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靖白神采奕奕地笑了笑,「義父放心,這壓箱底的絕活,不到萬一,靖白是不會輕易拿出來示人的,當初,我敢單槍匹馬地直闖買命莊總擅,破了奪命閻君的七星勾魂陣,便是蓄意露出一手讓他瞧瞧,以此為餌,讓他對我產生愛才收買之心,而我才好光明正大地同他談條件,一舉三得地展開復仇雪恨的計畫。」
「你這孩子實在是藝高人膽大,虧你耐得住性子,暗中觀察,跟監多時,才逮到機會在買命莊的殺手執行任務時出手反制,擄人、破陣、闖關,一鼓作氣地震懾住了奪命閻君,讓他不得不拉下身段和你訂下賭局。」宮清嵐臉上掠過一抹不假掩飾的讚賞之色。
「全賴義父教導有方,誠如義父常說的,欲成大事者,當有姜太公釣魚的耐性和涵養。這買命莊行事一向詭秘難測,欲查出他的總壇所在,唯有耐心等候,伺機下手,方能克竟全功啊!」展清白一臉溫雅地笑道。
宮清嵐百感交集地點點頭,「靖白,你聰明冷靜,確實比我沉得住氣,當年,我就是太意氣用事了,才會在武林同道的見證下,公然放話,邀約奪命閻君上黃山決鬥,結果,不但無法替你父母報仇,反倒被奪命閻君廢去了武功,廢去了雙腳,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老廢物!」
「義父!」展清白滿懷愧疚地蹲下身軀,半跪在宮清嵐面前,「是我無能為父母報仇,連累您老人家了……」他淚光隱隱地哽咽道。
「傻孩子!」宮清嵐輕輕撫摸著他的頭,「你那時不過是個九歲小娃,你如何報仇?向我與你父母義結金蘭,情同手足,他們遇害身亡,我這個做兄長的豈能坐視不管,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鍋,這筆血海深仇,我都得替他們討回來啊!」他淒滄地苦笑了一下,「只是,我一時悲憤,忘了細思,真正的仇家乃是躲在背後出價買命的人,幸好,蒼天有眼,大難不死的你在東初老人的調教下,習得一身非凡的武藝,再加上深沉內斂、聰穎過人的特質,要與那奪命閻君周旋相抗,並非難事,但願……」他老淚閃動地頓了頓,「元弟和敏妹夫婦在天之靈,能庇佑你早日復仇,手刃真兇!」
「我會的,義父,你放心,我不但會揪出元兇,就連那個幫兇奪命閻君,我也不會輕易饒恕了他,他把你害得如此淒慘,我不會白白便宜了他!」展靖白一臉堅決的咬牙道。
「所以,你也廢了他七名手下的武功?」
「沒錯,這是替你討回來的一點公道,至於……」展靖白似笑非笑地撇撇唇,「奪命閻君本人,等到真正交手時,我會廢了他的武功,再將他捆來交予義父你親自處置!」
宮清嵐目光閃了閃,「靖兒,我知道你武功不凡,但,奪命閻君亦不是等閒之輩,他的『雷霆掌』威力驚人,難逢敵手,你可千萬別存了輕敵之心,以致大意失荊州啊!」
展靖白莞爾一笑,「義父放心,靖白不是魯莽之人,如何與那奪命閻君文拚武鬥,我早有腹案,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宮清嵐緩緩點頭,「既然你胸有成竹,我就不杞人憂天,為你瞎操心了,對了,你這次回來會待多久?不會像上次一樣,吃完晚膳就走了吧!」
「請義父寬恕,靖白不敢多留,實在是顧慮你的安全,敵暗我明,靖白不得不謹慎些,再加上還有些雜事必須返回丁山處理,所以……」展靖白一臉歉意地打住了。
「所以,你待會就要走了?」宮清嵐眼明心亮地接口道、
「是,請義父包涵見諒!」展靖白祈諒他望著他說。
宮清嵐暗暗藏住心中的失落感,「沒關係,一切以大局為重,咱們父子倆醞釀綢繆這麼許久,好不容易才等魚兒上鉤了,豈能婆婆媽媽,拋不開那些牽腸掛肚之情,不過,冰雁這孩子對你用情極探,她自丁山探望你回來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埋怨你冷落了她,你離開前,到瓊華閣去看看她吧!免得她又使性子,鬧個雞犬不寧了。」
「義父,我不是故意要冷落她,而是大敵當前,靖白實在無心懸系兒女情愛!」展靖白不得不再婉言解釋他的難處和顧忌,「我知道,你一直有心要撮合我與冰雁的婚事,但,我大仇未報,禍福難料,豈能讓冰雁空拋其情,換來無限的遺憾?!所以,我寧願她現在怨我,也不願誤了她的一生!」
宮清嵐攢著眉峰徐徐點頭,「我知道你的苦心,我不會怪你,依你現在的處境,確實不宜論及兒女情事,義父並非昏闇不明的老匹夫,你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負擔,一切就等你復仇雪恨之後再談吧!」
「多謝義父的寬宥和成全!」展靖白不勝感激地拱手施禮。
「別忘了,隨時捎信來,讓我知道你的近況。」宮清嵐一臉關切地囑咐他。
「是,我會隨時向你報告一切進展,請義父放寬心懷,不用替靖白擔心。」展靖白躬身應允,正待步出觀星閣時,綾子已出現在門檻邊,緩緩向展靖白施了一禮,語音平板的說道:
「小姐請展少爺移步到瓊華閣,她有事要和你面談。」
「趕快去吧!這丫頭一向沒耐心,你別讓她等急了,又在那跳腳撒潑了!」宮清嵐亦捻著鬚髯催促道。
展靖白再度彬彬有禮地向宮清嵐欠身道別,便隨著綾子步出了觀星閣。
他們一前一後地穿過迴廊,繞過花園亭台,沿著曲折的花徑,走向一座造型精巧的拱橋,上了拱橋,穿過景致清幽的竹林,便是宮冰雁的寢居「瓊華閣」。
綾子剛步上拱橋,展靖白突然啊了一聲叫了出來。
綾子不疑有他,迅速回過身來,展靖白衝著她清朗一笑,跟著出手如電,迅速點中了她的啞穴和軟麻穴。
「對不起,展某有事,不克前往覲見你家小姐,失禮之處,還請多加包涵!」話猶未了,他已輕輕一躍,騰空而起,似白鶴沖天,掠過一顆蔥鬱的梧桐樹,飛出了庭院外,亦飛出了綾子焦灼驚怒、卻又有口難言的注目外!
第七章
瓊華閣內乒乒乓乓,只聽得陣陣刺耳心悸的碎物撞擊聲,所有的奴僕家丁都被趕了出來,沒有人敢上樓,去招惹咆哮如雷,像發了瘋似的宮冰雁。
摔完了所有的古玩玉器,首飾珠寶之後,宮冰雁望著滿地狼藉而面目全非的碎裂物,突然像只疲軟中空的水囊一般,跌坐在床榻上,嚶嚶抽泣著,淚水不斷地從她掩面的指縫中灑落,憤怒、哀傷、失落、空虛,種種複雜糾葛的情緒,隨著胸腔的起伏抽動,戳絞著她不堪一擊的寂寞芳心。
「冰雁,你又亂發脾氣了?」一隻溫柔的手,徐徐落到她不停抖動的香肩上,宮冰雁心神一凜,像個滿含委屈的小可憐,骨碌碌地撲進了來人的懷抱中,心亂如麻地哭訴著:
「師父,他怎麼可以這樣欺侮我?明知道……我是那樣愛他,那樣少不了他啊!」
來人碓是宮冰雁的師父「辣手仙娘」 屠韻娘, 她輕輕拍撫著宮冰雁的肩背,「冰雁,感情的事,你要達觀一點,萬萬不可逞強,否則,到頭來苦的還是你自己啊!」
「我不管,我只知道我愛他,我一定要嫁給他,」宮冰雁一臉任性的含淚道,「師父,你告訴我,我要怎樣才能得到他?才能讓他愛我?」
屠韻娘搖頭輕歎了,「我若是有答案,豈會救不了你娘,讓她服下『笑三絕』而死?」
宮冰雁心中一痛,忍不住恨恨地咬牙罵道: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他們全都該死!」
「你嘴裡雖這麼說,但,展靖白若真的死了,你恐怕會哭得更傷心了。」屠韻娘一針見血的輕聲說道。「聽師父的勸,別鑽牛角尖,把自己逼進死胡同裡了。所謂強摘的瓜果不甜,強撮的姻緣不賢,就像你娘一般,當年,她為了你爹,不惜背叛師門,違背誓言,潛逃下山,如此不顧一切地跟了你爹,卻還是無法贏得他的心,這種同床異夢、貌合神離的婚姻,終於撕碎了她的心,讓她心甘情願地服下『笑三絕』,以死向你爹抗議,也以死向師們謝罪!」
她口中的「笑三絕」,乃是神蠱門的獨門秘藥,其毒甚劇,遠勝於其他毒藥,飲下之人,大笑三聲,便七孔流血而亡,可謂是死狀慘烈,令人寒毛盡豎。
當年,屠韻娘和她的表妹殷月琳同拜崆峒山神蠱門的掌門人,素有一代毒王之稱的靈鳩子為師。
而神蠱門的門規森嚴,戒律繁複,凡入門拜師者,必須在開山祖師爺的牌位前發下重誓,終身不得背叛師們,否則,將甘心死於「笑三絕」的毒殺下。
靈鳩子為人嚴謹公正,不講情面,門下弟子,若有行為失當者,他都嚴酷懲治,絕不寬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