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勞勃一口否決。「芙亞,梅萊是個惡名昭彰的花花公子,一旦你和他有金錢方面的糾葛,絕對逃不過他的魔掌。我寧願失去祖傳老屋,也不能見你淪為他的玩物。」
「可是……」
「不行,絕對不能找梅萊!」勞勃頑固到毫無轉圜的餘地。
「唉!」芙亞搖搖頭,又想起了幾個家財萬貫、身世顯赫的仰慕者來,結果全被護女心切的父親給否決了。
「爸地,難道你不明白嗎?那些人是唯一可以借我們一百萬英鎊的人。」芙亞急得幾乎要發火。 「請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絕對有辦法應付他們。」
「孩子,你太單純了。」勞勃摸摸芙亞的頭,眼裡充滿憐愛。「人心的複雜與險惡遠遠超過你的想像,爸爸還是那句話——我寧願失去祖傳古屋,也不願見你淪為別人的玩物。」
他傷感地站起來。芙亞實在長得太美、太耀眼了,覬覦她美色的男人不知有多少,身為父親,他有責任照顧好她,「其實,失去了這座屋子,我們還有學校宿舍可以住啊,只要我們全家人還能在一起,住哪兒又有什麼關係呢?」
話雖如此說,勞勃琥珀色的雙眸卻閃著淡淡的淚光,他忙轉身往門口走去。
芙亞沒有喚住父親,她看見了他眼中的淚她知道父親只是故作堅強而已。
這座維多利亞古屋已有兩百年歷史,戴維斯家族世世代代居住於此,在薇特島上極有名望。父親又是個榮譽感極重的人,家族產業如果斷送在他的手上,他一定會自責不已,終生難以原諒自己。
父親眼中的淚水炙痛了芙亞的心,想保住古屋的念頭愈加強烈。
「一定會有辦法的。」芙亞霍然站起,水藍藍的大眼閃爍著又冷又亮的清輝。
秋風刮得更猛,院中樹木的葉子幾乎全掉光了。
芙亞一整個下午都坐在書房的電腦前,搜尋曾經來薇特島上受過訓練課程的政商名人。
列印出來的資料疊滿了小小的書桌,她過濾好幾次,終於珧出兩大頁的「希望名單」。
這時,傳真機響了起來。芙亞轉身,撕下剛傳進來的資料,定眼一看,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
「爹地!爹地!」芙亞抓著傳真,喜出望外地衝出書房,直奔坐在走廊上發呆的父親, 「好消息!好消息!一百萬英鎊有著落了。」她邊奔邊嚷,高興地幾乎要飛起來。
勞勃狐疑地看著喘息不止的女兒,他雖常上教堂,卻不相信奇跡。
「爹地,你看,有大生意進來了!」芙亞雙手奉上救命符,充滿異國情調的臉孔嫣紅動人,說有多美就有多美。
勞勃平靜地接過傳真,再怎麼大的Case,也不可能有人付一百萬英鎊的酬勞,芙亞這丫頭真是想錢想瘋了。
傳真函上印著一艘長了翅膀的龍舟,斜飛的字體標出——奧丁航業。勞勃一看即知傳真發自何處,心裡也有了譜。
奧丁神號重見天日的消息雖不是個國際新聞,同業間的消息卻傳得特別快,他對這件事也略有耳聞。果然如他所料,這是一封要求協助的信,上面如此寫道——
戴維斯先生:
相信你已聽聞奧丁神號被發現之事。此船乃先父精研古維京能船的結構,自行製造的仿古木船,於二十三年前的秋季下水,由先父親自駕駛舉行初航,此趟初航之航程,原本預定從卑爾根港出發,橫越歐亞兩洲,深入古維京人足跡未及的遠東地區,創造另一段歷史。豈料,初航當夜即遭沉船命運,搜尋二十三年,終於在大西洋尋獲。
關於船難的原因,眾說紛紜;本人亦多揣測。
先父乃世界頂尖的水手,駕船經驗豐富,再凶險的風浪都擊不垮他,何況失事當晚風平浪靜、海象平穩。
此事疑點重重,本人無論如何都要查出龍船失事之原因,以慰先父亡靈。
能船殘骸此時仍留置在數萬尺深的海底,以利鑒定工作進行。盼先生全力協助,酬勞條件任由先生指定;唯北歐天氣已冷,盼先生獲傳真後立即動身來此,在冬季來臨前完成鑒定工作。
奧丁伯爵
出乎芙亞的意料,勞勃看完傳真後,竟然面無表情,他把傳真紙對折,放到茶几上,繼續望著滿地落葉發怔。
「爹地!」芙亞詫異極了,忍不住嚷起來。
「你沒看到奧丁伯爵所為的嗎?他說價碼隨我們開耶。」她重新打開傳真紙,音量不自覺地提高。
「他是個伯爵,既然他敢講出這句話,表示他相當富有,再大的代價都付得起,這是天賜良機啊,爹地。」
勞勃彷彿非常疲倦,他把頭往後靠在牆上,一雙褐眸幽幽凝著激動的女兒,「芙亞,就算奧丁伯爵願意把整個那維亞半島當成報酬,我們也做不成這筆生意。」
「為什麼?」芙亞蹲到父親身旁,望著一臉疲憊的父親,她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勞勃抿抿唇,歎了一記,才幽幽說道:「孩子,爹地病了……」
「爹地……」芙亞尖叫,她握住父親的手,震驚得合不攏口。
「我無法潛到那麼深的海底,只要下水超過千英尺,我全身骨頭就痛得幾乎要裂開,視線也模糊不清。」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半年前。」
「半年前?」芙亞想了一下,沒錯,這半年來,父親似乎沒做過深海潛泳,原來……
「爹地,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
她抱著父親,倚在他懷中哭了起來。
這就是父親一貫的作風,他總是把美好的享受留給家人,獨自承受壓力與痛苦。
「傻孩子,你哭什麼?」勞勃揉揉芙亞的長髮,心裡充滿無可取代的幸福滋味。「爹地的情況不礙事,醫生說只要不下水,身體便會慢慢復元,你千萬別跟你媽講。」
「真的沒關係嗎?」芙亞抬起淚痕斑斑的臉,關心地問。
「爹地會騙人嗎?」勞勃笑問。
「嗯。」芙亞揉揉淚眼,擠出一絲笑意。「爹地是個最重視榮譽的紳士,寧願閉口不談,也不會說謊。」
「乖孩子。」勞勃慈愛地說。有女如此,他的生命夫復何求?
芙亞又把頭枕在父親懷中。她邊在心中咒罵上帝,邊想著奧丁伯爵願意付任何代價的話。
「爹地,奧丁伯爵是個怎麼樣的人?」芙亞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問。
「一個惹不起的人。」
「惹不起的人?」
「從他那張傳真所使用的語氣,你就可以看出他有多狂傲了。」
「也許因為他是個伯爵,所以才習慣用那種口氣對人說話吧。」莢亞想了想,「而且,我注意到他對你還有一份敬畏,試圖盡他所能使用最謙恭的方式向你求助。」
後面這段話令勞勃感到飄飄然,可是,前面那句話他可不能苟同。
「伯爵?」勞勃嗤之以鼻,露出平日少見的輕蔑神情。
芙亞被這突來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抬起頭來。「怎麼?他不是伯爵嗎?他在傳真上的署名明明就寫著伯爵的頭銜啊。」
她好奇極了。
「挪威早在一八二一年就立法廢除境內所有貴族的封號。
所以,現在的挪威,除了皇室成員以外,全國人民一律平等,根本沒有所謂的伯爵、子爵等等存在,奧丁家族和皇室的確有一點關聯,但他也不應該無恥到自封為伯爵。」勞勃輕啐。
對一個講究禮法的英國人而言,奧丁的做法簡直就是騙子的行徑。
「上帝,原來他是個冒牌伯爵!」芙亞驚呼。
「是啊,厚顏無恥。」
「那……他允諾付多少錢都行,也是騙人的嘍?」芙亞馬上想到「錢」。
「這倒不會。」勞勃公正地評論。「奧丁航業的據點遍佈整個那維亞半島,不論空運或海運,都在他掌控之中,金錢倒不是問題。」
「還好,他總算有可取之處。」只要付錢爽快,其他的缺點她才不在乎。
「芙亞,你問這麼多有關奧丁伯爵的事,做什麼?」勞勃眸光犀利地盯著芙亞瞧。
「沒有啦,好奇而已。敢隨對方開價的人,世界上畢竟沒幾個。」芙亞心虛地道,父親那雙眼睛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令她好不自在。
幸好,夕陽餘光照到她臉上,適時遮住她微微泛全紅的雙頰,
「芙亞,你千萬別胡來,奧丁伯爵不是你惹得起的角色。」
勞勃鄭重地叮嚀。
看芙亞一副蠢蠢欲動的模樣,還是先警告一下。
「我才不會笨到向一個素昧平生的男人借一百萬英鎊。」芙亞站了起來。「爹地,我去弄晚餐了,待會兒見。」
惹不起嗎?哼,人家都說混血兒的智商比常人還高,難道她這顆年輕聰明的腦袋會輸給一個冒牌伯爵嗎?芙亞優雅地轉身,腳步異常地輕盈。
親愛的伯爵大人:
請求協助的傳真已經收到,本人相當樂意前往貴國進行鑒定工作。
以下為工作報價——
鑒定酬勞:一百萬英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