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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溫芯

  「爸,你——」

  「我沒空跟你囉唆了!恩典,送大小姐回家!」江成峰命令。

  「我才不要他送!」江燕姬抗議。「爸,我還沒說完  」

  「走吧,大小姐。」這回是楊恩典堵住她來不及說出口的話,他托住她白皙玉嫩的裸臂。

  「你放開我!」江燕姬想甩脫他。

  他略略用勁。「走吧。」盯著她的眼神平和森沈,卻又隱隱閃爍著一點什麼。「談判處於弱勢,再爭下去也沒用的,還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麼重整旗鼓才是。」

  江燕姬瞪他,滿心不服氣,許多尖酸刻薄的話都到嘴邊了,卻在他深沉的眼神鉗制下,一句也吐不出來。

  她只得抬起下頷,不高興地在楊恩典的護送下離去。

  ☆☆☆☆☆☆☆☆☆☆  ☆☆☆☆☆☆☆☆☆☆

  楊恩典將車開出公司那棟位於內湖科技園區的豪華辦公大樓後,沒送江燕姬回家,反而驅車直奔台北101。

  買了票,他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半強迫似的拉她上觀景台,透過玻璃窗,鳥瞰台北市全景。

  她不看風景,只是抿著唇,死瞪他。

  「怎麼,大小姐還在生氣?」他似笑非笑。

  「你帶我來這兒幹麼?」

  「看看風景,心情會好一些。而且你之前不是跟我說過嗎?你從來沒在天氣晴朗的時候上來過101,今天天氣很不錯,不是嗎?」

  天色確實晴朗,萬里無雲,金光閃耀下的台北市,格外動人心弦,尤其遠處那一彎溫柔地環抱著台北盆地的淡水河,更是令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燕姬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壓下感動的情緒。

  「天氣好又怎樣?我要上來看風景,也不會想跟你一起來!」

  「我知道,你想跟許文彥一起來。」他不介意她的挑釁,一派雲淡風輕。「只可惜他總是沒空陪你。」

  淡淡一句話,不著痕跡地剜過燕姬的心房。她咬牙切齒。

  這男人!從初次見到他,她就預感這人並不好惹,是個麻煩人物,果然如此!

  她真不明白,他當她老爸的特助、替老爸處理公務就算了,為什麼連她的事都要攬過來管?

  偏偏她不爭氣,三番兩次反抗,最後總是臣服於他。

  燕姬別過頭,暗恨自己。

  彷彿看透了她的懊惱,他短促一笑,轉過她身子,一手撐著玻璃牆,將她纖細的嬌軀圈在自己勢力範圍內。

  「你想幹麼?」她擰眉。

  他凝視她,若有似無地微笑。「你知道嗎?其實去找許文彥的人是我。」

  「是你?」

  「奉董事長之命,我去送支票給他。」

  「你送支票給他」燕姬驚愕,難怪文彥會那麼憤慨了。她氣得磨牙。「你憑什麼這麼做?你以為你是誰啊?」

  「我說了啊,我是奉董事長之命。」他將責任推得乾淨。

  她氣怔。

  「不過他還算有骨氣,」他補充一句。「最後還是拒收了那張支票。」

  「廢話!」她冷啐,對男友的人格她可是很信任的。「文彥才不是那種攀權附貴的男人,你們太看輕他了。」

  「哦?」他深邃的黑眸閃著光。「或許他只是放長線釣大魚,你要知道,他如果現在收了支票,以後可就釣不到你這個豪門公主了。」

  「他不是那種人!」她很堅持。

  他對她豐盈的自信似乎有些訝異,收回撐牆的手,若有所思地揉著俊挺的下巴。

  近距離的威脅撤去,她偷偷鬆了一口氣。

  「其實我挺好奇的,江燕姬。」他看著她,慢條斯理地問:「你這個高高在上的公主,怎麼會認識一個靠替人畫畫維生的窮小子?」

  「我沒必要告訴你。」她跩得很。

  「你不說也行,我只是好奇。」

  可惡!他是故意擺出這副滿不在乎的神態來氣她的吧?這很明顯是激將法。

  但是,雖然明知是激將法,也暗自警告自己別上當,燕姬仍是抑不住心直口快的性格。

  「你不想聽,我就偏偏要告訴你。」她像小女孩般彆扭。「我會認識文彥,是因為他替我畫了一幅畫。」

  「他替你畫畫?」

  「嗯。」她點頭,白他一眼,然後轉過雅致的容顏,俯望窗外的眼因回憶而迷濛。「我大學剛畢業那一年,心情很不好,有天去淡水河畔散步,他剛好也在那邊擺攤,趁我沒注意,偷偷替我畫了幅畫……」

  「讓我猜猜。」楊恩典以一個手勢阻止她繼續說故事,逕自接口。「你發現了以後很生氣,罵他色狼,說他侵犯了你的隱私權,你要他把畫賣給你,他卻說這是非賣品,不肯出讓。」

  「才不是這樣呢!」明眸轉回來瞠視他。「我才不是你想像中那種沒風度的女人,我才沒生氣呢。」說到這兒,燕姬的嗓音忽然變小了,兩隻玉手相互絞纏著,臉頰染漾淺淡的紅。「我只是覺得他畫得真的很好,所以才想自己收藏那幅畫,誰知道他怎樣也不肯賣給我——」

  「等等,再讓我猜猜。」他又打斷她。「他給你的理由該不會是,因為這是他長久以來難得滿意的作品,所以才捨不得賣給你?」

  「你怎會知道?」她吃驚。

  「哈!」楊恩典冷嗤一聲。「真不愧是三流電影裡的三流邂逅場景。」

  他居然嘲笑她和文彥的邂逅是三流電影

  燕姬氣得渾身打顫,粗話差點飆出口,幸而她還殘留一絲千金閨秀的理智與教養。

  「你儘管笑吧!」她盡量保持尊嚴地說道:「像你這種市儈的男人,根本不懂真正的男女感情。」

  「難道大小姐就懂嗎?」他好玩地反問。

  「至少比你懂。」她瞪他,故意讓眼神抹上同情的輕蔑。「我看你會這麼憤世嫉俗,八成是因為從小到大沒人愛過你吧?」

  他不回答,唇角的笑意沒因她說的話深一分,也沒淺一分,還是那令人惱怒的弧度。

  燕姬握緊拳頭,忍住想痛扁他那張俊帥的臉的衝動。

  「你大學畢業是什麼時候?」幾秒後,他忽問。「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三年前的事了吧?」

  「是又怎樣?」

  「都過了三年,他還在街頭替人畫畫,你確定這樣的男人真的會有出息嗎?」他悠然問,擺明了在試探她的耐性底限。

  她快爆發了。

  「文彥有才氣!他只是需要一點機運而已,我不許你侮辱他!」她激動地為男友辯解。

  「看來你真的很愛他。」他感歎。

  是她的錯覺嗎?還是她真的在他眼底看到了一絲暖意?燕姬眨眨眼,想看清楚,但那雙漂亮的眼很快又變得如平常一樣深不見底。

  她一時有些怔忡。

  「……不過就算你再愛他也沒用,董事長絕對不會讓你嫁給他的。」

  她猛然回神,剛開始,還弄不太清楚他說了些什麼,兩秒後,才倏地領悟他是當頭朝她澆下一盆冷水。

  「我管爸爸讓不讓我嫁!」明眸灼灼燦燦,閃耀著堅定的決心。「總之我非嫁不可!」

  楊恩典一哂,薄俊的嘴角噙著的明顯是譏嘲。

  燕姬表情一僵。「你笑什麼!」

  「我笑你真的很不聰明。」他淡淡地、好整以暇地說。

  「什麼意思?」

  「你誰不喜歡,偏偏喜歡一個吃飽這頓,下頓還不知在哪兒的街頭藝術家,明明沒什麼天分,自尊還很強,以後百分之九十九變成一個一事無成,只會怨天尤人的男人。嘖嘖。」他故作無奈地搖頭。「大小姐,你不覺得跟著這樣的男人會很苦嗎?」

  「我苦不苦跟你無關!」她反駁。「而且文彥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很有才華,總有一天一定會成名。」

  「總有一天?那要多久?十年?二十年?」他冷諷。「你能跟他一起捱那麼久的苦嗎?」

  「當然可以!」

  他微笑,大手擒住她肩膀,轉過她身子,正對玻璃牆外。

  「你看看窗外,看看底下那些建築物,是不是很遙遠、很渺小?」他低聲問,語調狀似平和,卻透著股不容置疑的冷酷。「你跟許文彥,就是這樣的關係。你高高在上,他卻毫不起眼,你在天,他在地,他過不起你的生活,你也過不來他的日子。」

  「是你拉我上來的!」她掙脫他手臂,轉身怒斥他。「我現在馬上下去!」

  「你還不懂嗎?」他搖搖頭,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這裡才是你該站的地方,而他很可能一輩子都爬不上來。」

  「不准你瞧不起文彥,也不准你瞧不起我!」她氣惱地喊,烈火熊熊的眼光幾乎能灼傷人。

  「我不是瞧不起你,這只是人之常情。你從小養尊處優,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你根本想像不到連吃飯錢都沒著落的日子是什麼滋味。」

  「哈,難道你就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她學他之前的口氣反問他。

  他沒說話,奇異地瞥她一眼。

  她驀地一窒,模模糊糊地領悟,也許身邊這男人的確是嘗過貧窮的滋味,所以才好心勸她。

  但她仍嘴硬。「那是因為你沒愛過。你要是真正愛過,你就知道愛情可以戰勝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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