種江湖打滾的粗人不同,暗來暗去對我來說太過累人又麻煩,倒不如轟轟烈烈干他一場。」風戾痕豪邁地說,直接拚個你死我活,是江湖人慣有的生活方式。
「可惜我無心戀棧皇位。」鳳魅攤手一笑,身在皇家,親情只是相互鬥爭下的犧牲品,不如遊戲人間來得快活。
「多年兄弟一場,既然對方要置你於死地,我們總不能袖手旁觀。」項封魂心中盤算。「扳倒他,無論將來誰做太子,朝廷也能少掉一個威脅。」
鳳魅笑而下答,神色之間似已默允,或者說……他早有這樣的打算。
「大皇子性好漁色,所以我們需要一個足以令人神魂顛倒的美女,而這個人選必須保證對我們絕對忠心。」君離塵道出重點。
「說到這個……我倒是有一個好人選……」鳳魅挑眉,瞳中閃過算計光芒,順道瞥了瞥項封魂臉上細微的變化。
項封魂神色一凜,對於鳳魅所說人選已知七分。
「到時,就請項堡主割愛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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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冷蝶身上的傷幾近痊癒。
趁著雪夜無人,她偷偷走進項封魂居住的內院,穿過薔薇架、經過書房口,最後往一處偏僻的小徑走去。
層層幽暗竹林令人越走越心驚,但冷蝶為識途老馬,毫不在意地走著,前方微微透著光,一股霧氣瀰漫不散。
冷蝶穿出竹徑,到了一處天然溫泉,項家堡地勢得天獨厚,上地囊括山區大小數十個泉池,但這是唯一一處位於堡內的溫泉。
她將燭火放進一旁設置的燈具內,泉池閃爍著昏黃光芒,岩石上的殘雪同樣也映著晶光。
褪下衣物,冷蝶瑟縮著踏入溫泉中,暖意迅速由腳踝開始攀升。
「呼……真舒服……」傷口未癒之前,她不能入浴,忍耐了這麼些天總算能一償夙願,泡在水裡的感覺真是飄飄欲仙啊……
這池子是項封魂專用的,但這麼冷的天氣她才不要捨近求遠,跑到堡外的山區跟山猴搶溫泉呢!反正這時間也不會有人過來,更何況這也不是她第一次鳩佔鵲巢了。
冷蝶從容地掬起水從肩頭澆下,忽然間,她像是想起什麼,低頭看向胸前,然後厭惡地皺起眉頭。
「真醜!」她暗罵一聲,心窩處一塊已結痂的疤與雪白肌膚形成極端的對比。雖然是短短一條傷疤,可彎彎曲曲得就像只蟲子似,越看越討厭。
冷蝶賭氣地將頸部以下全泡在溫泉裡。自從那天挨了一刀,堡主從未來探視過自己,十天了,除了夢中彷彿聽到他的叫喚外,她就像陌生人一樣被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
什麼嘛!好歹也為他工作了五年多,春天一到就滿六年了耶!居然絲毫不顧主僕之情,對她不聞不問。
想到此,腦海裡突然閃過在「鳳來儀」前,項封魂一把將她抱上馬的畫面,她思緒一僵,兩坨紅雲飛快竄上雙頰。
他的胸膛是那麼溫暖,在顛簸的馬上,自己雖恍恍惚惚,卻依稀能聽見他急促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刺激著自己的心。
堡主有為她著急過一瞬嗎?她希望有,哪怕是極短的一眨眼就好了,至少不枉自己為他磨了這麼多年的墨。
磨墨……
她只懂磨墨,不需要在此。
項封魂的冷言冷語,又刺痛了冷蝶的心。
「算了算了,磨墨就磨墨,等我賺足了銀兩,就叫他找別人去磨墨。」不悅地鼓起腮幫子,冷蝶靠著岸邊的岩石,盤算著自己已攬下多少銀兩以及還剩下多少苦日子。
突然,竹林方向傳來騷動聲。
糟糕!怎麼會有人來?冷蝶屏息聆聽,確定聲音是朝溫泉而來,她開始緊張,立刻上岸一把抄起自己衣物準備穿戴,可是人聲越來越接近,時間根本來不及。
冷蝶見左右無處避身,心一橫,將衣物裹成一團緊抓在手上,再度跳入水中,躲到暗處的岩石後頭。
「堡主,您願意帶芙蓉來這個地方,芙蓉真是太高興了!」芙蓉挽著項封魂的手,興奮地嬌笑著。她來項家堡也將近年餘了,還是第一次獲准進入內院,更是頭一回來到這天然溫泉。
「嗯。」項封魂淡然應了一聲。他脫下皮裘厚靴,精壯結實的身軀暴露在寒夜中,毫無遮蔽的下身更是令人瞧得臉紅心跳。
他跨入泉中,用最自然的姿勢仰靠在岸邊石上。
「嗯?還害臊?想我幫你脫嗎?」他對畏寒的芙蓉說道,聲音溫柔,卻非深情。
「堡主您壞死了啦!」芙蓉嬌羞地跺了跺腳,顫抖著脫下厚重衣服,迅速進入水中,水溫讓她舒服地嬌吟了一聲。
冷蝶躲在岩石後,清楚將兩人的曖昧對話收進耳裡,衣服團抱在手上害她不能浸在水中,渾身起滿雞皮疙瘩,不斷發抖。
她將頭稍稍移出一點,偷看項封魂與芙蓉的動靜。只見赤裸的兩人在溫泉裡互相探索身體,瞧得她一團火直在臉上燒。
她雖在姊妹之間討論過男女情事,但活生生春宮畫在眼前上演卻是頭一遭,更何況那個對象還是她朝夕相處的項封魂。
沒來由地,一陣不舒服的感覺自心口蔓延開來,她記得這種感覺,上回看見他摟著燕姬時,自己也像現在這樣,整顆心揪在一塊。
冷蝶轉過身不想多看,可惜能眼不見為淨,卻不能阻止自己聽到聲音,而越聽,她的胸口就越難受。
難道是挨那一刀的後遺症?
不,不是的,早在很久以前,自己就是這樣,只不過不明顯而已。
她知道,這種感覺名為「嫉妒」。她想逃避自己內心存在的情感,故意視而不見,但這種惱人情緒又不斷干擾她的生活。
她不想向這種情緒低頭,因為此舉等於宣告了自己將心繫在項封魂身上。
如果在心底刻上項封魂的名,她還能與他過著一如往常的日子嗎?
如果承認她對項封魂有愛,是否能獨佔他的目光以及他整個人?
難吧……恐怕自己將失去更多。
她呆滯地看著水面,後頭男女卿卿我我好不歡樂。一陣冬風掃過竹葉,冷醒了她的神智,冷蝶顫抖一下,所站之處立即起了漣漪。
糟了!靈敏如項封魂,會不會發現自己的存在?
沒有人發現她,就像風吹過水面那樣自然,項封魂依然調戲著芙蓉,嬌笑聲依然不絕於耳。
他們嬉鬧了一陣子,倒沒真正發生歡愛之事,冷蝶鬆了口氣,如果真發生了,她恐怕會難堪得再也無法面對他。
過了一會兒,岩石後頭又有騷動,冷蝶伸長頸於再度偷看,望見項封魂正在穿衣,還扶了浸得渾身紅通通的芙蓉一把。
冷蝶見項封魂帶著芙蓉離去,心裡大石放下一半,她慢步走回岸邊,抬起頭看看他們是否走遠。
確定聲音消失之後,冷蝶將手中衣物放在地上,翻出巾子簡單擦拭身體,而後快速跳上岸穿戴整齊,準備結束今晚這趟驚險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