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這個熟悉的穿著打扮該不會是……
「老闆娘,今天的報紙我送來嘍,我幫你放在這裡才不會佔空間。」
剛岱吟把報紙整齊地放在店裡最角落的報架上。
「喔,好,謝謝你啊!」站在前方煎台煎著蛋餅的老闆娘,轉過頭來到著岱吟一笑。「今天比較涼,你怎不多穿件衣服?」
都十一月底了,這個時候的台灣已有了涼意,加上昨天氣象預報說今天會有一波強烈冷氣團報到,所以身上只著一件長袖襯衫的俞岱吟,確實是單薄了些。
「其實像我這樣騎著腳踏車跑來跑去的,並不覺得冷耶。」岱吟笑著。她送報紙送了三年,早和這些訂報戶有了良好的互動關係,所以像這樣的閒聊,是很常有的。
「你不要只忙著工作賺錢,卻忘了要照顧自己的身體。」老闆娘熟練的把蛋拼翻了面。
她是個中年婦女,也有個和岱吟同年紀的女兒在外地唸書,所以每當她見到岱吟,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女兒一樣親切,總不忘叮嚀幾句。
「呵呵,我知道。那……老闆娘你忙,我趕著去送下一家嘍!」岱吟一邊對著老闆娘說話、一邊往外定,完全沒注意到前方地板有客人不小心翻倒的飲料,就這麼踩上去了。
程雪擎見到俞岱吟往店門口走來時,已發現地板上有一小攤水,當他想出聲提醒她,卻來不及——
只見岱吟整個人因地濕而重心不穩地往前滑,然後撞上了雪擎坐的位子,熱燙的豆漿就這麼硬生生翻倒,朝外噴灑在雪擎的腰腹間。
「啊!」這一聲慘叫,來自岱吟,當然也來自雪擎。
岱吟是因為撞到桌子打翻了熱豆漿,知道對方一定會因此而燙傷,所以她喊,雪擎是因為桌子被撞到後,他被翻灑出來的熱豆漿燙到,所以他也喊。
冤家一定路窄?是的,對於這時候的程雪擎來說,這句話肯定、絕對、鐵定、保證是對的。打球遇上她那次,他就在想下次要再遇見她,不曉得她又會拿什麼東西撞他?沒想到,竟然會是熱、豆、漿!
「該死的!你是和我有仇啊!」雪擎急忙從椅子上起身,一面瞪著岱吟大吼,一面忙著從側背包裡翻找面紙。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岱吟忙著彎身道歉。「咦?是你啊……」當她直起身看見雪擎時,訝異了一下下。
「廢話!當然是我。我看全世界也只有我這麼倒霉,只要一遇上你,就沒好事。」該死、該死、該死,她真的很該死!她知不知道他愛乾淨的程度近乎潔癖,拜她所賜,衣服現在被弄濕一大片,黏黏滑滑的,她是要他怎麼穿著這種衣服度過這一整天啊?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岱吟一面道歉,一面跑去老闆那裡拿抹布。
然後,她回到雪擎身前,彎下身,開始幫他擦拭腰腹上那一片濕。
「我幫你把衣服擦乾。」
看著岱吟用手上那一塊看來又油又髒的抹布為他擦衣服,雪擎呆楞了好幾秒。這帶銀同學是真笨還是故意找他麻煩?就算要幫他擦乾衣服,也不該拿抹布!
「喂!那你現在又想幹嘛?」雪擎嚷著,因為這時候的岱吟已把抹布丟一旁,雙手開始解開他上衣的扣子。
「幫你看看你有沒有被燙傷啊。」她的雙手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在岱吟的想法裡,她只是擔心;:但是,雪擎卻不是這麼想的。
不管怎麼說,她畢竟是女生,這樣當街解他扣子總是不妥;何況,他和她的交情也沒到這種可以解扣子的地步吧。
「我沒事。」一個大步,雪擎向後退。
「咦?」岱吟見他緊皺雙眉的樣子,先是疑惑,而後彷彿又想起什麼似的。「啊,你不會是怕痛吧?沒關係,我等等去跟老闆娘要幾個冰塊,敷一下就會比較舒服了。」
怕……怕痛?她有沒有說錯啊?只是被一些些熱豆漿燙到而已,她有必要說成他好像很怕死的樣子嗎?
這個帶銀同學反應真的很鈍,難道她都沒有想到一男一女在公共場合解扣子很難看?她不知道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嗎?雖然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在現在這種年代或許已不適用,但身為女生的她也該懂得避嫌吧?
「我說我沒事就是沒事。」雪擎不耐,然後開始把剛剛被岱吟解開的扣子給扣回。
「這話可是你說的喔,要是後來你才發現自己被燙傷了,就不要怪我沒有幫你。」岱吟很平靜的說道,但心裡其實有些好心沒好報的感覺。
接著,她跨上自己的腳踏車,雙腳用力往下踩。
真不知道那位雪擎同學是在倔強什麼,明明都痛到雙眉皺成一坨了,他還在那裡硬ㄍみㄥ。不過,既然他都說他沒事了,她也不需要繼續留在那裡和他耗時間,她可是還有報紙沒送完呢!
望著岱吟踩著腳踏車慢慢遠去的身影,雪擎站在原地呆楞著。她、她、她……她竟然就這樣走啦!看來她的道歉也不怎麼真心嘛,否則怎會在離去前丟下「就不要怪我沒有幫你」這麼一句話。
低頭看看熱豆漿在他衣上所留下的水漬痕跡,他無奈地歎口氣。唉,就當他「又」倒霉一次吧!
雪擎最後還是選擇回家換掉身上的衣服。所以,第一堂課他是沒能趕上。
站在電梯前,他盯著電梯門側邊的數字燈,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距離第二堂課開始還有十分鐘,所以他還有充裕的時間可以站在這裡等電梯。若是他再晚個五分鐘,現在他大概要捨電梯改跑樓梯到位在六樓的視聽中心吧。
叮!電梯門一開,右腳才踏進電梯內,耳邊隨即響起一道慘叫聲:「啊!前面的同學等一下、等一下啦!」然後,一道身影迅速從他的左側進入了電梯,而他也隨即把左腳移入。
俞岱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彎著身喘著,等她直起身想和對方道謝時,她和雪擎的眼神對上,兩人同時愣住。
「怎麼又是你!」岱吟先開口,然後她發現他身上的衣服換過了。難怪,難怪剛剛在電梯前沒能認出他的背影。
雪擎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子面對電梯門。
對於冤家,他還是少理會的好,免得類似早上的事情又再度發生。他可不想在現在這個時候,突然遇上停電。
岱吟見他沒好臉色,只是盯著他的側臉,不再自討沒趣。
整個密閉的空間,除了空調細微的嗡嗡聲,和兩人均勻的呼吸聲之外,就剩下沉悶的氛圍,還有一股濃濃的大便味,充斥在四周。大便味?對,她沒說錯,就是大便味!
瞧,程雪擎的表情就像是剛從屎坑裡被拎出來一樣,整張臉臭到不行,就算現在把他扔進味道濃郁的明星花露水裡,泡上個七七四十九天,恐怕還是去不了他那臉大便味吧。
就在岱吟覺得快要受不了這樣的氣氛時,終於,電梯到達六樓。
當門一打開,岱吟突然打了個噴嚏。或許是早晨出門送報紙時忘了多加衣服,所以出現感冒的徵兆了。
吸了吸鼻子,她跟在雪擎身後踏出電梯。但在進入視聽中心之前,前方的雪擎突然停下腳步。
「你這個大學生會不會太忙了點?上次才見你當保姆而已,今早又看你送報紙。」雪擎冷冷的語氣。
他不懂,她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精神體力再去應付課業以外的事?
岱吟盯著雪擎的背影,有些訝異他的話。大便臉……這是在關心她嗎?
幾秒鐘後,她歎了一口氣,雖然很輕、很細,可仍是讓雪擎聽見了。
「不是每個人一生下來就都衣食無缺,我和你是不一樣的。」岱吟說得雲淡風輕,就好像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早已認命般。
確實,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雪擎和岱吟的確很不一樣,他們彷彿是來自兩個世界的人。
雪擎出生富裕家庭,又是獨生子,自小就是過著要什麼就有什麼的生活;但岱吟卻來自一個父親早逝、母親棄家的家庭,又有個患有腦性麻痺的年幼弟弟需要她照顧。
他聰明、反應靈敏,即使考前不唸書,他也能在隔日的試卷上答出好成績;但她是個很鈍、反應慢的人,除了語言外,其它科目就算她徹夜不睡認真讀,她還是無法在隔日的試卷上答出滿意的成績。
他……反正他不明白她,就像她也不懂他一樣,那種感覺就像是天不懂海有多深,海也不懂天有多高,就算拿尺來量,也不會有正確答案。
然後,岱吟向前跨出步伐,越過雪擎,走進了視聽中心。
這堂課是影片欣賞,算是比較輕鬆的課。
雖然不太需要花費精神來上這堂課,不過學生們卻對教授這堂課的老師頗有怨言,因為這個老師是出了名的愛點名。上課開始時,點名第一次:課堂進行約二十五分至三十分鐘後,他會再點名一次;下課前,也一定要確認還留在現場的同學是哪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