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吻!一定是接吻!
雖然雁倫很期待,但是緊張的感覺卻甚過一切。
「這件事就是……」他溫熱的吐息輕撫過她的耳:「上課。」
「咦?」雁倫的腦筋完全轉不過來。他剛剛說什麼?
「上課。」他又清楚地重複一次,漂亮的黑眸難掩捉弄人的笑意。
「……上課?」這跟上課有什麼關係?
「你以為腳受了傷就可以休息了嗎?」他壞壞地勾起一抹誘人的笑弧,那樣子該死的迷人。「我可以訓練你的坐姿。」
所有綺麗的幻想全部破碎。「什麼!?」
他不厭其煩地再說了一次:「今天我們來上美姿美儀課。」
第八章
「不要!我不要上課,我是病人,醫生說要好好休養的……」雁倫苦著臉耍賴著。
上回學穿高跟鞋的苦頭就夠她吃了,誰知道這次他又想要怎麼訓練她?
「你受傷的地方是腳踝,跟訓練坐姿沒有關係。」懷少可沒打算放過她,殘忍地戳破了她的謊言。
「其、其實我有點感冒,頭有點暈暈的,咳咳,所以很不舒服,咳咳……你看,我開始咳嗽了,咳咳,我想我應該早點上床休息。」
這種差勁又拙劣的演技,大概連三歲小孩子也不會上當。
懷少指了指他對面的沙發,示意她坐下。
光是看他的表情,雁倫就知道自己的抗拒根本無效,只好認命地坐了下來。
「不是那樣坐。」他突然開口。
「啊?」她愣了一下。「有什麼不對嗎?」
她規規矩矩地坐著,兩手放在膝蓋上,這是連生活輔導老師都讚不絕口的姿勢呢!
「你現在的樣子活像在聽訓,或是面試。」他糾正著:「坐姿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個性,一個能吸引男人目光的女人必須是從容、優雅而略帶自信的。」
雁倫皺起眉頭。天哪!她完全想像不出那是什麼姿勢耶!不過她還是很努力的試著擺出「從容、優雅而自信」的坐姿。
懷少上起課來的態度是專注而嚴格的,他鉅細靡遺地指正她每一個缺點,除非她能完全達到他的要求,否則他會一再地訓練她,直到達到他的標準為止。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他非要改造她不可?全天下有一大堆女人條件比她更差、比她沒氣質、沒教養、沒有人愛,為什麼他獨獨放不下她?就算她一輩子也交不到男朋友,就算她一輩子膽小畏縮,那一點也不關他的事,為什麼他卻偏要攬這個麻煩上身?
他真的只是看不過去,只是同情她的失戀,還是……還有連他也不願意承認的理由?
雁倫垮著小臉依照他的指示調整坐姿,背脊自然地靠在椅背上,全身放鬆,雙腿交疊並微微斜放,雙手自然地交握在腿上,臉上還得帶著安適、自信而不顯得咄咄逼人的微笑……
但是無論她怎麼擺,折騰了好半晌還是達不到懷少的要求,雁倫忍不住嘟起小嘴沮喪地說:「懷少,我做不到。」
這種坐姿根本完全不像她了嘛!
雁倫一句無心的喪氣話讓懷少隱隱動怒了。
懷少揚起眉,帶著不怒而威的冷然,問道:「你的決心只有這種程度嗎?」
雁倫縮了縮脖子,不敢接腔。
是她信誓旦旦要貫徹改造自己的決心,這會兒她卻不敢承認她已經萌生想放棄的念頭。
「說話!」
天!懷少生氣的樣子好嚇人!
「我……我只是……只是……」她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辯解才好。
「『只是』怎麼樣?把話說清楚。」
「我……我……」雁倫急得淚眼汪汪,但她越是急,越是說不出話來。
「不會可以學,不懂可以問,可是你為自己努力了什麼?當初你是下定了決心將自己交給我,如今卻又臨陣退縮;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再繼續下去,我想我們最好就此打住,不要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懷少的語調是如此的冷冽,她從來就不曾聽見過他用這樣的口氣說話。而這樣的口氣讓雁倫好害怕--他會不會……會不會就這樣放棄她了?
終於,雁倫顫抖地問出口:「你……你要放棄我了嗎?」
「這問題不該是問我,而是問你,你是不是想放棄?是不是始終抱持著這樣的念頭?」他凝視著她,「雁倫,我不要聽你的藉口,我只想聽實話。」
「我……我的確是想過要放棄。」她哽咽地低聲說道:「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達到你的要求,一直告訴自己不能永遠懦弱下去,如果我不振作,就只能當一個沒用的人。我真的試了呀!可是為什麼我還是做不好?我一直問自己--是不是我真的沒辦法改變?是不是就只能做到這種程度為止……」
她的話未說完,就被懷少無情地打斷。
「如果你永遠無法停止自我懷疑,那麼你一輩子都會在那個問題上打轉。」
懷少站起身,他淡漠的神情看起來彷彿帶著一抹冷絕。
「我想我已經無能為力了,所有的課程就到此為止,從今以後你不必到凱撒來了;不過,如果你想買我的鐘點,那又另當別論。」
他的話像一把利刃,了斷了他們之間所有的聯繫,除了……交易。
雁倫震驚得無法成言!他要捨下她了?他不再管她了嗎?
望著他逐漸離去的背影,她想說些什麼,可是喉嚨像是被什麼給哽住,什麼也說不出口。
當他走出她的房子關上門的那一刻,雁倫無法遏抑地啜泣起來,但是無論她怎麼哭,就是哭不出聲音來。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哭得這麼悲傷,就連當初明桓離開她的時候都不曾如此失控過。
為什麼她要這麼難過?是因為他放棄了她?還是因為他對她沒有一丁點留戀,真的毫不在乎與她斷絕一切關係?
懷少與趙明桓是不同的。與趙明桓在一起,她分到的心只有一點點,他從來不曾想過她會有什麼需要,而她,只能順從他、配合他,像個依附他微薄的愛生存的菟絲花。
而懷少--他比誰都貼近她的心靈,他看見了她的無助,看見了那個連她自己都放棄的自主靈魂。從來沒有人知道她需要什麼,也從來沒有人能夠給予她真正所需要的,但懷少可以,他給予她的遠比她所需要的更多更多。
而今,這一切都被她弄得一團亂。
因為她的任性,懷少毫不猶豫地掉頭離去,徹底地退出她的生命。
而她所能感覺到的,是空蕩、是虛無、是來自心靈深處的痛楚;此時的她像一隻飄零無依的落葉,失去了憑恃,只能毫無反抗能力地任由風吹雨淋。
她把自己縮成一團小人球,藉以抵擋著由心裡發出的寒意,她的意識無法運作,而滾燙的眼淚卻不受控制地一再從眼眶裡滾落,像是存心要淹沒在淚海裡,再也不要醒來。
懷少再度踅回來,所看到的就是眼前的這幅景象。
他知道她會哭,但是沒料到她會哭得泣不成聲。
「雁倫!」他用力地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卻被她猛力揮開。
「不、不、不!不要!不要!不要……」她終於哭出聲,抽泣著。
她的樣子讓他的心臟猛地被揪緊。他只是想讓她得到警惕,卻沒想到活生生地扯碎了她的心,他明知道她有多麼脆弱,有多麼害怕被捨棄,他卻選擇用最殘忍的方法懲罰她。
「雁倫,是我,雁倫!」他將她拉入懷中,不顧她的反抗,執意地將她鎖在他的胸懷裡。
懷少以溫熱的大掌摩挲著她淚痕狼藉的粉頰,卻停止不了她的顫慄,她的臉頰是冰冷的,她的雙手也是冰冷的。
也許……就連她的心也是冰冷的。
他打橫抱起她,將她抱進她的臥室中,以輕暖的涼被裹住她,連人帶被地緊擁在懷中。
「雁倫,看著我、看著我,」他托起她的小臉,憐惜的視線對上她迷濛不清的淚眸說著:「我在這裡,你看到了嗎?我在這裡。」
她本能的拒絕著外界的一切,完全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懷少一咬牙,重重地俯下頭吻住了她。
為什麼他要發那麼大的脾氣?為什麼他要說出那麼傷人的話?明知道她有多麼依賴、依戀著他,他為什麼還狠得下心傷害她?
他的吻火熱而帶著前所未見的侵略性,固執地與她內心的冰冷相抗衡。
不知道為什麼,懷少突然有種即將失去她的恐懼。
他的溫度融化了她的冰冷,雁倫的抽泣聲慢慢變小,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的存在。
是的,她看見了。是懷少,他在她的面前,他的雙手真切地擁抱著她,沒有消失。
她冰冷的小手試探地撫上他俊美的容顏,直到她感覺到他的溫度。「懷……懷少?」
「是我,我在這裡。」他貼住她冰冷的柔荑,小心翼翼地審視著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一瞬間,他竟有些害怕看見她眼中的抗拒與不信任,然而,他所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只是在她美麗的大眼中看見了受過傷的畏怯與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