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凝香朝著江婆婆的背影扮了個鬼臉,正好被染紅給逮個正著。「我的姑奶奶,算我求你好不好?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給我惹麻煩了?」
「我哪有?是她自己不對的嘛!」凝香一臉不服。「先拿你來當猴兒比,接著又叫你去做劈柴的苦事;這哪是來養病學武的啊!簡直就是來替她做不用錢的長工嘛!」
「『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這句話有沒有念過?」染紅敲她一記。「虧你還念了那麼多書,書都念到哪兒去啦?」
凝香嘴巴一噘,抱怨道:「又拿書來壓我,每次都這樣……」
之所以會帶凝香前來,阿標必須要負很大的責任。因此他一直都很想找「將功贖罪」的機會,這下子總算讓他給碰上了!阿標趕緊趨前一步、萬分討好地道:「公子,小的去替你劈柴,公子先行歇會兒吧?」
「憑你?」染紅從頭到腳打量了阿標一回,苦笑著搖搖頭。「算了吧!你這是虛胖、不是壯,不要『沒那個屁股、卻想吃那種瀉藥』了行不行?好好地幫我盯著她就成了。」他朝著凝香努努嘴。
「染紅哥哥……」凝香實在是氣不過,當場便跺腳撒賴了起來。
可染紅哥哥卻懶得理她,自顧自地走到後院,專心劈起柴來。
要不是染紅在宮裡被「調養」得身強體壯,外加一股想要學武的意念和期待支撐著,那一大堆的柴火,早就把他的耐性給劈沒了!
等他好不容易,終於把劈柴火的苦差事給做完,江婆婆卻又適時地出現,交給他下一件任務。
「師父我每天都得要用熱水洗澡,現在你先去古井那兒挑上十五桶水來,灌進前院的大鐵桶裡,再把它加熱到適當的溫度,知道麼?」
染紅哪敢多吠一句啊?連忙恭敬地回道:「是!」
於是乎,我們又可以看到一個沒事找事、活該死好的傢伙,大汗淋漓地前前後後挑水忙和著。
「怎麼搞的嘛?」凝香萬分不解地埋怨道。「不是說好染紅哥哥是來學武的嘛!為什麼盡叫他做一些『有的沒有的』的雜事啊?」
「我怎麼知道?」阿標也在旁一頭霧水地應和著。「大概這就是所謂的高人教武功的方法吧?」
唉!如果說每一位「高人」都是這麼傳授武功的話,那天底下的樵夫、以及在澡堂工作的小廝,大概都能變成絕頂厲害的大俠了。
「師……師父,阿紅……阿紅做完啦!」
挑完了十五桶水,他已經只剩下半條命了。
「很好。」江婆婆滿意地點點頭。「身為我江婆婆的入室弟子,首先要會做的就是這些雜事;以後每天來練功之前,你就自己先主動地把這些事給做好,不需老嫗每天盯著、為此操煩,懂麼?」
「是,弟子……弟子知道。」
「還有,打從明天起,你得開始學習認藥、採藥的方法;老嫗年紀大了,上山採藥頗不方便,這些工作以後就得由你來做,知道麼?」
「是。」
江婆婆微微地笑了笑,眼底又露出了上回染紅看到的促狹逗弄、得意洋洋的眼神,緩緩地說道:「老嫗生來有個毛病,喜歡在採藥時吟詩作對一番;這一點麼,你也得學著些。聽好了,婆婆我只念一遍啊!」
媽呀!他還得背書啊?哪有人做徒弟做得這麼「уㄨㄟ」的?
可染紅大氣也不敢吭一聲,連忙豎直耳朵,仔細聽得婆婆講的一字一句——
「今夕何夕兮?
夜垂微寒。
子復何歸兮?
時時探看!
北風拂面兮,
渡江前來。
寺前祈願兮,
見郎平安。」
江婆婆把這詩不是詩、詞不是詞的句子給念完,笑瞇瞇地問染紅道:「怎麼?都聽清楚了麼?」
染紅點點頭。「聽清楚了。」
「好!既然今天的工作你已經做完了,那麼你們可以回去啦!」
「是,弟子告退。」
才剛走離婆婆家才沒三步遠呢,凝香就忍不住哇啦哇啦地抱怨起來。「什麼啊——就這樣哦?她這樣就叫做師父喔?有沒有搞錯?那我也可以做你師父了。」
「凝香,你不要亂講話。」
「本來就是嘛!」凝香不服氣地嘟著嘴,氣急敗壞地道:「說看病麼,也不給你藥吃;說教你武功麼,卻只叫你做些雜事;還要你背一些亂七八糟的句子……如果這種人也可以做你師父的話,我看哪!我們家的私塾老師做的詩都比她做得要好太多啦……」
凝香的話都還沒說完咧,只見染紅突然跳了起來,猛拍了一下大腿大叫道:「我懂了!」
凝香和阿標兩人互望一眼,一副丈二金鋼摸不著頭腦的模樣。
「染紅哥哥,你……你怎麼啦?」
「哈哈!我懂了!哈哈!我懂了!」
染紅根本就沒搭理她,自顧自地又跳又叫。他那一副瘋狂癡呆的模樣,簡直就讓凝香幾乎要懷疑,他是不是被那頭白猿給附身了?
午夜子時,北渡寺外。
此時正有一個身材頎長、健壯的男子身著勁裝在寺外的廣場徘徊著,嘴裡還喃喃叨念著:「應該不會錯啊!師父說的就是這兒嘛……」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被猿兒附身的雪染紅。
就在他信心即將動搖的同時,有一條人影也跟著躍進寺前的廣場上。
「呵呵……老嫗果然沒看錯人,你真的是很聰明。」
「師父!」染紅心中一喜,向那來人行禮說道:「多謝師父誇獎。」
江婆婆點點頭,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阿紅聽得師父要阿紅背詩,本來心中也甚感奇怪;但在阿紅反覆背誦的同時,卻發現把每一句詩的開頭連在一起的話,不正是『今夜子時,北渡寺見』麼?阿紅就想這大概是師父所要傳達的意思了。」
江婆婆點點頭。「好!既然你已明*'了為師的作法,也算是通過了為師的考驗了,為師的便把所學教與你便是。」
染紅聞之大喜,連忙拜倒在地。「多謝師父。」
就從這一夜起,每天晚上染紅便在江婆婆的教導下,學習著練功的步驟;而白天的時候,他便上婆婆那兒將雜事一一完成。在阿標和凝香都無法視出破綻的情況下,他已經獨自和婆婆相處了好幾個月……
秋去冬來,轉眼間又到了大雪即將紛飛的時候。每年一到了這個季節,染紅就開始愁眉不展起來:因為,他頭疼的毛病,又快要隨著節氣的改變而復發了……
簡直比氣象播報台都還要神准!
「阿紅,你可知道為師的為什麼一直遲遲不幫你治療你頭疼的毛病麼?」
「弟子雖然不知,但弟子也覺得無所謂……」
江婆婆悠悠地歎了口氣。「倒不是你有沒有所謂的問題,而是我懷疑你頭疼的毛病,大概是腦中積有血塊的緣故;這等症狀解決起來說難也難,為師的想了許久,認為只有你自己將本門的調息內功練成,再以內功自行將血塊逼出,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
染紅點點頭。「既是如此,師父就不必替弟子擔心了。內功的養成並非迅速可及,弟子潛心修為便是。」
江婆婆抬起頭來望著他,眼神中出現了難得有的溫柔與不捨,讓染紅既感莫名又深受感動。
「師父有何心事在身?願意講給弟子知道,讓弟子分擔麼?」
江婆婆連忙回過神來,恢復多日以來慣有的嚴厲表情。「呃……沒什麼,你快把為師曾教與你的『玉女劍法』好好地再練一遍。」
每個人在接受考試的時候,總會有比較「遜」的一環;而對染紅來講,這「玉女劍法」便是他學得最糟糕、也最害怕被「點名」要練習的一門武功。倒不是這功夫有多難練,而是……
此門武功既名為「玉女劍法」,使之起來無非有些女兒姿態,這一點讓染紅十分難堪。堂堂七尺男子漢,卻要耍出一副嬌滴滴的樣子……惡!讓人光想到就有點「雞母皮」要起床的慾望……
他苦著臉哀求道:「師父,一定要練這個嗎?我使『笑八仙拳』給您看好不好?」
「不行!」江婆婆的軟鞭「刷」的一下便擊了上來。啐!這小子!竟敢跟她討價還價起來了?「快給我練!」
一個老太婆拿著皮鞭鞭笞著一個少年郎,呃?這種畫面,好像只能在「某種小電影」裡面才看得到……
染紅無法,只得硬著頭皮上場。心中既已有了不願,這「玉女劍法」又怎能使得漂亮?隔沒幾下,就聽見「刷刷刷」教訓的皮鞭聲不絕於耳……
「啐!你的蓮花指呢?」
「刷」的一皮鞭,結結實實地……
「幹什麼啊?玉女的腰有你那麼硬的麼?」
「刷」的又是一下……
「唉——你把玉女劍當什麼?掛面棍麼?祖師婆婆要是在世,早就被你給氣昏啦!」
皮鞭三度來襲……
「師父!」染紅慘叫一聲,抓住皮鞭就癱在地上了。「阿紅不才,您別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