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想……」察哈達大著膽子問;「貝勒爺,少福晉這事,沒惹您生氣?」
「生氣?」
「是呀,貝勒爺難道不生氣嗎?」
察哈達明白,他的貝勒爺最厭惡的就是粗俗與麻煩!
而這些日子來,察哈達留心觀察,這位才進門的少福晉,無論性情、氣質,都不可能是貝勒爺喜歡的女子!
怎麼情況,好像跟王爺當初對他說的完全不一樣?
當初,王爺一提到這位恪王府格格,便讚不絕口,直說格格賢良淑德、溫婉大方——莫非王爺看走了眼?
還是佟王爺有所隱瞞?
這些日子察哈達一直憂心不已,深怕這位粗枝大葉的少福晉,遲早哪天要惹怒貝勒爺。
「我為何要生氣?」定棋反問。
察哈達一愣。「我聽少福晉的婢女小春說,少福晉整日吃喝,這回大病似是吃多惹禍。無端惹了麻煩,貝勒爺難道不生氣?」
定棋挑眉。
麻煩?
是,她是個麻煩,還是棘手的大麻煩。
不過,她是個有趣的麻煩。
思及這一個月來,巴哥被管教時哀怨的表情,定棋咧開嘴。
察哈達仔細觀察主子。
今夜定棋的表情異常嚴肅,毫無一絲笑容。現在察哈達見主子不愁反笑,他狐疑越深。
「察哈達,你見過像她這麼『奇特』的主子嗎?」定棋忽然問。
「這,老實說,奴才……是沒見過。」察哈達老實承認。
「她粗枝大葉,舉止不文,幼稚可笑。」想起洞房隔夜,他抿嘴。「不過,也夠可愛。」
可愛?
察哈達挑眉……若有所悟了。
「貝勒爺喜歡少福晉?」他眼睛一亮。
喜歡?
定棋沉眼細想。「喜歡……談不上。」
察哈達皺眉。
「不過,覺得有趣。」他說。
察哈達舒眉。
「有味兒。」他再說。
察哈達咧嘴。
「有意思。」他又說。
察哈達喜上眉梢。
「這就夠了!」察哈達呵呵笑。
「夠了?」
「是呀,只要貝勒爺覺得少福晉有意思,這就夠了。」
定棋沒吭聲。
他不去想,察哈達話裡「夠了」的意思是什麼,只清楚自己的原則——
既已娶妻,他就有原則。
如今巴哥已正式進門,成為他的妻子,他的原則就是照顧她,一如新婚隔日,他對她的承諾。
至於其他,現在,都還言之過早。
第五章
巴哥清醒的時候,天又全黑了。
她慢慢醒轉過來,上腹的疼痛已經不再劇烈,雖還有一絲悶疼,但比起昨夜已經好了太多。
屋子裡飄著藥香,巴哥依稀記得,昨夜,定棋掌燈察看她的狀況後,就將自己抱出屋外,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她已經不復記憶。
耳邊響起呼息聲,巴哥轉頭,看到定棋的臉孔就在眼前。
這距離,近得巴哥停止吸氣。
他就睡在她身邊,似乎累了,合眼的臉孔依舊英俊,但是有明顯疲憊的痕跡。
床邊有藥壺和藥罐,她想起白天自己曾斷續清醒,期間定棋數度親手餵她湯藥。
他照顧了她一天一夜嗎?
怎麼可能?!
他會這麼好心?
一定是她在做夢!
可是,這個夢很真實,他就睡在她身邊,呼出的熱氣還噴拂在她的臉頰上……
莫名地,巴哥的臉孔發熱。
一定是他靠得太近,所以燠熱。
縮往床角,她又打寒顫。
現在是嚴冬十二月,會熱才有鬼。
縮回他身邊,呵,熱呼呼的……
她怕冷,偎啊偎的,不但鑽進他被窩,還直往那舒適的熱源縮,最後,一雙冰腳得寸進尺地擠進他腿間,暖洋洋的熱氣瞬間甜上巴哥心窩。
好暖!
如果年年冬天都能有這只「暖爐」,夜裡就能睡得又香又甜了。
定棋醒來。
因為有人不斷偎著他蠕動,他有被「異常」磨蹭之虞。
鼻端氤氳著香氣,這味兒他熟悉,知道是誰。
本打算不理,可那小人兒還在不斷磨蹭,不解人事,不亦樂乎,不知道男人在受苦。
「磨夠了沒?」他悠悠撂話。
咦?
赫!
巴哥一驚,滾出被子外——
他張開眼?
他在看她?
巴哥漲紅臉……
這不是夢!
「幹嘛?」他瞇眼。
「什、什麼幹嘛?」她驚嚇。
「幹嘛瞪著我看。」他懶洋洋。
「我哪有瞪著你看?」
「你現在就瞪著我看。」
她急忙用力撇開臉,那動作故意,姿態僵硬。
他咧嘴。「敢做敢當。」
敢做敢當?「什麼敢做敢當?!」她氣。
「吃我豆腐,敢做敢當。」巴哥瞪大眼。
「屁——」
「什麼?」他桃眉,瞇眼,警告。
「屁……你說我吃你豆腐,『譬』如什麼?」她識相改口。
「譬如?」他嗤笑。
「要我舉例?」嘶啞問。
「廢話!」
「我看,你病好的差不多了。」他悠悠說。
她不解。
他忽然衝著她低笑,然後——伸手抓她!
巴哥尖叫。
尖叫也沒用,她已經被抓進他懷裡,壓他在身下、壓在他胸下。
「你想要?」他嘶聲問她。
想要?「想要什麼?」她瞪大眼。
這人真奇怪,話都講一半的!
「想要那個。」他懶洋洋。
「哪個呀?!」
他瞇眼。「你不知道什麼意思?」
「誰知道你什麼意思?!」啐!
他的身子忽然壓低。
頓時,巴哥全身冒起一陣雞皮疙瘩。
她心跳加快、呼息紊亂、還有——
心悸、惶恐,虛弱……
他的話惹她糊塗,然而他的動作讓她心跳加速!肌膚相親時,她心頭更湧起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他悠悠看她,那眼神深沉,那氣息粗獷、那情調曖昧……
好像要發生什麼事了?
真的要發生什麼事了?
他要對地做什麼事了……
「算了。」忽然,他說。
算了?巴哥一僵。
「我只對女人有興趣。」他道。
然後翻身,兀自倒頭,咧嘴睡去。
愣愣地瞪著他的大片熊背,一切發生的太突然,突然的叫巴哥傻眼。
女人?
眼前她不就是個女人?
莫非,他的意思是……
她不是女人?
深吸口氣,巴哥咬牙告訴自己:冷靜、冷靜、冷靜……
為了吃的,你千萬要冷靜!
她恨得牙癢癢,肯定這個傢伙根本不是人,是魔鬼!
可惡!
討厭!
可恨!
去死吧!
哀怨地,她眼睛瞪得老大,沉痛地以目光用力剜他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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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哥病體初癒,定棋就訂了更嚴格的規定。
除了平日用膳禮儀應嚴加遵守外,往後再也不許巴哥於三餐之間,食用任何額外點心,府內下人也要一併遵守,隨時監看,如有給食者,嚴懲!
這項新規定,巴哥嚴重抗議。
不過,想當然耳,抗議無效。
新規定即日執行。
府內下人戰戰兢兢,從此,巴哥就再也沒有點心可吃了。
此時,她躺在床上,繡花高腳鞋一反一正、亂七八糟地扔在地上,她正哀聲歎氣,怨歎不已。
因為不能吃點心,導致她成日百無聊賴,白天只能把頭瞪著床板。
「真是可恨,要是這貝勒府裡,沒有那個混帳貝勒爺,不知道該有多好?」
巴哥眉心打結,現在她只能「思念」可愛的點心和肉包,定棋那個魔鬼,訂這樣的規定根本就是懲罰!
隨即,巴哥又展出陶醉的笑容。「要是那個人不在的話,這個貝勒府,應該就是天上神仙住的地方了吧?」
只要吩咐一聲,貝勒府裡的廚房隨時都能變出肉包子,如果這裡不是天上神仙住的地方,還能是哪裡?
「大白天的,你賴在床上做什麼?」
定棋突然走進房裡。
忽然出現的魔鬼之聲,嚇得巴哥趕緊一骨碌坐起來——
「幹什麼?!」她嚇得大叫。
「什麼幹什麼?」他皺眉,站定在房間中央。
「不是,」緩過氣,巴哥呵呵笑。「我是說,大白天的,你怎麼回房了?」
他瞇眼,看見地上亂扔的繡花鞋。
巴哥心頭一跳,趕緊跳下床,把亂扔一地的繡花鞋擺正。
「我有話跟你說。」瞪了她一眼,他在茶几邊坐定。
「什麼話,我聽著。」垂首斂眉,她擺出他愛看的溫雅棋樣。
「午後我要在前廳接見幾位蒙古商旅,沒事你不要出來。」他交代她。
「噢!」巴哥漫應著。
定棋抬起眼。「『噢』什麼,要答『是』!」他糾正。
巴哥忍氣吞聲。「是。」有氣無力地回應他。
他臉色平板。「你的規矩到底是誰教的?難道在王府裡,佟王爺都不管自己的閨女?」
「不用什麼人管我呀,我只要管好我自己就可以了。」她說。
他眼色不善。
巴哥咽口口水。「我是說,現在有你管我,不是更好嗎?反正你管得又嚴又好,沒人能像你這麼難搞——不,我是說難得,呵呵!」她無害地傻笑。
他瞇眼。「好了,今日你就乖乖待在房裡,不要出門閒晃了。」話說完,他也站起來。
「你要走啦?」她眉開眼笑。
「對。」
「那今日午膳呢?我可以在房裡用,不必跟你一塊吃吧?」她瞪大眼,眼巴巴望著他說——
「不必。」他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