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釵不見再替你做一支就成了,還下著雨,別出門了。」
水蘊月聞言,忍不住為難地攢了攢秀眉,執拗地開口。「珠釵是娘留給我的,不能丟!」
「那姊姊幫你找,你留在屋子裡別出去。」水蘊霞整了整衣裙,柔聲道。
水蘊月一聽到姊姊的話,露出了抹撒嬌的淺笑,唇邊的笑窩閃著甜美。「霞姊姊,別再把月兒當成長不大的姑娘嘛。」
水蘊霞一怔,瞬時有些啼笑皆非。「也是,月兒是長大了。」她感觸萬分地揉著妹妹的長髮道:「自己小心點。」
「嗯!我不會耽擱太久的。」得到姊姊的應允,水蘊月淌開笑,一雙水璨星眸染著歡喜。步伐輕快的走了幾步後,回過頭補了句話。「我會回來做飯的。」
水蘊霞沒好氣地覷著妹妹嬌柔纖弱的身影,免不了又是一陣叨絮。「行了,蘊曦和蘊星都在,你小心點便成了。對了,打把傘或者……」
「不用了,雨很快就會停了。」水蘊月俏皮地吐了吐舌,打斷姊姊未說完的話,頭也不回地朝屋外的小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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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到海邊,太陽便從雲層中透射出萬丈光芒。
雨停了,映得懸在枝椏、綠葉間的水珠似上等的寶石,透著剔透的光澤。
「放晴嘍!」水蘊月大口用力地把洗滌過的清新綠意全吸入胸臆,臉上依舊是那抹醉人的甜美笑容。
她心情大好地穿過迂迴的山徑,腳步來到礁巖區後,一雙水璨的杏眸小心翼翼地不放過每一個地方,尋著她的珠釵。
「可別真的弄丟了才是。」她壓低身子,邊尋邊咕噥,兩道修長如柳的彎眉懊惱地堆蹙在眉心。
霍地,交疊的暗闃礁石間,透著股晶瑩亮光——
「找著了!」水蘊月輕笑,眸光落在礁石當中,迅即撿回她的珠釵。她直起身子,卻不經意發現一個趴臥在淺灘上的頎長人影。
她怔在原地思忖著,已經好些年沒人流落到島上了,不知這人是否還活著?
水蘊月遲疑地杵在原地,想起這些年海賊狡獪猖獗,曾有個島民救了個海盜,卻慘遭殺害奪財……
因此為了保護島上的居民,身為靈珠島島主的父親,發了道不准再救任何海難人的命令。
雖然大家都嚴謹遵守,但……遇到這種狀況,真能無情不管嗎?水蘊月猶豫地咬著唇,耳邊想起爹及姊姊們的告誡,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查看。
「唔……」她還在猶豫時,一聲低沉的瘖啞嗓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幾乎是出於直覺,水蘊月丟開心裡的顧忌,加快腳步往男人走去。
她沒敢忘記家人的話,但連島上的小動物她都能存悲憫之心,更何況是一條人命呢?
只是即使做了救人的打算,水蘊月的腳步依然沒敢太靠近男子,她輕聲低喚:「公子?」
「唔……」這一回,除了微乎其微的嗓音外,男子顫然動了動手指給了她無力的回應。
水蘊月側首瞅著他修長的指,遲疑了好半晌,才蹲在他身前問道:「公子,你還好嗎?」
男子突然伸出手,握住水蘊月的手腕,像捉住浮木似地不肯放開。
「公子!請你放手……我的手……被捉得好疼……」男子緊錮的力量嚇得她往沙灘上跌,抑不住地驚呼出聲,柔細的嗓音有著說不出的惶恐。
水蘊月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幾乎已昏厥的男子會有如此大的力量。
「對……對不……」鬆開手,男子勉強張開眼,蠕動著蒼白的唇,斷斷續續地說。
他的話雖破碎、凌亂,但水蘊月卻可以感受得到他道歉的誠意。
她感覺到腕上的壓力驟散,不禁鬆了口氣。「你別擔心,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真的!」
「有勞……姑娘……」男子細張的眸子映入姑娘柔和的臉龐,絕望與不安的情緒因此平撫了許多。
陽光刺眼得眩目,他閉起眼,感覺到思緒混淆凌亂。
水蘊月沒想到男子受了傷依舊溫謙有禮,而他的態度減低了她對他的恐懼。
以往她救的大多是小動物,沒有小動物會開口同她道謝,它們只是會用一雙靈動的眸子,眨巴眨巴地覷著她。
而這一回……顯然不同,他是個男人……並不是小動物……
水蘊月愈想心愈亂,搖了搖頭,她當下決定,只要把眼前的男人當成猴子、猩猩便成了。
她拋開胡思亂想的思緒,瞧他又閉上了眼,連忙伸手晃著他的寬肩道:「你還好嗎?」
男子緩緩睜開眼,對上她那雙盈滿溫柔的水眸。
他還來不及開口,水蘊月已溫柔地兀自喃道:「咱們得走上一小段路,你得爭氣些,使些氣力,要不我沒辦法幫你。」
位在海邊西方有一間小屋,是父親請人搭建、讓喜歡救小動物的水蘊月安置她「傷客」的地方。
男子聽到她像春風般和煦的柔軟語調,他很想回答,卻提不起勁,昏天暗地的感覺讓他益發難受。
「離海邊有間小屋,我帶你去那好不好?」果然,把男子當成猴子、猩猩,她的態度就自然多了。雖然攙著男子接連顛了幾次,水蘊月的笑窩卻始終懸在唇邊,一逕自問自答著。
「嗯!」男子悶哼出聲,身體的重量莫可奈何地有泰半全都落在身旁這個嬌柔姑娘的肩頭上。
海風徐徐,水蘊月吃力地攙著男子,一邊思考著,是不是該讓男子在養好傷前就悄悄遣他出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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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半個時辰後,水蘊月終於將他帶到小屋,誰知男子的身子還沒靠上榻,腿一軟,登時就暈厥過去。
她瞠目結舌地瞅著他半掛在榻上的狼狽模樣,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他的身子整個扶上榻。
半倚在床榻邊大口喘著氣時,水蘊月被懸在男子腰際上的白玉墜飾給吸引了目光。「韜?」她靠近一看,見到精緻鏤刻在玉上的字。
她微微側首,不禁猜想……這會是他的名字嗎?
水蘊月坐到床邊打量他,輕輕撥開他披覆在臉上的黑髮,出乎意料地發現男子有一張極出眾的相貌。
他和島上黝黑、強壯的島民有很大的不同,劍眉軒昂,挺直鼻樑下有張個性的薄唇,整個臉龐清俊地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海……小心……」男子猛地出聲,濃眉痛苦地堆蹙在眉心,略顯蒼白的唇發出她聽不清的破碎音調。
水蘊月回過神,瞧著他痛苦的模樣,連忙握住他的手,輕聲安撫。「沒事了,你沒事了。」直至他皺折的眉心漸漸平緩,她才鬆開手。
水蘊月打了水為他做了簡單的擦拭後,發現他後腦上腫了個拳頭般大的小丘,而其他裸露在外的肌膚有些皮肉傷,不過沒有太嚴重。
她稍思忖了一下,決定先回家一趟。
只要為他處理好傷口,讓他盡快離開島上就沒事了。
水蘊月單純地想著,卻沒想到上天已比她更早一步,為此做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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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蘊月由海邊小屋出來時,天色已轉墨藍,她知道自己為了個受傷的陌生男子忘了時辰。
她已經做好被家人責難的打算,豈料腳步才踏進前院,便被杵在門口的水蘊星給嚇到了。
「星兒?你怎麼在這兒?」水蘊月頓住匆忙的腳步,暗地裡偷偷扮了個鬼臉後才舉步向前。
水蘊星雙手環胸,修長的纖影就著月光,有不容忽略的氣勢。「月兒姊姊你上哪去了?說是尋珠釵,現下才回來!你知不知道大家擔心死了?」
「別氣、別氣,對不起嘛!」水蘊月偎在妹妹身旁撒嬌,柔軟的語調有著濃濃的撒嬌意味。
雖然水蘊月排行老三,但孩子氣甚重的她,實在讓水蘊星無法把她當成姊姊一樣看待。
水蘊星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真拿你沒法子,讓霞姊姊看到又要叨念了,快洗手進去用膳。」
「我等等再吃。」水蘊月側過身,迅速地進大廳拎起她的藥箱。她記掛著自己的「任務」,轉身就要離開。
「月兒姊姊,要不要同我說說,你又做了什麼好事呀?」水蘊星好整以暇地倚在門邊,等著她的回答。
「啊?」水蘊月揚高眉,腦子在瞬間打了結,頓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噙著笑,水蘊星毫不留情地戳破她。「這一回又是哪只好運的動物受了傷,讓你給救了?」
坦白說,三姊這習慣讓人甚是頭痛。自她們下海採珠那一年開始,天性善良的水蘊月便養成了這個奇怪的習慣,救鳥、救龜、救兔,反正讓她所遇上的動物該是上輩子全積了福德,才能遇上她這善心的菩薩。
「……猴子、大猴子。」水蘊月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於是隨口謅了句,拎起裙擺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