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萬能?」他訝然揚眉。「這就是你的想法?」
「不行嗎?」她防備地瞪他,聽出他話中的嘲弄。
他看著她,眼底像在玩味著什麼。「沒想到你這千金小姐倒挺單純的,從小在爾虞我詐的環境長大,還能相信愛情,真令人佩服。」
「你不必這樣譏諷我。」她沒笨到聽不出來。
他不語,深深地望她。
「幹麼?」她被他看得莫名心慌。
「你的眼光很差。」良久,他冷靜地、不疾不徐地說道:「你知道嗎?這裡有一個比許文彥優秀百倍的男人。」
她一嗆。「你該不會在說你自己吧?臭美!」
「是自信。」他不以為意。
他居然還好意思擺出一副正經八百的表情?
燕姬翻白眼。「難道我應該喜歡的人是你?」
「如果你夠聰明的話。」
真是夠了!這輩子她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麼厚臉皮的男人。
「我要走了!」再不閃人,她恐怕會當場吐在他身上。
他攫住她臂膀。
「你還想怎樣?」她用力想甩開他。
他不放手,幽深的眼亮著一點霸氣的火花。「我只要你給我一個機會證明。」
「證明什麼?」
「……證明我比許文彥更值得你愛。」
第二章
那男人是神經病!
真的瘋了,她怎麼可能愛上他呢?她愛的,是眼前這個正專心作畫的男人!
燕姬托著腮,靠坐在牆邊,看著一扇畫布後忙碌著的身影。他身上的工作服鬆垮垮,油彩斑斑,就連臉上也沾了些奇奇怪怪的顏色,可是她看著,一點也不嫌棄他外表髒亂,只覺得滿腔甜蜜。
這是她愛的男人,是她交往了三年的男友,從那天在淡水河畔與他相識開始,他便在她心裡佔據了最重要的地位。
他長得並不帥,沒有楊恩典帥,皮膚因為常在外頭曝曬而顯得黝黑,鼻子不夠挺,下巴又太寬,常常還因為忙著作畫忘了刮鬍鬚,生滿雜草,給人一種粗魯漢子的感覺。
可是在她眼底,這樣不修邊幅的他卻是最迷人的,姊妹們笑她情人眼底出西施,她承認。
因為喜歡他,覺得他不論怎麼樣都好看,因為愛他,有時候他對她脾氣暴躁些,她也溫柔地忍讓。
在他面前,她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只是一個沉醉在愛中的小女人。
「咦,你來啦?」畫到一個段落,許文彥放下畫筆,正想洗淨調色盤,換個顏色,眼角忽然瞥見安安靜靜坐在牆角的她。「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一會兒了。」她輕聲說。因為他不喜歡作畫時被人打擾,她每回來,總是自己先找個地方坐。「你現在在畫什麼?」
「這個,這是我打算拿去參展的畫。」他眼神驀地發亮,神采飛揚。「我還沒告訴你吧?有個藝術經紀人打算替我們幾個年輕人開聯合畫展,也邀請了我。」
「真的嗎?」燕姬跳起身,真心為他高興。「太好了!在哪裡辦展?我一定去看!」
「在台北市—家最高級的畫廊。」他得意洋洋地宣佈。「聽說平常在那邊來往的都是些有錢的上流人士,只要被他們看中的畫,不僅畫作本身的價格會被炒得半天高,畫家本人也會一舉成名。」
「你出頭了,文彥。憑你的才華,一定可以在畫展裡大放異彩的。」她嫣然巧笑,對男友充滿信心。
「所以我得好好畫幾幅代表作,這可是得來不易的機會。」
「對啊,一定要讓他們刮目相看。」
「我一定會的!」許文彥精神奕奕地應道,笑容爽朗,看得出來是真的很為這次得到的機會感到興奮。
燕姬望著他,幾乎感到心疼。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缺了些運氣,好幾次都跟大獎擦身而過,還曾被一個藝術掮客拐走一大筆錢。
她曾提議過以江家的財富和影響力幫他,他卻明白地拒絕了,並且還很生氣,認為她這麼做完全是瞧不起他。
他的自尊太強了,也難怪昨天爸爸派楊恩典送支票給他,會讓他那麼憤恨。
「對不起,文彥。」她難過地道歉。
「對不起什麼?」他揚眉。
「昨天的事。」她歉然低語。「我已經知道了,原來是爸爸請人送支票來給你。」
「那件事啊!」許文彥冷哼,眼神一冷。「你回去請你父親以後別再這麼做了,否則別怪我當場對他不客氣。」
「我已經跟他說了,你相信我,我不知道爸爸會這麼做,否則我一定會阻止他的。」她挽住他臂膀,急切地聲明。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意思。」他拿手拍她的臉,教她晶瑩無瑕的肌膚也沾上了一點油彩痕跡。
她毫無所覺,只是仰頭看著他,燦爛地笑著。
「好了,我要繼續畫畫了。」他又拍拍她,像安撫一隻貓咪似的,有些漫不經心,視線移開,很快又回到畫布上。
她有些失望。特意來找他,原本想和他好好聊聊的,看他這麼忙,恐怕今天是沒空陪她了。
有一剎那,她想對他撒嬌,要他多陪陪她,至少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可一想到他是為了畫展在忙碌,為自己的前途在奮鬥,她就不忍煩擾他。
她不能太任性,不能為了一己之私阻撓他。她告訴自己。
只是有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委屈,忍不住要想,他究竟愛她比較多,還是愛畫比較多?他真的很愛她嗎?
燕姬歎息,朦朧地想起兩人剛認識不久時,他曾對自己說過的話。
他說她身上有一種矛盾的氣質,一種很高傲又很脆弱,很倔強又混著溫柔的韻味。他說她是世上最棒的模特兒,是他見過最有魅力的女人。
他沒日沒夜,拚了命地畫她,而她從那一幅幅抽像的肖像畫裡,深切地感覺到他的狂熱。
她情不自禁被吸引了,宛如失了魂似的走入他的生活。
她與他,談起戀愛了,這戀愛是熱情而甜美的,就像他那些色彩鮮艷的畫,但他……是真的愛她嗎?
或者,他愛的只是那個入畫的女人,當他不再畫她的那一刻,是否也表示其實他不愛她了?
思及此,燕姬匆地打了個冷顫。她咬住牙,不許自己胡思亂想。
他當然是愛她的,否則為何要跟她見面呢?為何要跟她分享自己的夢想?他當然是愛她的!
她深呼吸,強迫自己抹去不受歡迎的思緒,明眸環顧四周,眼見他小小的公寓一片凌亂,頓時決定替他收拾一番。怕吵到他,她躡手躡腳地拿起掃把掃地。
手機鈴聲響起,劃破了室內寧靜的空氣,也招來許文彥懊惱的一瞥。
「不好意思。」燕姬道歉,趕忙接起手機,躲到一邊,壓低聲音說話。「喂,哪一位?」
「是我。」那人簡單答道,彷彿很篤定她能認得出他的聲音。
她揪眉,故意裝作聽不出來。「你誰啊?我認識嗎?」
他輕輕一笑。「我是你現在最討厭的人。」
「你知道就好了。」她冷哼。「找我什麼事啊?楊特助。」
「你果然聽得出我的聲音。」他半嘲弄。
「是你提醒我的。」她不甘示弱。「我最討厭的人,除了你,還會是誰?」
他不以為忤。「有空嗎?」
「幹麼?」
「有空的話我去接你。」
「你想做什麼?」她提高警覺。
「我不是說過嗎?我要證明自己比許文彥更值得你愛。」他淡淡地說,嗓音裡似乎藏著點笑意。「我在邀請你跟我約會。」
「跟你約會?」她驚愕地提高嗓門,許文彥掃來陰沈一眼。
對不起。她無聲地以唇形道歉,再次壓低嗓音。「你瘋了嗎?誰要跟你約會啊?」
「你。」他很自信。
「作夢!」她很不爽。
「難道你一點也不好奇嗎?我將用什麼樣的方式來追你?用什麼方法來證明我更值得你愛?」
她的確很好奇。「我唯一好奇的是,你有沒有按時去醫院領藥。」她嘲諷。「你是不是很久沒去看醫生了?」
「你對人說話一向這麼辛辣嗎?」
「這可是專門給你的『殺必死』。」她嗤道。
「是嗎?」他又低低地笑了,笑得她心房不由自主地顫動。「那麼我很榮幸,能成為大小姐待人處事的特例。」
「神經病!」她翻白眼。
「現在是一點二十,我半小時後去接你。」
「接我?你知道我在哪裡嗎?」她有意考他。
他從容接招。「很簡單,你在許文彥的公寓。」
「你怎麼知道?」
「今天禮拜六,大小姐不用去基金會上班,還不急著去跟情人為昨天的事道歉嗎?」
「你!」燕姬磨牙。他完全料中了她的心思,真可惡。
「我馬上就過去。」
「等等!我可沒答應你——」
「難道你希望你那個寶貝男友看到我,又白白生一場氣嗎?」楊恩典語調悠然。「半小時後,到樓下來。」他掛電話。
她氣得幾乎握不住手機。
這、這、這該死的男人!分明是語帶威脅嘛!他以為她會怕他嗎?她就不信他真的敢鬧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