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如果沒有你,我和姊姊們怎麼辦?」水蘊星杵在原地,轉著黑溜溜的眼說。
水蘊月笑嗔地瞪著她,加快腳步往位處高地的主屋走。「我不和你鬧了,再不回去,霞姊姊、曦姊姊鐵定又要出來找人了。」
水蘊月笑著走開,卻沒想到她在「靈珠島」與世無爭的恬淡生活,將面臨一場極大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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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此時海寧港正漫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熱絡氣氛。
「你瞧這柏家公子可真有自信哩!他真知道自己是要到靈珠島去嗎?」與柏家同為競爭對手的郝大富,龐大的身軀跟著人們擠在港邊,十分不以為然地低啐道。
前些日子他才耳聞柏永韜欲至靈珠島的打算,沒想到幾天不到,這柏永韜已備好了船準備出發。
冷眼看著柏永韜傲然的氣勢,郝大富一把火在肚腹燃燒,他狹隘的心胸實在無法不揣測,柏永韜是擺明了想向他挑戰!
「老闆,您可別被他的氣勢給唬住了,大家都知道柏家公子此行勝算多少,富家子弟難免心高氣傲了些,咱們就等著他『敗興而歸』吧!」郝大富的左右手順勢開了口。
不止他們,聚在港口的人泰半皆抱著看戲的心態,雖說靈珠島近在眼前,但他們不以為有人能輕易揭開靈珠島神秘的面紗。
而在船上的柏永韜,此刻正居高臨下地站在艙板上,褪去華服錦衣的他僅著一襲藏青粗布的俐落行裝,卻更為他頎長的身軀添得一絲率性風采。
他放眼掃視繁榮的港口,冷眼看著圍觀的人群,冷峻臉龐上的銳利眸子有著不容忽視的氣魄。
即使此行不被看好,他依舊自信滿滿地準備揚帆出港。
他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倒是十分慶幸父親開明的觀念,讓他有體驗人生的機會。
因為航程短,因此柏家所備的船和適於安全遠洋航行的福船不同,是一艘吃水不深、航行快捷的三桅船。
「揚帆!」柏永韜一聲令下,令水手拔錨開船。
勁風迎面撲來,柏永韜擰眉覷著船頭霸氣的劃破海面,心裡沉思著。由於無人造訪過靈珠島,在無半點頭緒的狀況下,他決定走一步算一步。
再多的打算,或許都抵不過一句「人算不如天算」。
思緒一轉至此,柏永韜緊蹙的眉在瞬間舒展。「王師父,若依此速度前進,抵達靈珠島需要一日嗎?」
王海乃資深航海人,幾年前才跟鄭和下西洋,柏永韜就是看準了他航海的資歷才斥重金禮聘他上船。
王海望著眼前海天一色的情景,船已平順的揚帆出港。「若順風,約一日便可到。」身為航海人,他早就習慣在五更時觀察天象,確定今日是適合行船的天候,他才會決定啟程。
豈料,才過了一個時辰,王海便捻著他的山羊鬍,難以置信地望著遠方天際,拚命搖頭。「大不妙!」
「此話怎說?」柏永韜輕佻濃眉,俊逸的臉龐透著抹顯而易見的詢問意味。
「天氣很怪,和昨日觀星的結果不同。雲卷稀,雨來兮,日落紫,風必張。」王海攢起眉,就著天色做出了判斷。
沒想到船行至此,天氣竟在瞬間起了變化,這現象實在詭異得緊。
「是否要折回?」王海問道。
「小風小雨,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吧?」柏永韜牽唇淡笑,雙眸落在晴朗的天空,語氣裡有著淡淡的質疑。
他並非海上兒郎,自然對王海的顧忌不以為然。
王海擰起粗眉,倏地落下朗笑。「柏少爺,海上可不比陸地,這天色可是老天爺給咱們的指示,不容小覷。」
「即便如此,我也不會打消進島的決心!」柏永韜雙手落在桅桿上,微沉的嗓音裡有著不容忽視的堅定。
王海打量著他的模樣,沉思了好一會才問:「不知柏少爺是否諳水性?」
嗄?柏永韜轉頭覷著王海。
「狂風大雨一來,咱們這桅船在大海裡就像是碗裡的骰子,會擲出什麼數兒,全憑天意與運氣,半點都支使不得。要真不幸落了海,若諳水性至少可保住一條小命。」王海看起來倒也不怎擔心,臉上有著海上男兒的豪氣萬千。
「全憑天意與運氣……」王海的說法讓柏永韜的心口猛地一震,這和他此行前往靈珠島的想法不謀而合。他朝著王海朗笑。「王師父這說法忒是有趣。」
王海一怔,像找到知己似地哈哈大笑道:「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這是咱兒身為討海人恪遵的理念啊!」
是消極又或者看透生死的透悟?柏永韜聳了聳肩,對於王海的討海人理念做出尚未參透的不解神情。
王海拍了拍柏永韜的肩頭,對於他的沉默不予理會,只是一個逕兒地邊笑邊往船艙走。
「海上兒郎悠得悠得,水裡浪裡溜得溜得……我的姑娘朝思暮想,念喲念喲,淚兒嘩啦、浪兒淘啦,隨著風兒串著相思轉啊轉啊……」
重新將視線放回海上,柏永韜半合起眼,細細品味耳畔浪聲夾雜王海的渾厚歌聲,享受這短暫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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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過晌午,海上的天氣便如王海所預測,厚重的雲層似張墨灰色的大網迅速籠罩在天空,桅桿上的帆隨著風啪噠啪噠作響。
若順風,靈珠島無需一日便可抵達,但這突來的變化卻擊得人措手不及。
王海見天色不對,肅聲對著柏永韜道:「柏少爺,這風暴來得又急又遽,咱們轉向,待天氣轉好時再來?」
船身隨浪激烈的擺晃,柏永韜眼底映入靈珠島愈發清晰的島形,俊逸的臉龐透著冷峻。「不!我偏不信到不了靈珠島!」
他的話才落下沒多久,發了狂似的澎湃浪濤隨風露出猙獰的面貌,似是嘲笑他的自信,猛地打上船,柏永韜閃躲不及地被打了一身濕。
「啐!」他吐出口中鹹得嚇人的海水,連忙捉住桅桿,穩住隨船擺晃的身子,吼道:「你若怕了,大可不必管我!」
「咱何等場面沒見識過?這小風小浪難不倒咱!」王海受雇於柏家,自然得顧及柏永韜的安危,只是想他一個富家子弟,實在不該冒險與天搏鬥。
不過在濤天駭浪中,柏永韜那雙銳眸所顯露的倨傲,讓他實在無法不佩服。
「很好!」柏永韜揚唇淺笑,大無畏的神情有著真漢子的性情。
「此處有我便成了,柏少爺你快進船艙去!」王海當下做了決定,立即出聲喝道。
疾風呼嘯、後帆吃風,整艘船在狂風巨浪當中歪斜傾倒,帆面甚至有泰半已浸入海面。
柏永韜緊握桅桿,一面在晃蕩不穩的艙板上爭取平衡,一面忍受著巨浪撲身。「王師父,現下該怎麼辦?」
王海見這局勢,當機立斷道:「帆吃風吃得緊,再不降下恐怕無法與這惡浪抗衡!我收主桅、前桅,你收後桅的帆。」
此時,幾名水手見情況不妙,連忙攀上前桅,準備幫忙收帆。
「明白!」柏永韜不假思索地頷首應聲,他仰頭望向桅桿,心裡卻充斥著股複雜的情緒。
在瞬息萬變間,船與狂濤猛浪爭鬥的生死邊緣,柏永韜似乎領略了王海那句「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別發愣!」王海嘶吼的嗓音由頂上落下,柏永韜猛地回過神,伸手穩穩掌住桅桿,心底不免慶幸自己在學館那些年,識得了幾個熱愛武術的同儕,練了一些強身健體的功夫。
柏永韜的掌心雖和著海水,但往桅桿攀爬的速度與水手相較卻絲毫不見遜色。
「柏少爺好本事!」已降下主桅的王海出聲讚道。豈料,此時幾道結實的浪頭同時撲上船,砰的一聲,前桅竟這麼被浪給擊斷了。
攀附在前桅的水手應聲被浪打落,跌下艙板,而風勢讓船身側斜,斷掉的半截前桅在電光石火間便往柏永韜擊去。
「柏少爺小心!」王海大喊,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前桅往柏永韜身後落下。
柏永韜閃避不及,後腦承受了重擊,手無意識地在瞬間鬆開,整個人隨著船勢沉沒,墜入波濤當中……
「柏少爺!」王海一驚,不假思索地縱身躍下海。
即便王海敏捷如蛟龍,也快不過大自然的力量,一個猛浪翻躍,柏永韜已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第二章
大半天狂風暴雨肆虐,在水蘊月的預測下,靈珠島的海女們今日皆留在自家當中,過了悠閒的一日。
風雨過後,天空飄著細如牛毛的雨絲,曙光從樹梢中透出來,將被雨水洗滌過的山頭映得滿山翠綠。
「月兒,你上哪去?」水蘊霞正在屋前拾著被風雨打落的枯枝,一瞧見妹妹的身影,不禁開口問道。
「我的珠釵不見了。」前日在海邊等小妹水蘊星時還在,或許是被樹枝給勾去了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