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看?」
「艾克森恨透洛克菲了,他們要合併,除非天塌了,幾乎每個人都不認為這次的會面會有什麼結果。」阿奇亞聳肩,笑著說:「不過,我剛剛好知道,艾克森的孫女和洛克菲的孫子最近走得很近,我想合併的可能性應該不是沒有。」
「收購這兩家公司的股票,到百分之十之前,不要停手。」
「瞭解。」
阿奇亞繼續分析報告幾項消息,藍斯則一一作下決定。
沙啞溫柔的歌聲依然從窗口不時流洩進來,阿奇亞卻不敢再分神注意。
二十分鐘後,阿奇亞走出了書房。
藍斯看著桌上的文件,半晌後,才起身來到窗邊。
她已經停下了歌聲,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祖母回到房裡。
他能看見她陪著她祖母一起下棋,微笑閒聊著。
看著她的笑容,他的胸口莫名一抽。
說實話,他是羨慕她們祖孫之間的親情。
我的妻子。
想起自己方才對阿奇亞的聲明,他自嘲的揚起嘴角。
他雖然娶了個妻子,有了家庭,但卻只是個虛幻的表相。
假的。
不知為何,他突然厭煩了自己老是被所有人排除在外,所以他轉身下樓,穿越中庭,來到她所在的起居室。
「藍斯?」看到他出現,她有些驚訝,「有事嗎?」
「沒事不能過來嗎?」他來到她身邊,和她坐在同一張沙發上,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
她的臉瞬間微微一紅,不過仍鎮定的道:「我以為你在忙,阿奇亞呢?」
「回去了。」他握住她的手,然後看著玉蘭微笑,「希望妳們不介意我參加妳們的棋局。」
「當然不會。」玉蘭微笑以對。「只是你會玩象棋嗎?」
「不會。」他眼也不眨的說,「不過我想妳們可以教我。」
「那剛好,你和蓮同一國。」玉蘭呵呵笑著,「她的棋藝不好,你幫她一起想,玩起來才有趣。」
「妳棋藝不好?」
她微微抬起下巴,挑眉道:「至少比你好。」
他笑了,她則傾身開始排起棋子。
藍斯知道她對他坐在身邊還是有些不自在。
她身上有玫瑰的味道,他隨著她傾身,看著她排列棋子,「象棋的排法看起來有些像西洋棋。」
「可能吧,我不懂西洋棋。」她問他,「你認得中文字嗎?」
「懂一點。」他以中文回答。
她愣了一下,轉頭看他,「你會中文?」
「工作上會用到,普通對話應該沒有問題。」
他的字正腔圓,發音標準得讓她吃驚,不禁拿起其中一顆棋子問他:「這是什麼?」
藍斯瞥了黑色的像一眼,開口道:「車。」
「在這裡應該念居,居住的居的發音。」她解釋道:「不過它在棋盤上還是車子的意思,所以在棋盤上可以直線往四方前行或後退,無論多遠或多近都行。」
她和祖母一一和他解釋每一顆棋子代表的意思。
然後,他們開始下棋。
雖然才聽過一次遊戲規則,但他很快就發現,她在放水。
他沒有戳破她,只是和她一起裝笨。
那一天晚上,玉蘭還是大獲全勝,笑得非常開心。
後來,他就常參加女人們的棋局,不為別的,只為假裝自己是其中一分子。
家。
假的。
不過至少現在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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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切都開始順利起來時,平靜的日子卻逐漸因玉蘭的病情加重而蒙上陰影。
因為已是肺癌末期,她選擇了不做任何治療,只吃醫生開的止痛藥,但即使如此,止痛藥也逐漸無法抑止她難忍的疼痛,她總是在咳,每次一咳起來,就幾乎停不下來。
在他們結婚三個月後,玉蘭的體重已經從五十八公斤,直線往下落至三十八公斤,她漸漸吃不下固體的食物,雖然藍斯請了專門的營養師調理食物,她的食量依然日漸減少。
看著變得骨瘦如柴的祖母,莫蓮總得克制想哭的衝動。
原本合身的衣袍,掛在她老人家身上就像是過大的布袋。
第四個月時,玉蘭已經無法自行走出臥室房門,莫蓮每天都到她房裡,親自唸書給她聽、餵她吃點東西、協助她入浴換衣;雖然這些潔西和安妮都會做,她卻還是寧願自己來。
藍斯並未對她又恢復事必躬親的態度多說什麼,因為知道老人家時間真的不多了。
雖然玉蘭的身體被病魔折騰得越來越虛弱,但她卻顯得十分平靜。
然後,那一天,還是來了。
彷彿是迴光返照一般,那天晚上,玉蘭的精神特別的好,雖然吃力,她還是要孫女和潔西協助她坐起來。
可她才坐好,莫蓮的淚就掉了下來。
玉蘭歎了口氣,輕握住孫女的手,「乖,是人都會生老病死,只是我的時間到了而已……」
「可是……」莫蓮喉頭一哽,她甚至沒來得及好好孝順她啊。
「別哭,有妳這麼一個乖巧聰明的孫女,我這輩子可活得值得了……啊,藍斯,你來得正好,我正有話要對你們說……」
藍斯走上前,站在莫蓮身邊。
玉蘭看著眼前這一對,不禁露出微笑。
她握住孫女的手,然後朝藍斯伸出手,藍斯意會的也伸出手。玉蘭將孫女的手放到他手裡,深吸口氣,看著他說:「我不知道你們年輕人之間互相談了什麼,我無法也沒時間去多加干涉,可是,我就這麼一個孫女……」
眼眶含淚的莫蓮微僵,驚訝的抬頭看著祖母,玉蘭卻直勾勾的看著藍斯,枯瘦均手,有力地握著他們兩人。
「答應我你會照顧她。」她要求。
「我會照顧她。」他承諾。
「無論發生什麼事。」她再說。
「無論發生什麼事。」他保證。
玉蘭再看向孫女,「答應我妳不會輕易放棄這個男人。」
「我……」莫蓮一震,她眼中全是淚光,甚至看不清祖母清瘦的容顏。
「答應我。」玉蘭催促著。
「我不會輕易放棄他。」她哽咽開口。
「答應我妳會好好把握每一天。」
「我會好好把握每一天。」
玉蘭看著眼前這對夫妻,眼中閃著淚光,微笑道:「好……很好……」
得到兩人的保證,玉蘭才鬆開了手,她靠著身後的枕頭,疲憊地閉上了眼,「我累了,你們也去休息吧……」
莫蓮不想走,但在玉蘭的要求下,最後還是跟著藍斯一起離開。
可像是有了預感,她始終沒有睡,藍斯也沒有,第二天凌晨一點二十分,安妮來敲她的門時,藍斯也幾乎在同時開門走了出來。
「她過世了。」安妮含淚告知。
莫蓮臉色蒼白的看著她,試了兩次才發出了聲音。
「謝謝……」
「我很抱歉。」安妮說。
她搖了搖頭,卻只覺得無法呼吸,眼前爬滿了小黑點。
下一秒,她被帶入溫暖的懷抱。
是藍斯。
她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襟,在他懷裡無聲哭了出來……
第六章
她祖母的葬禮,簡單而隆重。
藍斯在葬禮結束後,就因為公事而去了歐洲。
他本想延期,但莫蓮卻表示她很好,她甚至在葬禮的第二天就回到實驗室上班,所以他還是去了歐洲。
玉蘭過世後,沒了需要他留在長島當好丈夫的理由,藍斯再度恢復了以往忙碌的生活。
當他從歐洲回來時,西雅圖那家剛被併購的公司又出了狀況,於是他衣服都還沒脫,又飛到了西雅圖。
然後,德州那邊的牧場發生罷工事件,他只好又轉去德州處理。
等他有空回到長島的莊園時,已是一個月之後。
晚上十點,車子開進莊園裡,她房間的窗戶,一片闃黑。
他下車進門,管家彼得迎了上來,接過他手中的大衣。
「夫人睡了嗎?」
「夫人還沒回來。」彼得拿著大衣,站在原地回答。
「沒回來?」藍斯停下前進的腳步,詫異的看著彼得。
「是的。」彼得遲疑了一下,才看著他說:「夫人從兩個星期前就一直待在實驗室。」
藍斯瞪著他,「你是說,她這兩個星期都沒有回來過?」
「是的。」彼得站得十分筆挺,「夫人說來回很浪費時間,她堅持要睡在實驗室裡。」
她睡在——
藍斯臉色一沉,簡直不敢相信那個女人竟然連睡都睡在實驗室裡,他腳跟一旋,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彼得將手中的大衣交還給他,看著他難看的臉色,不禁冒險開口叫了一聲:「老爺。」
「還有什麼事?」他套上大衣。
「夫人的狀況並不好。」彼得擔憂地說:「早午晚餐都是我親自送去的,但夫人吃得並不多。」
「我知道了。」他陰鬱的點頭,跟著便重新坐上車子,要司機將車子開到隔壁的實驗室去。
他前幾個月曾來過幾次,所以實驗室的警衛並未攔他。
他才進門,一位紅髮女子就差點撞到他。
「抱歉,喔,老闆。」那滿頭紅髮的女人一站穩,一看是他臉色就變得很差。「如果你是來要成品的話,我們還沒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