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說話?」真討厭。
「……因為我是古代那種不管百姓死活、霸道又過分的領主。」他挪動了下,側過頭,不過還是閉著眼睛。
聞言,她霎時脹紅臉。原來那時候他根本從頭到尾都聽到了嘛!
「你——」想到被他耍弄,她就升起一陣恨意。
「你要是工作做得好,也可以這樣對我說話。」他緩慢地說道。
雖然知道他是趴著在說話,但她還是瞪住隔板那方。
「那是說我可以罵主任你嘍?」
「只要你把工作做好……的話。」他的聲音模糊了。
她本來還想回嘴,卻停住,先探頭過去,只見他側臉躺在交疊的手肘上,均勻地呼吸著。
「……我還在說話耶。」居然就這樣睡著,真沒禮貌!她死瞪著他的臉龐,好像想在那上面看穿一個窟窿。
啊……這個男人的睫毛還真是長……她瞅著他的睡臉,還是第一次注意到這件事。
所以才這麼壞心吧。人家都說睫毛長的人脾氣很差的。
看他這麼累,抱著補償的心理,她沒有去吵他,只是扭過頭收回視線,用力地啃著自己的煎魚。
下午開始,他睡飽了以後大復活,丟給她一大堆算好的數字,要她鍵入電腦的數據庫裡。她根本找不到時間去處理那份會議記錄,況且昨夜又沒睡好,午休時間沒補到多少眠,她感到比平常疲倦,不過在他的監視之下,她還是硬撐著。
只要把工作做好就可以罵他的話,她一定要罵他是魔鬼!蛆蟲!
這麼一想,心情便好轉了起來,用力地敲著鍵盤,雖然平常她並不會偷懶,但現在的確更努力地工作著。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這樣忘了之前想著要辭職或被開除的事。等她恕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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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精算部那個曾主任。」
在公司附近的便宜自助餐店裡,夏臨君正拿著夾子取菜,意外地聽見排在自己前面的兩位小姐之一忽然這麼說道。
「只不過是送文件的時候跑錯樓層,稍微耽擱了幾分鐘而己,就被他瞪了一眼。」
說話的是一個看來相當年輕的小姐,夏臨君好像見過她幾次。是樓上某個單位的小妹吧,小妹旁邊還有一個穿著套裝的女性,兩人都不是精算部門的人。
聽見有人在評論自己的上司,夏臨君下意識地不禁把放在口袋裡的識別證塞進去一點,免得被看到,場面尷尬。
被講的人又不是她,她卻還要在意這麼多,都是曾淺日的緣故,身為下屬,也是要概括承受討人厭上司所造成的惡果。她不服氣地在心裡想。
「還有一次,我忘記把文件拿給他簽名,他居然打電話到我的分機罵我耶。」小抹不可思議地道。「只是做錯一點小事情就會被他當成笨蛋一樣,我真的好討厭他喔。」
夏臨君像是遇見了知音般,略微感動地暗暗點頭認同。
小妹旁邊那個看來比較資深的女性職員曖昧地笑了一下,提醒道:
「不要在公共場合批評同公司員工比較好喔。」
「反正他又不是我的主管。」小妹無所謂地道。
那女性職員傷腦筋地笑了笑,說:
「不過,我們部門有幾個人和他共事過呢。」
「咦!」小妹疑惑問。「部門不同啊,怎麼會?」
「嗯,他做過業務啊,因為要瞭解我們部門工作的關係。那時候剛好有新人進來,就跟他一起做事,也是相當辛苦呢。」女性職員回憶道。「但是,他們現在都說服自己當成是一種磨練。」
「怎麼可能!」小妹不相信。
「就像那個啊,唸書的時候,總是會碰到一個特別凶的老師,雖然被教導的時候感覺很不愉快,但是之後回想起來,會發現自己其實還是有學到東西。那個主任雖然會罵人,但是的確具備領導能力;有事去請教他時,他也都會指導,對工作上來講,真的很有幫助,他就是這樣的主管。」
「不管怎麼說,這種上司還是討厭。」小妹做出結論。
包好便當的兩人付帳之後要離開,那個女性職員發現了也在等著結帳的夏臨君,不覺露出尷尬的笑容。夏臨君愣住,明白對方認出她是同公司的人,只好僵硬地點頭微笑,然後雙方都很有默契地移開視線。
帶著便當回到公司,她一邊快速地吃著午餐,一邊翻著那份已經算是遲交的會議記錄。
曾淺日昨天說今天下班前就會跟她要,可是偏偏這兩天工作比平常忙,她只能在家裡整理,不會的地方本來是要請教前輩同事的,但是她整個早上都在處理曾淺日丟給她的工作,根本挪不出時間。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才剛要去找進公司時一直帶她的大姐,結果沒想到原來人家今天請假沒來上班,她居然忙到完全沒發現。
中午辦公室裡沒什麼人,總是要找到人問啊。
聽見座椅拉動的聲響,隔壁的曾淺日帶著午餐回來了。他今天也是在辦公室裡吃。
察覺到她來不及收回的視線,他只是斜斜地瞧她一眼,結果被他發現她還抱著那份報告,她就是覺得他的眼神裡帶著輕視和看好戲的意味。
「你今天又吃臭便當。」
「什麼?」她瞠目。
他說完話便坐下,身影隱沒在隔板之後,根本不理她。
她喜歡吃魚不行啊?!幹嘛老是講這種讓人沒有食慾的話!她死瞪著隔板,最好瞪穿一個洞射死他。
早知道他中午會在,她就不買便當回來,而選擇去咖啡店了……
望著桌面上未完成的報告,她無力地放下筷子。
太過於專業的東西,就算能夠在網路上找到答案,她也還是要詢問做確認才行。那些縮寫、符號、數字,有沒有人可以教教她?只要教一下,告訴她那是什麼就好啊……不知何故,她忽然想到剛才在便當店裡那兩個小姐的對話。
說起來,以前在學校數研社做問題,自己不懂的地方都是問其他的學長姐,好像幾乎不曾請教過曾淺日。因為她原本就對那個社團沒興趣了,他還老是要她回答問題,不會的話還要聽他嘲諷,只想躲他躲得遠遠的,哪會想問他問題。
現在,剛進公司時帶她的人是部門裡的一位大姐,由於她當助理還算有經驗,並沒有太辛苦,工作就上軌道。在曾淺日出現之前,她不會的事情都是請教別的前輩同事,在她知道主任就是曾淺日之後,非到必要,當然絕不會想要找他。
雖然常常接下他扔過來的工作,就因為是那種助理程度的公事,請教任何人都可以,所以其實去問他的機會好像幾乎沒有。
就算再怎麼努力回想,也都只有把工作做好交給他後,他皺眉頭說可惡話的畫面。
連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恩議。她緩慢地轉過頭瞅住那塊淺藍色的隔板。
對面就有個可以幫她解答的人,如果只是一下下的話她還可以忍耐……她深深考慮著,雖然只是幾分鐘,卻像是掙扎了幾小時,最後還是把著破釜沉舟的心情,不容許後悔或退縮,她拔身站起。
「主——」勇氣到了嘴邊瞬間化為洩氣,在他轉過臉看她之際,她的身體彷彿起了排斥反應,反射性地立刻又縮回頭。
她甚至沒把視線正對著他的臉,結果瞄到他的午餐是三明治。
一定是在對面那家咖啡店買的吧……轉回身面對著自己的桌子,她都想呻吟了!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心臟跳得很急。她莫名其妙地想著,原來勇士在面對魔王的時候心跳還是會加速的。
「你在玩打地鼠嗎?」
高音的男聲從隔壁飄進耳裡,夏臨君紅著臉,道:
「我才沒有玩。」
「那你幹嘛?」
雖然沒看到他的臉,不過她幾乎可以想像他皺起眉頭的表情。
……不管了,就算被他貶低或諷刺也是很平常的,那樣的確非常討厭,但又不會死。閉了閉眼,她捏著手裡的報告,啟唇道:
「我問你喔……現金流量是怎麼計算的?」
「你是在問我問題嗎?」
「是、是啊。」她扭捏地盯著自己的桌面道。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實嗎?
「你還真有禮貌。」
涼薄的話語刺在她頭上,她好像流了滿臉鮮血般脹紅頰。手掌一撐桌,她瞬間用力地站起來,大步離開座位走到他面前。
「請問主任!現金流量是如何計算的?」帶著逞強的意思,她咬牙切齒地提出問題。
他抬眼望她,放下手裡的三明治。道:
「你開會的時候睡著了嗎?」
他明明從頭到尾都在旁邊盯著她,居然還這樣說!她吸口氣,道:
「開會的時候,現金流量的計算這部分,剛好錄音筆沒電了,所以我沒記錄到。」
他沒有再問,回道:
「現金流量,等於當期淨利加上非現金費用,加上稅後利息費用,再減去固定成本投資以及營運成本的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