惱羞成怒的望月見無路可走,索性把自己關在房裡,硬是把他們兩個都攆了出來。
「我想,是因為不甘心吧。」龍繼寧苦笑。
宮中之事,不曾深居之人不會瞭解。
他們這些皇子還好些,公主在出嫁之前,則只能幽居深宮。由於一些勢力之分,即使是後宮之間也不便隨意走動。花樣的年華也只能在那座巨大的囚籠中消逝。然後等待,等待父皇在需要政治和親的時候,會想起他還有這些女兒。
「十五皇妹的母親是死後才被封為才人的。」龍繼寧想起自己當時還問過關於這位皇妹的一些事,「柳才人原來只是鳳棲宮的一個宮女,後來懷了十五皇妹,皇后不得已才讓皇上封了她一個才人,但依舊算是鳳棲宮的人。」
「後宮深深,嬪妃間的爭鬥往往禍及子女,十五皇妹孤零零一個人,沒有任何勢力可以依靠,也沒有親娘照顧,是鳳棲宮的下人將她拉拔大的。雖說是公主,但其實也就是個名分而已。」可以說,公主該有的一切,她幾乎沒有擁有過。也難怪她會想要逃離。
「你打算怎麼辦?」思考半晌,寧致遠忽然抬頭問道。
龍繼寧一怔,沒想到寧致遠會這樣問自己。「我能怎麼辦?」
「不帶她回去?」
龍繼寧笑著搖搖頭,「我才不去扮演大惡人的角色。」帶她回宮,等於把她再度推進地獄。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泛起不懷好意的微笑。
就算他真要稱起惡霸,強搶了人要走,也不過是給了某人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吧。
「四哥,我才應該問,你打算怎麼辦?」
如果他沒猜錯,四哥種種反常表現,應該就是因為十五皇妹吧。
寧致遠卻是一如既往的從容。
「我?」寧致遠微怔,「她是我的護衛,我還能怎麼樣?」也許……從一開始,他便不準備放她走。
「還做護衛?」
「現在的情況,這個身份對她來說反倒是安全的。」
龍繼寧陷入沉思。的確,依平王那夥人的狠勁,在沒有徹底扳倒他之前,實在不該再扯任何人下來。不過……他看向另一個方向。
「我想,目前還是有人需要先冷靜下來吧。」那丫頭鐵定會往最壞的地方想,比如他會抓她回宮之類的。
寧致遠難得地歎氣,「我去看看。」
不是他擔心,也不是他想去。而是現在讓老五去的話,她一定又會激動得不得了。
不過,大概、也許,他也是有一點兒……想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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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太子、什麼永靖侯,都是一堆爛人!
一個個就知道和她一個小女子過意不去。
宮裡少她一個又不會死人,幹嘛不讓她走啊?
不行,她還得逃;絕對不能在遇見師父之前給帶回宮裡去。
忽然,敲門聲打斷了她的二度逃亡計畫。
「望護衛,我可以進來嗎?」還是那個欠扁的聲音,好像天塌下來都無所謂。
她當初是瞎了眼,才會以為這個偽善王爺可愛又可親,如今看來他不但不溫柔、不親切,還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賭氣似的,望月硬是不吭聲。
「望護衛,你不說話我可不可以當你默許了?」
「不可以!」望月終於忍不住吼回去。
這人臉皮怎麼這麼厚?非要逼著她攆人。
「真的不可以嗎?」
不要理他,不要理他!
她就是想把他惹毛了,好看看他會不會把她攆出去。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剛剛說的是假的了。」門外的聲音不斷,頗有不屈不撓的意味。
「你夠了沒有!」望月忍無可忍。「你叫太子死了那份心吧,我是不會回去的,我死也不回去那個地方!」
喊出來後,望月覺得心中的恐懼似乎少多了。原來,大吼大叫也是有助於發洩的。
半晌,門外並沒有動靜。
走了嗎?望月狐疑地望著門口。開門?不行,這一定是那傢伙以靜制動的計謀,她才沒那麼容易上當。
果然,不一會兒,門外又傳來寧致遠不慍不火的聲音。
「望護衛,莫非你這是要走嗎?」
屋內的望月一怔。
寧致遠沒有得到回應,索性繼續道:「望護衛剛來我府裡不久,我們主僕相處也十分融洽,為什麼這麼急著要走呢?」
「我……我沒有想走!」屋內,望月急著辯解。她當然不想回宮,她還要在這裡等師父來呢。「是你們要我走的!」
「我們?」寧致遠的聲音依舊淡定從容,「若沒記錯的話,這永靖侯府日前還是由我這主子說了算,但我實在不記得自己曾說過要望護衛離開這樣的話……」
話音末落,房門被掹烈地推開,一顆腦袋小心翼翼地探出來。在確定龍繼寧的確不在周圍後,黑白分明的眼睛閃閃發光地望著寧致遠。
「你……真的還要我待在這裡?」
見望月如此謹慎,寧致遠笑道:「本將軍目前還需要貼身護衛的保護呀。」他特意強調「貼身」兩個字。
果然,望月面露窘態。
「你都知道我是……還……」她是女的啊。
「集丫鬟與護衛一身這樣好的條件,我何樂而不『留』呢?」說起來,還真要感謝老管家考慮得如此周到。
聽到寧致遠的保證,望月眼中的希冀慢慢放大,最後競映出瀅瀅水光。
「侯爺,真的謝謝你。」
看到某個傻丫頭為了這麼點事喜極而泣的模樣,寧致遠發現自己的心中竟然湧起無限的憐惜。
難道真如老五「假設」的……
他,心動了嗎?
第三章
楊柳如煙,溫風如酒。
樹上的喜鵲吱吱喳喳地叫個不停。
樹下的人兒亦是沒完沒了的說個不停。
一得到寧致遠的保證,望月一掃之前的陰霾,比之原來的聒噪程度,甚至又有過之。
「侯爺侯爺,來喝湯。」
「侯爺侯爺,你熱不熱?」
「侯爺,累了吧。」
「侯爺,睡個午覺對身體有好處喔。」
她就像只聒噪的喜鵲,整日在他耳邊吵個不停,而奇怪的是,向來喜歡清靜的他竟然並不討厭這樣。
「望月。」他已經得知了她的真實姓名是望月而非望岳。
「是!侯爺有什麼吩咐?」望月蹦跳著來到寧致遠的輪椅前。
「你可不可以換個稱呼?」若說唯一令他頭疼的,便是她每句話前的「侯爺」兩字,真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多老了似的。
「啊?」望月一怔,「府裡的下人不都是這麼叫的嗎?」
為什麼就她不可以?
寧致遠懶懶一哼,「你是普通的下人嗎?你自己心知肚明。」
「我寧可自己是普通的下人。喂!你不會想反悔吧?」望月緊張地望著他。虧她還覺得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寧致遠發現向來不多話的自己面對這丫頭似乎總有解釋不完的事。「我只是說,我替你保守了秘密,你是不是也應該稍微站在我的角度考慮一下?」
知道自己的擔心多餘了,望月立刻又是眉開眼笑。
她豪爽地拍拍寧致遠的肩,「就知道你最夠朋友。說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幫忙到底!」
「真把我當朋友?」寧致遠發現自己競因為她這不經意的一句「朋友」而心情極好。
「哪還有假?」一時得意,望月就著輪椅的半邊扶手坐了下來,「我這個人啊,是最講義氣的,不!簡直就是集智慧、仁義、善良等種種優點於一身的大好人啊。」她要積功德嘛。
「哼哼。」寧致遠很不給面子的乾笑兩聲。
「什麼態度啊你?」
她就說前些天她所見的果然是他裝出來的溫柔假象,一抓到她的把柄,他馬上就露出惡劣本性了。
「我說望護衛,你現在還把我當侯爺看嗎?」他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這麼一句。
望月微怔,「當啊。」好奇怪的問題。
寧致遠眼中顯露出不懷好意的精光,他故意拉長了音調,「那麼,你見過哪個護衛敢這麼『親熱』地坐到侯爺身邊了?」
經他一提醒,望月這才發現自己方才只顧著稱兄道弟,竟然隨意地坐到他輪椅的扶手上,半邊身子幾乎就靠著他的右肩膀。臉一紅,望月趕緊跳了下去。
「呵呵。」望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扮男裝太久了。」
糟了,失去某些身為女子的自覺呢。
寧致遠卻故意苦下臉做歎息狀,「唉!我倒是無所謂。」
某人「大方親切」,他樂見其成啊。
望月頓時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少頃,她幡然省悟。
「喂!吃虧的是我好不好?」望月怒目圓瞪,怎麼說都是他佔便宜吧。
「我想到了。」寧致遠狡猾地轉移話題,「不如,你就和老五一樣叫我四哥吧。」她算是老五的妹妹,這樣稱呼並不為過。
「四哥?」望月一時無法會意。
「乖,望月妹妹。」寧致遠似乎是打定主意吃定了她,不放過任何一個佔她便宜的機會。
「你……」這侯爺怎麼這般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