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去她因汗濕貼在頰邊的發,他心疼地看她一眼,將她打橫抱起,輕柔的舉動完全沒有弄疼了她。
「一切都結束了。」他在她耳邊低道。
結束了?他要回克莉絲身邊了嗎?手抓得更緊,她努力自被傷痛攫取的心思裡找回一絲神智。「你……」
才剛開口,話聲立刻被猛然撞開的大門給打斷,隨即強烈射進的光更是炫得讓人張不開眼。
「通通不准動!」擴音器發出的聲響和四周傳來的實彈上膛聲,在空曠的廠房內迴盪。
側身為她擋去強光,克裡斯瞇著眼睛,看到全副武裝的警力自門口湧進,將他們包圍,高舉的槍管分別指向他們和倒地的黑衣眾人。
「武紅!」羅巖焦急的呼喚傳來。「把燈關小一點,太刺眼了!」他向一旁大喊。
聽到羅巖的聲音,羅武紅攀住克裡斯的肩頭抬頭,看到羅巖背光朝他們疾速奔來。
「妳居然電話一掛就給我關機!」羅巖一停下腳步,首先衝口而出的不是溫言慰藉,而是連串咆哮。「早叫妳有事一定要求救,還妳保證咧!要不是妳還知道要打電話給我問定位位置,我找得到妳嗎?妳腦袋裡裝什麼?自己一個人竟敢隻身涉險,妳不怕這條小命就丟在這荒郊野外了!」
雖然那番話有一些也是他所想說的,但克裡斯可不容許有人如此對她。他微側身子,把那番炮轟隔開──
「羅先生,武紅受傷了,要不要先送她就醫?」
「受傷?」羅巖驚喊,看到她鮮血淋漓的腳,臉色一變。「怎麼弄的?」
「捕獸夾。」羅武紅撇唇答道。要是她傷得再重一點,可能他罵完,她也魂歸離恨天了。
「我有叫警方一起派救護車來,我送妳上車。」羅巖伸手就要接過武紅,卻被克裡斯輕巧閃開。
「我送她上車就好。」不等他回答,克裡斯邁步朝門口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羅巖疑惑地皺起了眉。「她」的裝束沒變,頂多只是髒了點、褲管割開狼狽了點,但他就是覺得不一樣。只是綁起頭髮,會讓一個人差別這麼大嗎?
「走!」一旁的低喝喚回他的神智,
一回頭,只見警方將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一一銬上手銬,半拖半拉往外走去。
他還得問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呢!羅巖連忙邁步往外跟去。
此時,救護車上的隨車護理人員正替羅武紅進行緊急處理。克裡斯站在車外並沒有進去,怕狹小的空間會阻礙救護。
「摩頓小姐。」
克裡斯回頭,看到一名警官站在身後。「有什麼事嗎?」
「我們在現場起出多把手槍,根據其中一名嫌犯供稱,說有柄槍枝是屬於摩頓小姐所擁有,而且嫌犯所受的傷似乎是妳所造成的,我們恐怕得請妳到局裡走一趟。」警方派來會說英文的警員向他解釋。
「他們在說什麼?」見有警察朝他走近,羅武紅掙扎坐起,直往車外看去。
「小姐,妳這樣我們沒辦法急救啊!」護理人員急嚷,連忙要將她壓回。
「放開我。」她低嚷,注意力全放在車外。他才是受害人,為什麼警方要找他偵訊?
「武紅!妳都受傷了,別動了成不成?」羅巖一到車旁,看到她和護理人員拉拉扯扯,忍不住罵。
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她只看到克裡斯朝她凝視,微微一笑,轉身隨警方坐入警車內。
警方帶走他了!羅武紅一慌,就要跳下床,卻被在旁眾人七手八腳攔住。
「小姐,妳冷靜點!」護理人員氣急敗壞地大吼。
「武紅!」羅巖嚇出一身冷汗。他還沒見過她這種失神的慌亂模樣。
「羅巖,你去幫他!」被壓制的她大喊。羅巖和警方關係交好,能在短時間出動大批警力,一定也能幫助他。
「我怎能丟下妳?」
「你不去我去!」
羅武紅怒喊,身子都還沒坐起,早有防備的護理人員搶先一步將她壓下,「小姐,妳再這樣我們要給妳施打鎮定劑了!」
「你去不去?」看到其中一人已拿出藥劑和針管,她氣得大吼。
她知道她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嗎?羅巖猶豫,怕她又傷了自己,只好答應。「好,我去!」他咬牙,轉身對跟他一起來的手下憤道:「小劉,你跟武紅一起去醫院,我到警局走一趟。」
「好。」小劉點頭,急忙爬上救護車。
不放心地看她一眼,羅巖才往其中一部警車走去。
「別打鎮定劑了,我不會再亂動。」心一放下來,羅武紅虛弱地躺回床上,連番折騰下來,她也已經沒有體力了。
見她不再反抗,護理人員拉下車門,刺耳的警示聲響起,救護車快速開上往醫院的道路。
第九章
「日前密謀殺害克莉絲.摩頓的主嫌已於南都拉斯首都貝爾格勒落網,由於證據確鑿,法國警方將以引渡條例將主嫌移送回國偵訊……」
隨著遙控器轉至無聲,電視只剩下畫面閃動,新聞台引用四日前克莉絲.摩頓出關的畫面,在燈光不停閃爍下,戴著墨鏡的「她」唇畔噙著淡笑,在法國總部特地派來的八名保鑣護送下,通關出境。
「怎麼人都走了還在炒這件新聞?」走進病房的羅巖一看到畫面,立刻皺起眉頭。
「抓到主嫌了,新聞台做整理報導。」羅武紅撐坐起身,手一動,吊著點滴的管子血液回流。
「妳別動啊!」羅巖連忙把纏繞的點滴拉好。「叫我把床搖起來就好。」
「我躺得很悶。」她低道,看著回流的血液又慢慢流回自己的手。
羅巖拉過椅子坐下,手扒過發,看她這樣,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真的不要我們來陪妳?」
自她住院,公司同事都很關心,跑來醫院探望卻都被她趕了回去,直說醫院裡的護士會照料,就連他這個堂哥,也被她下了一天只能待半小時的禁令。
「大家都忙,來只是浪費時間。」羅武紅搖搖頭。
「早知道當初真不該讓妳接這個任務。」看到電視畫面仍在播放克莉絲.摩頓的畫面,羅巖不禁歎息。
當初武紅不顧自己受傷硬要他到警局去幫忙,結果他才一到警局,「她」已經被專屬律師保釋出來,之後程序一切交由總部派來的專屬律師團處理,完全洗刷嫌疑,他什麼忙也幫不上。
雖然隔日就已回國的「她」沒辦法親自前來,但對方也很有誠意,派來總部高級主管送來豐厚慰問金致謝,並承諾會支付所有醫療費用直至痊癒,所做一切,都已算是仁至義盡。
甚至連醫生都說手術很成功,只要住院兩個禮拜,之後就可自行在家休養。事情都很順利,他卻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這病房設備堪稱總統級,飲食營養均衡又色香味俱全,卻把武紅那原就纖細的體態「調養」得更顯憔悴。她會說話,還會笑,但她的魂,卻好像自受傷那一天起,就從腳上開的洞飛了,留在這裡的,只是一個空殼子。
要是克莉絲.摩頓早像這樣讓他多派人手,武紅根本不會受這個傷!看到電視出現「她」被八名保鑣簇擁出關的畫面,羅巖氣得拿起遙控立即把電源切掉。
「你不是老說千金難買早知道?怎麼又說這種無濟於事的話?」羅武紅輕揚菱唇,心裡忍不住歉疚。
她知道她這樣讓大家都很擔心,但她沒有辦法,情緒像有自己的意志,完全不受她控制,只一味地向下沉淪。
瞧瞧,就是這種進不了心坎裡的笑,笑得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羅巖又歎。「腳痛不痛?」
「還好。」看著自己交疊於被單上的手,她頓了會兒,輕道:「羅巖,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盡量問,我知道的絕對告訴妳!」羅巖拍胸脯道。
「什麼叫做愛?」
手還停在胸脯上,羅巖啞口,好半晌,故作冷靜的尷尬語調才從他口中傳了出來。「在我們那個年代呢,健康教育第十四章有提到……」他堂妹青春期怎麼來得這麼晚啊!
誰問他這個啊?無奈地閉了閉眼,她打斷他的話。「什、麼、叫、愛?」
這下子,羅巖啞口的時間更久了。
「就兩個人看對了眼。」說出完全沒有建設性的答案,羅巖無奈搔著額角。「欸,武紅,妳談戀愛的次數比我多了十倍不只,居然問我?」
「那怎麼樣才算是看對了眼?」羅武紅低道。嚴格來說,她甚至沒有談過戀愛。
直至此時,羅巖總算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她在這個任務愛上了誰?可是之前交男朋友也沒看過她這樣!
「如果有一個人,會讓妳感覺到心的存在,那就是了。」除了公事外,羅巖露出難得的正經表情。「他是誰?」
心的存在?但為何她感受到的只有痛?愛不是應該都是甜蜜蜜的嗎?靠著枕頭,她看向天花板,輕歎口氣。
「別告訴我妳愛上克莉絲.摩頓。」心念一動,羅巖搶先警告。「別說叔叔會氣瘋,我也不可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