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故意的。」她不悅地盯著他的後腦勺,有些不滿的說:「就算我是不小心說出來的,你也應該保持紳士風度,假裝沒聽到。」
「我是個商人,不是紳士。」
「沒錯,說你是紳士還真是高估了,像那種人格高尚的男人,早就已經絕種了。」她停下來撿掉到地上的餐巾,誰知再抬頭時,他已經不見了。
可惡,這惡劣的男人,還真的沒注意她沒跟上。
她快跑上前,但前方兩邊的巷子都沒看到他的人影。
如果她有專心在走,她才不會迷路,但方纔被他那樣一攪和,她根本不記得應該在何時轉彎,早早便失去了方向感。
瞪著比她人還要高的玫瑰花叢,她壓根不曉得她此刻人在迷宮哪邊,只好站在原地,然後開口呼救。
「藍斯——藍——」
他從右邊的巷子裡出現了,而且竟然還皺著眉頭。
「妳應該要跟在我後面的。」
「你應該要注意我有沒有跟上的。」
她大步上前,不悅地走過他身邊。
「妳知道往哪裡走嗎?」
她猛然停住腳步,氣得一陣牙癢。
他抱著毯子,空出一隻手,然後走上前,在經過她身邊時,伸手牽握住她的。
莫蓮一愣,抬頭只見他嘴角疑似揚了起來,卻還是在他前進時,順從的跟在他身邊。
「你在笑嗎?」她問。
「沒有。」他說。
「你在笑。」她篤定得很。
「妳知道,就算我們是夫妻,不代表我們就不能當朋友。」他頭也不回地天外飛來一句。
這男人在轉移話題,他的確在笑,她清楚得很,卻仍任他牽握著手。
「我以為暴君不需要朋友。」
幾不可察覺地,他微微僵了一下。
從沒想過他竟會被這麼簡單的玩笑話刺傷,她喉頭一緊,忙開口道:「抱歉,我不該那麼說。」
可是,他卻自嘲的笑了。
「不,妳說得沒錯,暴君是不需要朋友。」
「但你不是……」
「也許我是。」
她站住。
因為她仍握著他的手,他只好停下,回頭看她。
「你不是。」她抬起頭,定定的看著他,「所以,我才選擇了你。」
春風拂過她的髮梢,藍斯看著她堅定的臉龐,一股不名所以的情緒,教他胸口莫名緊縮。
她的臉似乎在陽光中閃閃發亮,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扯出一抹諷笑,「妳太容易相信人了。」
他繼續往前走,她跟上,「也許是因為,我把懷疑的事交給我丈夫了。」
「誰?」他懷疑的問。
「我相信那個人是你。」
他挑眉,「妳不怕我把妳賣了。」
「怕死了。」她說。
他低頭看她,卻見她微笑再開口,「所以我才找了律師啊。」
他聞言,不禁為之莞爾。
看著他的笑容,那麼長久以來的第一次,她知道自己和他也許不會成為一對戀人,卻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他沒再開口,只是牽握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一路牽握著她,走出了迷宮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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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之後,莫蓮盡力不讓自己過於憂心,至少不讓她的擔憂顯露在外。
她準時上下班,定時陪伴祖母,而且過十點就上床。
第一個星期,她本以為自己一定會在半夜醒來,但事實證明,她只有在前兩天曾經在半夜爬起來發呆,在那之後,她通常都是一睡到天亮。
兩個星期後,她的黑眼圈逐漸消了。
然後,她也開始慢慢習慣了他的存在,雖然,她還是會因為他的碰觸和刻意的親吻而臉紅,但總算不再表現得好像他咬了她一口。
他是她的初戀,雖然那個初戀,只是她偷偷的暗戀,但對於以前交的那兩位男友,她對他們的印象都還沒有他來得深刻。
當然,自從過了青春期之後,她早已逐漸淡忘和他有關的事,只有偶爾在報章雜誌上看到他的名字或照片時,才會想起。
對她來說,他的生活遠得像在天邊,她從沒想過會有再見到他的一天,更沒想過會和他結婚。
三十二歲的她早已沒了十二歲時對他的迷戀,她看事情看得更加清楚,當然也更曉得他的一切行為都有其利益在後。
但知道歸知道,她依然無法抵抗他的魅力,即使是他不經意的觸碰,都會讓她心跳加快、全身發熱。
雖然他偶爾還是會出差,但他不出差時,總是會和她們一起用早餐,即使他其實不常開口。
也許是因為他似乎不刻意將祖母當病人看,祖母特別喜歡和他說話。
他很尊重老人家,幾乎是有問必答。
甚至當老人家不客氣的批評時政或嘮叨一些老生常談的訓示時,他也不會顯出不耐。
每當看到玉蘭叨念他時,都會讓她有種如在夢中的錯覺。
「藍斯,你的胡蘿蔔。」
「抱歉?」
「你漏了胡蘿蔔。」玉蘭指指沙拉餐盤裡的橘色條狀物。
藍斯低頭,瞪著那一小堆被他挑出來堆在餐盤右方的胡蘿蔔。
「我知道你有錢,但要知道,錢不是萬能的,千金難買好身體,挑食是不好的。」
他瞪著盤子裡的紅色蔬菜的模樣,劍眉微擰。
知道他從小就討厭吃胡蘿蔔,莫蓮正要出言幫他,卻見他拿起叉子,叉起盤子裡的胡蘿蔔絲,吃了起來。
她睜大了眼,簡直不敢相信,但他的確二話不說的吃了。
藍斯·巴特,金融界的控股王子,財經界的賺錢機器先生,真的乖乖將餐盤裡的胡蘿蔔全給吃了。
「很好,有健康的身體,才有本錢出門和人競爭。」玉蘭滿意的說。
藍斯點頭,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
見他臉色有些難看,她忙起身道:「抱歉,奶奶,藍斯上班快遲到了。」
「去吧。」玉蘭點頭。
藍斯起身,禮貌的和玉蘭點了點頭,莫蓮替他拿起外套,如往常一般的送他到門外。
一出了餐廳,她就尷尬的和他道歉。
「對不起,你還好吧?」
「不太好。」他說。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她真怕他會吐出來。
「需要我去拿水讓你漱口嗎?」
「不用。」他在大門口停了下來,她緊張的看著他,卻見他看著她說:「我需要的是這個。」
說完,他就將她拉進懷裡,低頭吻了她。
莫蓮吃了一驚,瞪大了眼。
他嘴裡全是胡蘿蔔的味道。
他停下那個吻,輕撫著她的紅唇,啞聲說:「至少得是這個,才能沖淡那可怕的味道。」
她滿臉羞紅的看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的薄唇再次輕刷過她的,跟著他才穿上大衣,笑著上了直升機。
可惡的男人。
莫蓮雙頰發燙地嘀咕著,卻在進門時,不自覺揚起嘴角。
不可以愛上他。
她第一百零一遍的警告自己。
他只當她是朋友而已。
絕對不可以愛上他。
踏進門檻裡時,她在心裡叮囑自己。
但直到走回餐廳時,她的心頭卻依然因為那個吻而熱燙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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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過了幾個月的家庭生活之後,藍斯發現自己很習慣且喜歡回家吃飯,甚至是聽老人家的叨念。
有天晚上,他在書房裡工作時,意外聽見優美輕柔的歌聲飄蕩在夜空中。
他好奇的走到落地窗旁,才發現聲音是從後面她祖母住的房間傳出來的,唱歌的人,是他的妻子。
歌,是以中文發音的。
她唱的每一首,都是中文老歌。
雖然他懂中文,仍無法辨識其中全部的詞句,但那無損她有如天籟般的歌喉。
不像一般清亮尖銳的女聲,她的嗓子帶著點沙啞,像絲絨一般,柔柔的、溫暖的,包圍著聽歌的人。
後來,他才曉得因為老人家愛聽,她每天晚上都會唱一些中文老歌。
每當那個時候,他都會任管家彼得打開書房的落地窗。
宅子裡的人,都愛聽她唱歌。
每當她的歌聲響起,大家都會逐漸聚集在中庭休息,因為那裡可以清楚聽到她的歌聲。
「誰在唱歌?」
聽到這一句,藍斯抬起頭,看見來加班的阿奇亞驚訝的站在落地窗旁。
「那是莫博士嗎?我的天,真的是她!」阿奇亞瞪大了眼,然後下一秒,只見他掏出手機,開始撥電話。
「你做什麼?」
「打電話給路易士。」沒發現老闆臉色不悅,阿奇亞仍驚奇的說:「有這種歌喉不當歌星實在太浪費了,她一定會成為音樂界的奇跡——」
「你說的奇跡,現在是我老婆。」藍斯淡淡開口。
阿奇亞聞言一僵,這才猛地回過神來,看到老闆冷若冰霜的面容。
「喂?阿奇亞嗎?喂?」
雖然手機已接通,他仍在瞬間把電話給掛掉,然後很迅速的拿著手中的報告過來。
「抱歉,老闆,這是班頓剛從西雅圖傳來的財報,我們剛併購的DG必須重新整頓,他要換掉幾位主管。」
藍斯一邊翻看手上的資料,一邊交代,「告訴他,我讓他全權處理。」
「好。」阿奇亞點頭,繼續報告,「CP石油的艾克森今晚約了BRI的洛克菲見面協商,有謠傳兩家公司會進行合併,他們若合併成功,將可以對抗目前較佔優勢的哈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