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和十四皇子結黨,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四哥,那護衛叫什麼?」
「望岳。」
「望月?」龍繼寧一怔,腦海中某些記憶似被喚醒了。
「是五嶽的岳。」寧致遠發覺自己說話的語氣像極了某人。
「他長得什麼樣子?」
「五官清秀,眼睛很大,說起話來經常是長長一串,讓你無從插嘴。」寧致遠回憶起她每回端吃的來時那無限誇張的表情,眼裡競映出濃濃的笑意。
越說越像,只是……龍繼寧始終不敢肯定。印象中,他似乎真的見過這麼一個人,而且的確是在宮裡。
「四哥,可否讓我見他一面?」只要見面,他也許真的可以認出對方也說不定。
「可以,但……若是這人先認出你怎麼辦?」身為東宮太子,認識他的人怕是遠遠要多過他認識的吧。
「我可以……」
話音未落,清脆的呼聲已然傳來。
「侯爺侯爺!管家說你有客人,叫我送熱茶過來。」
那門外之人,正是他們話題中的主角。
屋內,寧致遠與龍繼寧交換了下眼色。
人已到門口,若龍繼寧此時躲起來倒顯得不夠自然,既然他們的行動已被對方知曉,那麼索性將計就計好了。
「進來吧。」
門一開,望月端著兩杯熱茶進來,「王……」笑意在見著面前的龍繼寧時僵在嘴角。
茶杯落地碎裂,茶水濺了一地。
「對……對不起、對不起。」望月忙低頭去收拾地上的碎片,慌亂問碎片割破了手也毫無知覺。
就在她低頭的一瞬,龍繼寧頭腦中驟然閃過一些片段。
「等等,你……」
「對不起,我一會兒叫別人端新的茶水來。」話音未落,望月已經衝出書房。
屋內兩人呆呆地望著破門而去的背影。
她這反應,過於激烈了吧?
「四哥。」龍繼寧回過頭來,「我見過他。」雖然還是有些模糊,但他已經可以確定這一點了。
「他的確是宮裡的人,但是我可以確定,他絕對不是平王的人。」
寧致遠點頭,那一瞬間,心裡競像是鬆了口氣。看來,她身上果然有些秘密,但龍繼寧的保證讓他心情愉悅。
「四哥?」寧致遠一回頭,正對上龍繼寧促狹的笑意, 「你知道自己剛才是什麼樣的表情嗎?」那好似大大鬆了一口氣的模樣,他已經八百年沒在寧致遠臉上看到過了。
他忽然想到方才一照面問那過於清秀的眉眼以及單薄的身形,頓時省悟了什麼。怪不得四哥急著確定人家的身份,難道……
「瞧你賊頭賊腦、眼珠子亂轉,想到什麼了?」寧致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
「沒什麼。」龍繼寧暗笑,也許四哥自己心裡也還沒有留意到吧。
「對了,四哥,我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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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太子會出現在永靖侯府?望月已經亂了陣腳。
她已經逃到這裡了,為什麼還會遇見宮中之人?
師父不是說她會「柳暗花明」嗎?她難道還沒有到柳暗花明的時候,那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不行,她得逃,繼續逃,逃得遠遠的,到天涯海角去。
對!就這麼辦,絕不能讓他們抓回宮去。
「決定了,我一定要走!」
下一刻,望月已經手腳俐落地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跑路。
衣服,銀兩,玉……咦?
「我的玉珮呢?」望月這才發覺自己竟然丟了貼身的物品。
怎麼辦,回去找?不行,她連丟到哪兒都不知道。再者,現在回去不是要被太子逮個正著?
可是……算了!
她都已經決定離開了,還留著宮裡的東西做什麼呢?現在還是逃命要緊,那些身外之物,少一件也罷。
收拾完畢,望月背好了包袱,準備奪門而出。
然而,她才剛到門口,門卻應聲而開。
門外的不是別人,正是看似親切,實則深不可測的永靖侯寧致遠。
他坐在門口,微笑的看著她背著包袱準備出逃的模樣,看得她有些心虛。
「望護衛,這是準備去哪兒?」
「侯爺,我……出去隨便定走,呵呵。」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笑得好假。
「走走?」他瞄了眼她肩上的包袱, 「帶著這麼多東西散步,不是很不方便?」
「方便,方便極了!」望月狠狠地點了點頭, 「我是想鍛煉臂力……鍛煉臂力,哈,對!就是這麼回事。」
她來到門口想混出去,卻發現寧致遠的輪椅剛好將門口堵個嚴實,她怎麼也找不到可以出去的空隙。
「這個……侯爺,你可不可以稍微讓一下?我想出去。」望月心虛地說。
「你真的要出去?」寧致遠做考慮狀,最後還是點了點頭,「不過,你要是出去了,可別後悔。」
後悔?她留下來才會後悔好不好!
望月想也沒想就往外衝。
只要到了外面,她有信心憑精湛的輕功逃走。
不料,她前腳剛一出屋門,一張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的臉硬是出現在她眼前。
「姑娘,又見面了!」龍繼寧笑嘻嘻地看著她。
「你……」望月微怔。等等,太子知道她是女的,那麼寧致遠也應該已經知道了。而他卻沒有絲毫的詫異,那不是說明……她忽然瞪向寧致遠,「你早就知道我是女的!」
寧致遠只是狀似無害的微笑著,擺明了耍賴到底。
她早知道這個侯爺絕對沒有這麼簡單,沒想到自始至終自己都被人耍。
望月只覺得鋪天蓋地的絕望將她吞噬了。
為什麼不讓她走,為什麼她還會見到宮中之人?
然而,就在她急得快要哭出來的時候,龍繼寧的一句話又讓她燃起了希望。
「這位姑娘,請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望月一怔,緩緩地回過頭,聲音有些顫抖。「你……不認識我?」
終於有機會正面打量她的龍繼寧,因為她的一身男兒裝扮一時間依舊怔愣,但更少有一點可以確定了。
「我們果然見過對吧?」
知道嗎?這偌大的宮廷中,你的存在毫無價值。即使有一天你消失了,也不會有人記得你。
忘記了多久前,似乎有人用冷冷嘲諷的聲音對她說過這樣的話。是誰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怎會忘了自己在那深宮之中是多麼無足輕重,又怎會傻傻的以為堂堂太子會記得渺小的她?
寧致遠始終注意著望月的表情,有一瞬間,他彷彿看到她被傷害了。然而,和上次一樣,她用微笑將傷疤掩飾起來,不顧心中殷殷流淌的血。
「沒有!」她堅定的搖搖頭,似乎每次疼痛後,她的信念都會更堅定一分。
她離開是對的!反正又沒有人會在乎!
「我們根本沒有見過面,我只是對公子能一眼辨識出我是女子這件事,感到有些慌張。」笑意始終掛在臉上,卻未達眼底。
她是誰,連她自己都說不出來。
她為什麼而存在?不知道,無論她為自己回答多少遍都是一樣。
一無所有,便不在乎失去。
「侯爺,這位公子是你的客人嗎?怎麼到下人房裡來了呢?」她只是淡淡的笑。
「我送你和公子回書房吧。關於我……的事,我會盡可能向管家解釋。」望月來到寧致遠身後。這樣他就看不到她此刻顯得不自然的表情,只是她沒發覺自己的聲音因太過平靜而顯得極其僵硬。
寧致遠感覺到了她隱藏的脆弱,沒有阻止她推著他離去。
龍繼寧何嘗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言。
他只是在思考。快了,就快想起來了。
這表情他分明是見過的。
就是那天,她一個人低著頭站在慈寧宮門口,孤零零地益發顯得單薄。發現他後,她也是這般倔強地揚著臉,眼中是逼人的光彩。他記得,他特意問了她的身份,那時旁邊的人告訴過他,她是……
望月推著寧致遠朝書房走去,經過龍繼寧的時候,沒有任何表情。
龍繼寧卻忽然一拍手。
「哈,瞧我這記性!真是抱歉了,十五皇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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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公主,永樂年八月十五日生,無封號,鳳棲宮柳才人所出。
「十五公主?」寧致遠頗有興趣地咀嚼著她的身份。他想不到他一直懷疑是臥底的人,竟然是個翹家公主?
「對,去年進宮拜見母后的時候我們見過一面。」因為她當時是公主打扮,所以這一改裝,他才險些沒有認出來。
他這個當哥哥的的確失職,但其實也不能全怪他。宮內公上、皇子一大堆,皇子還好些,公主他即使是現在也並非一個個都見過。
「她為什麼要出宮呢?」從她的表現看來,望月似乎非常抗拒宮中的人和事,並非像是一時貪玩。
方纔,在龍繼寧叫出「十五皇妹」的時候,那丫頭竟然提起包袱就想跑。好在他目前雖然不方便動武,還有老五在場,這才把已經飛上屋頂的她給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