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說我嗎?阮非雪瞇起眼,精緻如玉的臉蛋泛起得體的笑容,她才不會傻傻的對號入座。
不過,從羅桑兒的描述中,那些即將人府待選的姑娘幾乎全是老太君看中意的,不是她娘家的親戚,便是王府的姻親,親上加親的意味很濃。
阮非雪冷嗤,挑釁地對著弄晚盈盈淺笑。大師兄果然只能是大師兄,一回到南郡王府,他便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只能婚配貴冑仕女。就算大師兄憐愛小師妹又如何?頂多是當小妾的命!
阮非雪可是不屑為之。
弄晚有點茫然,眉間浮上淡淡憂鬱,眼神縹縹緲緲地向夜空凝望。
「夏日百花宴」?老太君要選王妃?驚疑中,她一夜無語,只是一顆無措的心千回百轉,直到某種異樣的情緒跳入她腦海裡,逼她問自己:萬一大師兄真的娶妻了,她該怎麼辦?
星兒閃閃爍爍,就是不會回答。
眼看大師兄坐在王位上,完全是一副王爺派頭,談笑風生,威儀天生,不再蘊涵著無限寵溺的深情目光看著她,彷彿離他好遠好遠,她的心為之一緊,頭一回嘗到酸楚的滋味。
她有點明白了自己的天真,長年養病使她忘了世俗規範和門戶之見。
但大師兄知道啊!應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才對。
既然如此,大師兄為何要向她表白,挑動她平靜無波的心湖?
一抹微笑、一記輕吻,一個擁抱、一番情話……潤澤她的心田,莫非全是春夢一場?
她真的不懂。
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亂、這麼痛?
她垂下螓首,無意識的絞弄自己的纖指,攪得自己頭昏眼花,胸口窒悶漲痛,嘗試要呼出那股悶氣,卻適得其反,左胸一陣絞痛……
「嗚……」她捧心呻吟一聲,意識開始抽離,身子軟倒。
「晚兒?」南無春厲吼一聲,奔向癱軟的弄晚,心痛得不得了,忙扶起她的身子,見她唇無血色,五官皺擰起來,他心焦如焚,「晚兒,妳怎麼了?妳哪裡不舒服?」
「大師兄……我好痛……心好痛……」她氣若游絲,接著暈死過去。
南無春忙將她攔腰抱起,厲聲大吼,「羅桑兒,妳這該死的庸醫,給本王滾過來!」發狂似的往「隨園」奔去。
羅桑兒眉挑得飛高,她可是有骨氣的,絕不滾過去,而是施展輕功,很有氣質的衣袂飄飄而去。
第六章
「居然說我是該死的庸醫,太失禮了!」
在銅盆中洗淨玉手,羅桑兒把人救醒之後,開始不悅的啐啐念。
南無春擰著眉道:「妳如果不是庸醫,晚兒怎麼會突然心絞痛暈過去?」事起突然,害得他的心差點停止跳動。
「這……」羅桑兒也想不通。
南無春銳利的雙目迸出火光。「妳對晚兒的病情到底有幾分把握?不行的話,趁早言明,本王親自去請妳師父下山一趟。」
「我是很有把握啊!即使把我師尊請來,診治的結果也不會有什麼差別。」
「狡辯!」厲眸一瞇,嘴角徐徐扯出一撇冷笑。
「喂!你不相信我,幹嘛請我來?」
「誤信讒言。」
「你……」羅桑兒氣得想跟他幹上一架。
當初若不是南無春作主讓她去學醫,老娘根本不會放人,就這一份恩情,使她不得不忍耐他那張浸了毒藥的嘴。
正常的男人不該對美女好聲好氣的嗎?可見南無春絕非尋常人。
「大師兄。」弄晚強撐起身子。
「妳別起來。」南無春坐回床邊,按住她兩肩,低柔且關切地對她道:「師娘說妳每次暈倒就必須在床上躺兩天,否則會生出大病來的。」
看著他擔憂的眸,弄晚柔順道:「我會乖乖養病,乖乖吃藥,可是,你別再怪羅姊姊了,她對我已盡心盡力,使我連續十天感到神清氣爽,這在過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羅姊姊的醫術真的非常高明,大師兄千萬不可錯怪羅姊姊!」
羅桑兒連連點頭。大人明察呀!
「那妳告訴大師兄,妳為何突然身體不適而暈厥?」
「我只是……」弄晚覺得羞赧,聲聲梗在喉嚨裡,吞吞吐吐的。
「只是什麼?」南無春追問。
「沒有啦!我胡思亂想了一些事情,弄得自己心裡不舒服,沒想到會那麼嚴重。」弄晚隨口敷衍。教她怎麼好意思說她很在乎大師兄的婚事,在乎到心痛的地步,眼下房裡有那麼多人,她的臉皮一向薄。
更深的疑問浮現在南無春深沉的眼裡,狐疑的凝起濃眉,但是看小師妹把臉轉向裡面合上眼,分明在逃避問題,只好先放她一馬。
徐海城等人也都關心弄晚的病情,更好奇南無春毫不遮掩的情感。
弄晚在宴席中突然暈倒,大家固然不知所措,而南無春過度緊張的反應,更使大夥兒瞪大了眼珠子,那炙熱得融人心弦的感情,如果還不能證實大師兄愛上了小師妹,大家豈不成了睜眼瞎子?
眼見為實呀!
當弄晚突然無預警的發病,南無春完全無法自己的表露出真感情,半點不復見平日的冷漠威儀,任誰也看清了他將弄晚視若珍寶!
只是,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徐海城和徐悠萍百思不得其解,阮非雪則難以排解若有所思的悵然,為什麼讓大師兄傾心眷戀的人不是她?為什麼要讓她在一身是病的弄晚身上目睹到深情款款的南無春?
這是不可能的,哪個男人會喜歡病西施?阮非雪想說服自己看錯了,但事實擺在眼前。
多麼苦澀難嚥的滋味啊!生平第一次,她敗在弄晚手下,敗得很慘。
兩人甚至還沒有正式交鋒,她便一敗塗地。這算什麼?
南無春起身道:「夜深了,諸位請回房安歇吧!」
徐海城被好奇心壓倒一切,上前一步問道:「大師兄,你對小師妹是……」那張威儀的臉令他有所遲疑,但他疼愛小師妹多年,也不能坐視小師妹妾身未明。
「我愛晚兒,我會娶晚兒為妻。」南無春徐緩的嗓音有不容置疑的堅決。
嘩!一語道破耶!大師兄半分含蓄也無。
「真的?」徐海城一時難以消化這份驚喜,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愧對小師妹,又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去娶小師妹,最憂心的便是她的未來。「大師兄,你真的願意娶小師妹,照顧她一輩子?」他在作夢嗎?終於可以放下罪惡感嗎?
「我愛晚兒!我會娶她!」南無春重申。
「太好了!太好了!爹娘若曉得,一定會為小師妹終身有托而感到高興。」徐海城立時泛開欣喜的笑容。
師父師娘早已知曉!南無春在肚裡補一句。
「嘩,大師兄好酷喔!」徐悠萍險些尖叫,還好在大師兄的瞪視之下,及時想到小師妹需要靜養,放低音量道:「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愛上小師妹?何時向她告白的?是不是趁我們出去遊山玩水時,偷空盜走小師妹的心啊?」
南無春賞她一句,「無可奉告!」即使是師娘也不可能從他嘴裡挖出答案。他只盡告知的義務,告訴他們結果,不負責傳播過程。
徐悠萍吐吐小舌,哼了一聲,心想:我不會去問小師妹!
沮喪與不甘填塞阮非雪的心房。
徘徊在自尊受創與暗戀破碎之間,她心中的怨氣與痛苦並重,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能不怒吼出聲,不教嫉妒扭曲了她精緻秀麗的五官,她轉身衝出弄晚的房間,回房把自己埋在軟被裡痛哭一場。
徐海城和徐悠萍兄妹,笑著回房睡了。
羅桑兒不是不意外,而是她在醫病的過程中,多次目睹南無春對弄晚的關懷與摯愛,還有他跟弄晚講話時的溫柔語氣,真可以氣昏一票愛慕他的女子。羅桑兒心裡便有數了,但沒想到他會肆無忌憚的公開來。
「你這麼做真的沒關係嗎?」雖然她是很喜歡花弄晚啦!但美賽嫦娥下凡的她,身為美女的驕傲不可避免地崩潰了一小角。
南無春銳目一瞇。「妳指的是什麼?」
「方纔跑出去的那位姑娘,她心裡偷偷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我應該知道嗎?」他反問一句。
這麼說他是明明知道卻裝傻囉?想想也是,說穿了,師兄弟還當得成嗎?
羅桑兒跳過。「那你也不應該公開對晚兒的感情,外婆一定會阻攪……」
「我只認定花弄晚一個!」南無春強悍道。
「好,你王爺高興就好。只是我也很好奇,為什麼是花弄晚?」
「妳也看輕她一身的病嗎?」語氣平淡卻危險。
「怎麼會?能夠醫好她,可是身為醫家的驕傲。我只是好奇一向眼高於頂的你,為何獨鍾你的小師妹?」
「那擁有天仙之姿的妳,為何暗戀妳家的冰山大師兄?」他回敬相同的疑問。
羅桑兒面紅耳赤。「你你你……你還是一樣該死的討人厭!」哦!她的秘密怎麼會被發現?還是被這塊冷硬的大石頭發現,沒有天理啊!
她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