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的確是不懂,但她至少知道這個錯誤是她造成的。「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畢竟是自己的過失,理應由她來補救,這點道理她還懂得。
「沒有。」曾淺日像是連想都沒想就回答。他盯著筆記型電腦的螢幕。「你能不能別和我講話?我沒空和你聊天。」
沒想到自己準備負責任的態度居然被他這樣糟蹋,她生氣道:
「我就是要幫你啊!」
他似乎蹙了下眉,道:
「是嗎?為什麼?」
「你說為什麼……因為、因為這是我害的……」她說著,惱火的氣焰消失了。
「你覺得愧疚或罪惡什麼的都和我無關。」手指敲打著鍵盤,他道:「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錯了,一開始就應該把工作做好,而不是過後才站在這裡懺悔。所以,你回去吧。」
她、她是真心想幫忙的——真的!夏臨君道:
「可是我……」
「回去。」他再次命令,將椅子往後推,側身在她的桌面上找到她遺落的鑰匙,然後遞到她面前。「我剛也說過,我現在做的工作不是你能插手的。你那最低限度的工作能力,是身為你主管的我所必須概括承擔的。老實說你在這裡只會妨礙我而已,我覺得很煩,你離開就是最大的幫忙。」
他翻弄著桌面上擺放的資料,連正眼看她都沒有。
夏臨君握緊了拳頭站在原地。他的話絲毫不留情面,但她卻是半句也無法反駁。
即使再不願意承認,她的確是不會他正在進行的工作,也不可能再要他多費時間教會她。
她遲遲沒有動作,曾淺日拿著她的鑰匙,朝她比了一下。道:
「快走。」
看見他那種真的覺得她很礙眼的態度,她這次沒有猶豫,從他手中一把抓下自己的鑰匙,頭也不回地離開辦公室。
鞋跟在空蕩的走廊快速地敲響著,她的腳步異常急促。
為什麼自己要被數落到這種地步?為什麼自己什麼事也做不成?為什麼會這般無力和悔恨呢?
雖然早上的時候她還在想著能看到他受挫就好了,但當事情真的在眼前發生了,而那還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急急奔出辦公室大樓,夏臨君忍不住哭了。
為什麼偏偏又在這個學長面前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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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夏臨君幾乎一夜未眠。
曾淺日的言語和表情一再地在她腦海裡出現;只要一想到,她就悔恨不甘心到幾欲落淚,只能死抱著棉被,把頭埋在枕頭裡,沮喪糟糕的情緒讓她輾轉難眠。
由於失眠,她天還沒亮就已經坐在客廳裡;雖然是九點上班,但她出門的時間甚至不到七點。
她也不曉得自己這麼早到公司要做什麼,只是……她也無法就那樣待在家裡。
好像距昨夜離開並沒有多久,自己又站在辦公室的玻璃門前。頂著一雙紅腫的熊貓眼,她打開門。
走到自己的座位,她望著旁邊曾淺日的位子,桌面上還相當凌亂,不過他人不在。應該是回家了吧?不知道……他有沒有把資料搶救回來?
感覺精神嚴重委靡不振,歎息著拿起杯子走到茶水間,才踏進門口而已,她便嚇了一大跳。他們公司的茶水間相當寬敞且人性化,不僅僅只是給人泡茶或沖咖啡而已,就像那種美式影集般,具備桌椅還有電視,可以充當休息室使用。
靠牆的地方還有一組充滿設計感的長沙發,而現在,那沙發上面就平躺著一個人。
曾淺日還是昨晚那件白襯衫,外套披掛在椅背處,領帶已經被取下塞進上衣的口袋裡,他的眼鏡仍戴在臉上,胸前卻抱著文件夾,就用這樣毫無防備的姿勢睡著了。
「主……」夏臨君原本是要喊他的,不知道為何,又把聲音收了回去。她悄悄走近他身邊,只見旁邊的長桌上散佈著許多文件。
難道他沒有回家,在公司熬了一夜?
心底的愧疚感又升起,她捧著杯子動也不動地站著,窗口忽然吹進一陣風,眼見桌緣有張紙就要掉落,她伸手去接,卻聽見沙發上的曾淺日低吟了一聲:
「嗯……」他從睡夢中張開眼睛,剛好和她四目相對。
她霎時僵住動作。他的臉色非常非常的難看,她想,也許是她又讓他不高興了吧。
「主任。」被他陰沉地啾住,一時之間,她只能擠出這兩個字。
「你在做什……」他的眉頭皺得好深,半晌,他眨了下眼,低頭看向自己的腕表。「我睡著了?已經是早上?糟了!」他迅速地從沙發上起身,卻又似乎暈眩還是怎地,扶了下桌子才站穩。
夏臨君見他按住額頭,又一臉超級不高興的模樣,不禁下意識地心驚膽跳起來。
他等了一會兒才放手,然後她看著他飛快地將桌面上的所有紙張收攏,接著,全部丟給她。
「把這些照頁數順序整理好,我十點開會的時候要。」說完就要走人。
「嗄?」因為實在太突然,她沒有立刻接下,而是睜大眼睛望著他。
他原本越過她要走了,見狀,回頭凶巴巴地道:
「怎麼?難道你要告訴我你不會排頁數?」
她回過神,急忙道:
「不是的!沒有!我只是——」今天,她是抱著會被開除、或準備自己提出離職的覺悟來公司的。
「不是就快點。我要回家換衣服洗澡,沒時間跟你磨蹭。」他不耐煩地輕甩文件,示意她接過。
夏臨君只能接下那些資料,他立刻往外走去。
「回來的時候我要看到東西整理好放在我桌上。」
留下這句話,他旋即不見人影。
她半句話都來不及講,只能瞪著他的背影。
「怎麼……」為何他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樣子?明明昨天他講話那麼難聽……雖然有很多疑問,但是,好像不先把手裡抱著的工作完成不行。「……真是的。」她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開始把那一堆資料分類排序。
整理好後,她從第一頁開始重新檢查,確認無誤才放到他桌上。接近十點的時候,曾淺日換了新的襯衫和西裝回來,當然沒跟她道謝,只是像平常那樣把等著完成的助理工作丟給她,然後就拿著厚厚的文件直接上樓去和其它部門開會了。
也許等下結束回來,曾淺日就會要她走路了。不想再聽到像是昨天那樣的批評,至少,她希望自己在公司的最後一天要挺直背脊走出去,無論如何她都要把事情做好。
所以,明明昨夜一整個晚上沒睡,直到早上都還思考著自己提出辭呈的決定,現在卻又拚命地做著上司交代的工作,她一邊覺得莫名其妙,一邊又小心翼翼。
直到中午休息時間,她比平常還要快速地完成每項工作。自己原來是可以做到這樣程度的,她不覺開始想著:倘若自己之前再努力一點,情況也許就不一樣了。帶著無法解釋的氣餒心情,她提不起勁地走出辦公室去購買午餐。
雖然沒什麼胃口,但也許以後就沒有機會再光顧這附近的店了,她包了好大一個便當,想要在自己的位子上吃這頓可能是最後的午餐。
拖著鉛重般的步伐回到辦公室,走近座位時,她吃了一驚,因為曾淺日已經回來了。
只不過他曲肘趴在桌面上,所以她直到靠近位子時才發現他的存在。
她不自覺地放低聲量,輕輕拉開椅子坐下,要把午餐從塑膠袋裡取出,會發出噪音,所以她只好很慢、很慢地動作。
「……你吃什麼?好臭。」
隔壁傳來問話,她一嚇,看過去,曾淺日還是趴在桌上。
「……煎魚便當。」的確有點魚腥味,他連她的午餐都要不滿嗎?決定不跟他計較,她平板地道:「主任不吃嗎?」
他沒有回答,卻問道:
「你沒有買草莓蛋糕?」他仍是維持同樣的姿勢。
「什麼?」因為他將臉埋在手肘裡,聲音有點悶,她沒聽清楚。他不再回應,她以為是自己聽錯,停頓須臾,她還是問道:「主任……早上開會順利嗎?」
「廢話。你以為我是你啊。」他哼道,不過沒有平常那樣有精神。
她本來還覺得有愧於他,被他這樣一說,又生起氣來。
「打翻咖啡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我不是沒在工作。」他那種語氣好像在說她只會敗事似的。
「是嗎?」他問道:「我要的會議記錄報告呢?」
啊!因為昨天的突發狀況,她差點忘記了。前一刻竟還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夏臨君非常汗顏道:
「呃……還沒弄好……」
他像是冷笑了一聲,道:
「你不是沒在工作,而是根本不記得要工作。明天下班之前我要看到。」又是不容反駁的命令。
她承認,這份會議記錄她的確沒做好,但是他每次都是這種諷刺的口吻,也真的很令人反感啊,於是她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